司笑咬了下唇瓣，无奈闭上眼。
“没事。”
就在司笑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时，姬子痴突然说：
“师姐以为我杀人了么？”
“没有么？”司笑茫然眨眨眼，下意识道。
姬子痴朝司笑露出温良的笑，“我这次没有杀人。”
他轻轻道。
像是寻求奖励的小孩子。
“我救了几个被妖兽困住的修士。”
“你可以夸我了。”
姬子痴垂眸，乖乖道。
“你不必担心。”
姬子痴说，“我会学着控制自己的杀意。”
“如果你回来找我，我一定不会是被人害怕的魔头了。”
“......”
司笑惊讶于姬子痴所做的事情。
她一时心情复杂，情绪翻涌最后变成一抹笑。
在数不胜数的琉璃花灯下，天际暮色氤氲，少年搂紧怀中女郎。
为了寻求奖励。
为了得到自己渴求的温暖。
他冰凉的唇印在司笑唇瓣。
二人发丝交叠，在柔和的唇齿相依中，乌发垂落散开，使男女漂亮的面庞若隐若现。
***
在妖林深处，几个修士跌跌撞撞，他们的法器灵力耗尽，倒霉地遇到了高阶妖兽，以为自己要死在妖兽爪下时，忽然被一道强大可怖的力量所救。
妖兽的血溅满他们的衣袖，染上一身血腥。
修士们却没有人有心情捏一个清尘绝去清理。
“刚才救我们的......”终于，一人犹豫出声，“是魔气吧。”
“胡说！魔修怎么可能救我们。”
那人擦了擦脸上妖兽的血，恍惚地说：“也许魔修里面还是有好人的。”
“好人？”有人嗤笑，“别忘了之前过着如此躲藏日子的人是魔修，而不是我等修士。”
这句话落下后，像是戳中了什么不堪言语的事，众人陷入沉默。
直到有小童的声音响起，诡异尴尬的寂静才被打破。
“喂！不是说了不要受伤吗？！”一小童远远看到他们，不耐道。
“受伤了还向我们这里跑，不是给我们添麻烦么。”见那些人一点也不犹豫，朝这边走，小童四陆脸上表情有些臭。
他旁边还有一个小童，那小童名十一。
十一叹口气，道：“虽然麻烦，但总比让他们死了好。”
四陆撇撇嘴，看上去不是很赞同。
十一犹豫了片刻，道：“我们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救一些被妖兽伤到的人，不是么？”
“这是那人留下我们性命后，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十一的话落下，四陆脸上浮现回忆的恍惚。
半晌后，四陆又厌烦地哼了一声。
“何必留下我们的性命，倘若让别人知道了，也许别人还以为我们与魔头有勾结。”
“嘘，你小声点。”十一紧张地瞥向前面的修士，见那些人没有心思注意四陆的话后，才松口气。
四陆翻了个白眼，“你紧张什么。”
“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闻言，十一无语，明明是四陆提出的话题，他忍了忍，没有戳破四陆。
“魔头放过我们......”十一捻起地上的叶子，带着岁月的感慨，“其实是为了司笑师姐吧。”
“现在听说那位和司笑师姐正式在魔宫举办了仙侣大典。”
“他定是很开心。”
“魔头开心不开心跟修士何关，他不要欺负司笑师姐就行。”四陆打断十一无用的共情。
“最近魔宫没什么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十一想了想，疑惑说。
“也不知道司笑师姐和那位到底在做什么......”
***
时间经过了一年的岁月，在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人间，叛军罪臣早已取得正统地位，新朝平息前朝余孽，新政颁发，战乱逐渐平息。
修仙界，魔修与修士重新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修士修生养息，魔修不再对修士紧追不舍，对修士的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消亡了许多人，出生了许多人。
而对于司笑和姬子痴，二人生活平静，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司笑却很是担忧。
姬子痴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瓦解的边缘，她也不再和姬子痴前往修仙界的各地游玩了，因为少年没有那样的余力。
魔宫的温度寒冷到极点，连身为化神修士的司笑，都感到了蚀骨的寒冷。
她用灵力温暖着一切，魔修们因为有君夫人的帮助，才没有被自家主上的魔气冻死。
姬子痴很是困倦，少年的脸蛋靠在司笑的肩膀，他呼吸寂静极了，司笑理了理他的发丝，让姬子痴乌黑如绸缎的发散开，她心思沉重。
司笑伸出手，手背贴在姬子痴的脸蛋，他的肌肤冰冷，像无法温暖的寒冰。
女郎蹙眉，她犹豫了一下，接着抬起姬子痴的下巴，唇瓣温柔地印在他的脸上。
姬子痴无意识凑近司笑，司笑克制地停下，她掀起少年脸上微湿的发丝，让姬子痴枕在她的膝盖上。
再度理了理姬子痴的发丝，司笑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的天空。
她问过萤零，姬子痴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司笑需要马上把锁仙花渡给姬子痴。
姬子痴一直以为司笑是要飞升离开，他总是在小心又不安地黏在司笑身边，生怕哪天司笑就突然离开他前往上界了。
实际上，司笑根本没有打算飞升离开。
她想取出体内的锁仙花，让姬子痴活下去。
她的灵魂不会消灭。
但她会前往何处，那是司笑不能知道的。
虽然前途有许多渺茫，但看着少年脆弱漂亮的面庞，司笑美丽的脸蛋浮现决心。
她想，一定要让姬子痴活下去。
心思微动，司笑动用了些小手段，让远处的天空逐渐浮现雷光，犹如飞升雷劫那般。
在之前，这种小手段是骗不过敏感至极的姬子痴，但现在，姬子痴神思困倦，对司笑依赖相信，少年注意不到司笑营造的小谎言。
司笑等了许久，身体都要僵硬麻木时，姬子痴闷哼一声，恍惚睁开眼。
他琥珀色如宝石的瞳眸迷蒙，长睫半垂。
少年依赖至极地靠在司笑身上。
“子痴，你还好么。”司笑轻声。
姬子痴眼睫微微颤抖，咬紧唇瓣，他像是想了什么。
接着，因姬子痴的动作，司笑差点发出惊呼。
少年突然抱起她，姬子痴眼尾殷红，慢吞吞道：“我没事。”
他抿紧薄唇，“你不必那么小心。”
司笑无奈地笑了笑，很快，她坐在姬子痴怀中。
她捏住姬子痴的袖角，有些深思。
“子痴，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司笑声音微颤，不知如何开口。
天空的雷声闪动，姬子痴身体一僵，他低低道：“你现在要离开了么？”
司笑将脸埋在少年怀中，胡乱地蹭了蹭，掩去脸上的悲伤。
“没关系。”姬子痴半搂着纤细女郎，他抬手摸了摸司笑的脑袋。
少年在这一瞬间，像是抛弃了病态的执着，他清澈纯良，像一弯澄澈虚幻的月。
姬子痴低头，温柔地将脸庞贴在女郎的面上。
“师姐说过，不会抛弃我。”少年轻轻地笑了。
“在这段时间，师姐一直陪着我......”
姬子痴顿住，他心里清楚，就算司笑不飞升离开，她也不可能陪他渡过十年了。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师姐，你到上界后，要快点回来找我。”姬子痴亲了司笑的额头，温声说。
“你不能忘掉我。”
“我也会想办法找你。”姬子痴勾起漂亮的笑。
他的温柔带着可怜，让人不舍。
少年深藏那病态黏稠的执念，想在最后的时刻，让司笑看到他的温良，让司笑安心。
天空的雷声放大，雷光照在魔宫，一时间，那景象竟仿佛是要走向毁灭。
司笑运转体内锁仙花，忍着疼痛，将其剥离。
她抬眸，定定盯着姬子痴。
“我要离开了。”司笑说。
话音落下，司笑搂紧姬子痴，倾身吻住少年。
第95章
见天空雷光闪动, 萤零按照司笑的安排，悄悄地候在主殿之外。
那雷鸣不断，紫光如虹, 翻涌着天地异象, 乍一看, 似乎是修士飞升的雷劫。
但知道真相的萤零清楚，这雷劫是司笑捏造的虚假幻象，所为的, 是骗过姬子痴。
为了让姬子痴以为司笑是飞升离开魔宫, 前往上界了。
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 萤零看着瓶子，叹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
萤零想。
随后，萤零躬身, 向姬子痴与司笑在的地方做出虔诚的礼节。
当司笑把锁仙花渡给姬子痴后，他们的魔修之主将迎来真正的觉醒。
姬子痴将彻底恢复魔的强大, 不老不死, 他的躯体再也不会那般脆弱, 他的魔气能令天道畏惧。
他是真正的魔，世间再也没有能阻拦他的存在。
“......”
姬子痴作为魔, 是否会觉醒, 觉醒后的魔会不会对世间造成危害, 这已经不是司笑所在意的事了。
司笑想, 她是自私的，她是卑劣的。
事到如今，对于司笑而言，她只希望姬子痴不会死亡。
为了姬子痴，她愿意让自己抛弃肉.身, 只残留魂魄存在于天地。
司笑一直在悄悄谋划着这件事，但司笑不希望姬子痴知道她的打算。
司笑怕姬子痴会阻止她，她也怕姬子痴觉得亏欠于她，害怕少年陷得更深，执念更强。
少年的执着本就病态，司笑不想让姬子痴因执念伤到他自己。
雷鸣震耳，眼中的景象因灵力的翻涌而变得模糊。
发丝凌乱散开，衣衫翩飞，容貌昳丽的女郎紧紧搂着姬子痴，司笑闭着长睫，姣美的脸蛋流露凄美。
少年接受着司笑的吻，他指尖颤抖，不肯松开司笑。
司笑将锁仙花渡给姬子痴，她微微抬起眼睫，见少年眼中有些迷蒙，有些绝望。
她想，姬子痴现在的思绪混乱，应是还没有发现锁仙花已经被她渡给他了。
司笑心神微动，灵力操纵着天空异象。
雷光落下，直直砸在二人周身。
失去锁仙花后，司笑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肉.身开始变得脆弱，走向消弭。
司笑咬住唇瓣，抑制住喉间涌上的血腥。
趁少年有些失神，她悄悄对姬子痴捏了个法术。
“你要飞升离开了。”姬子痴无端觉得自己很困，他以为是自己又要陷入昏睡，下意识攥紧指尖，强撑着让自己清醒。
“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姬子痴恳求道，“师姐，就算我那时已死，你也要找我。”
司笑掩下脸色的苍白，闻言，她轻轻一笑，开玩笑道：“若是我回来时你已经死了，那我就找一个新的仙侣。”
“司笑！”姬子痴顿急。
少年眼眶发红，湿润的雾气盈在他墨色鸦羽的眼睫，他不舍又绝望。
“逗你呢。”司笑轻笑出声，她捧起姬子痴的脸，柔声：“我不可能找别的仙侣。”
“我的仙侣，只有你。”
抿了下唇瓣，司笑违心道：“子痴，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司笑暗中操纵着雷电，让雷更加的剧烈。
姬子痴看着司笑，女郎唇角勾起笑，她眼底澄澈，那漂亮的泪痣昳丽，恍惚间，姬子痴觉得有晶莹泪水打湿在泪痣上。
她哭了。
姬子痴心中揪痛，仿若撕裂。
司笑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她的泪落下，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惊艳世人。
姬子痴思绪已经模糊，无边的困倦席卷他，姬子痴茫然地想，他是不是睡了，就要迎接死亡了？
司笑飞升前往上界，而他，马上就要死了。
姬子痴觉得他口中布满血腥，心中剧烈疼痛。
少年强撑着惺忪眸子，胡乱地用指尖擦过司笑的泪。
“你不要哭。”
“我讨厌你哭。”
他沙哑低喃。
姬子痴捏起司笑的下巴，克制虔诚地吻住女郎的眼睛，他的唇瓣蹭过她的泪痣。
“师姐，你不要伤心，不要担心我。”姬子痴哑道。
“我之后会学着救人，会好好等你，不会乱用魔气。”
“修士飞升很重要，你一定不要太伤心，一定不能产生心魔。”
姬子痴的话有些混乱，他咬了咬牙，松开司笑。
少年看着司笑被雷电灵力包围，他想伸手去触碰司笑的衣角，指尖却被灵力烧灼，他麻木地站在原地。
他欲言又止，最终紧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当雷光彻底笼罩司笑的身形后，姬子痴兀地躬身，少年瘦白指尖攥紧心口衣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跳动。
姬子痴吐出一口鲜血。
少年唇瓣殷红，他抬眸，死死盯着雷光。
司笑真的是要飞升了么？
为何他的体内突然多了什么。
是他的错觉么。
姬子痴心中闪过疑惑，他想探究，但下一刻，一道灵力从雷电中急速钻出，悄悄袭向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