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季桃身后,收拾烂摊子收的。
一天过去,林愿光荣病倒。
高烧39度,躺倒在家,无法动弹。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季桃成了代理学生会长。
在学生会的会议室内,握笔深思半天,最终挥笔,刷刷写下了几封任用通知书。
半天内,盛溪、付辛、路游月,都成了学生会干事。
实打实的,没有显赫名头,专门干事那种。
将工作分发给几位干事,季桃坐在躺椅上转了个圈,打个哈欠,伸手揉揉写字写到酸痛的胳膊。
“你们知道,这学生会水深火热的,其他人我也不熟,交给他们肯定不放心,只有你们,才能让我全身心地信赖。”
“……”
三人觉得他们学校的学生会,就跟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一样。
季桃以一己之力,带偏了整个学生会。
-
周六,万里无云蔽日的好天气。
林愿的烧褪去不少,穿了睡衣睡裤,空调开的24度。
叮铃的门铃声响起,连续几声,似催命符。
林愿的脑袋从被窝里探出头,两只眼睛外露,茫然过了头半天不见清醒,瞳孔聚不上焦。
“叮铃~”
“叮铃~”
又是两声催命铃。
林愿终于醒悟,掀被下床,支着还没什么力气的腿,踩着虚浮的步伐,走去开门。
“会长,组织慰问来啦!”
门外,季桃领先,一手拎着一袋新鲜水果,笑意吟吟。
她身后的人,脸上或情愿或不情愿,都拎着些东西。
少年身形清瘦,被笼罩在浅灰色的睡衣睡裤里,脸庞白净,瞳仁漆黑,注视他们好一会儿。
似是终于确认。
林愿的手从门把手上离开,给他们让路,顺手去接季桃手里提着的水果。
“不要,我自己能拿,”季桃避过,朝房间抬了抬下巴,“快回去睡觉!”
林愿抬头看了眼客厅的壁钟。
九点刚过。
如果不是季桃提醒睡觉,他以为是下午。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房间?”他随口一问。
季桃懵了。
片刻后,眨眨眼。
“微博记录有啊。”
“有吗?”
“有啊,”季桃认真,“去年过年,小新闻骗人说盛里会下百年不见的雪,我就跑你家来,从小区外开始,一路拍照纪念,最后……拍到房间。”
林愿回忆片刻。
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晚没下成雪。
哪怕是雪粒子,都没有一粒。
他早提示过季桃会是这种结果,她偏不信,最后蹲在他家冰箱前,逼着他跟她一起刨了半天的冰。
做了个小冰人。
放在阳台上,没捱过半夜。
便化了。
他半夜起身去厕所,看见季桃站在阳台前,外边是浓黑的夜,屋内沉寂到如一潭死水。
她的身影轮廓不明,静静伫立着仿佛一尊黑曜石筑成的雕像,充满了神秘感,以及他看不透的情感色彩。
她转过身,眼神穿透黑暗,直勾勾看着他。
她说:“我想跟你一起堆雪人。”
说完便走向床,倒头睡了。
后来她没再提起,他也没有问。
林愿一度以为季桃有梦游症。
因此她话中的那个你字,他没能意会,那究竟是谁。
-
“你睡着,等吃饭就行啦!”
季桃把林愿推进房间,来到厨房,招呼起了一众犯难的人。
“付辛你拿这个盆,在这里洗菜……盛溪帮忙择菜。小游月嘛,这个肉会切吗?”
“不,不是…用这把刀,那是切水果的。”
“切水果?当然是我来了,这套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
季桃忙上忙下翻腾,众人看着,目光交互。
得出同样结论。
“你怎么这么熟练?”
“……”
季桃拿盘子的动作放慢,气势凛然:“潜意识…潜意识没听过吗?人在失忆时,大脑深处还是会存在潜意识的…”
“哦?”其他人不约而同。
季桃:“不过除了和我男朋友有关的潜意识,好像也没剩多少…”
“哦!”其他人没了兴趣。
十一点过,除了完全不会做菜的盛溪,其他人都各自做了至少一道菜。
菜色上桌,芬香扑鼻。
季桃兴冲冲拍了照,再跑去叫林愿起床。
“啧~”盛溪先发言,“秀恩爱大赛又要开始了。”
路游月摆筷的动作停下,望了眼透明隔门后的两道身影,垂眼附和:“习惯了。”
“工具人嘛,都是这样的,”付辛摸着自己口袋里歌剧魅影的门票,笑意盎然,“只要价码合适,有什么不可以?”
“……”
在有免费偶像剧桥段表演的情况下,几人吃完了饭。
收拾碗筷,拉下窗帘看鬼片,玩桌游,汇报学生会工作进度……
这些都是季桃设计好的情节。
结束一切,送他们出家门,已然接近深夜。
季桃来时让付辛帮她提着个小药箱,就放在电视机柜旁,不引人注目。
现在提起,一路走进房间,季桃将它放在床头柜上,拿出贴好标签的各种特效药,展示在林愿面前。
“这个是胃药,这个是治嗓子痛的……”
“还有这个,你吃多了,觉得肚子胀的话,就赶紧吃一粒……”
……
林愿的房间是灰蓝色调,床上用品同样。
他靠在床头,身上浅灰色的睡衣跟被褥几乎同色系,分辨不明。
24度的空调早被季桃关上,房里透热。
他的扣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散开了两颗,敞开领口,沟壑分明的两道锁骨,性感而勾人。
太热了。
肌肤的纹理白而均匀,极其微小的汗珠渗出,在透有脉络分明青筋的修长脖颈,在望一眼便沉沦的深陷锁骨,再往下,是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的眼神安静而禁欲,略微茫然,月光折射的清晖映在眼中,衬得容颜如被水洗涤过。
窗台边的小吊兰,叶子被热风扇动了。
季桃怀疑他完全没在听她的话。
于是挥挥手:“林愿!?”
他的眼神动了动。
如那盆吊兰,被迫,又随意的。
“我走了。”
季桃把药一股脑塞进药箱,站起了身。
“季桃。”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她转身那刻传来。
季桃脚步微顿。
不等反应,手由于莫名的重力拉扯,连带着身体,一同不轻不重摔到了床上。
她抬眸。
看见那双一直被薄雾笼罩的眼睛,恢复片刻神采。
林愿的气息灼热,逐渐粗重,喷洒在她脸颊。
他的手从腕骨,挪至她的身体,挪至背部。
隔了薄薄一层布料,她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季桃…”
雾霭拨开后,普通毫无特色的名字,被他喊成了风铃碰撞般。
音色动听,铮铮作响。
直扣心弦。
林愿的吻轻触在她的眉眼,带了似有若无低喃,近乎火烧一般的热烈。
他说:“别走……”
第31章
“不走……”
季桃口中喃喃呓语了一句。
“难道留下来, 陪你睡觉吗?”
又很快疑问。
林愿的唇从她额头离开,四目相撞,瞳孔像装有吸铁石, 漆黑又深邃,吸引人目光深陷。
季桃探手摸他的额头, 从一侧小药箱,掏出体温枪,冰着脸无情给他测量。
果然,体温上来了。
烧得不轻, 才会糊里糊涂说那种话。
“快躺好,我给你倒水,再吃回药。”
季桃遵循话语做出相应的动作, 喂林愿吃完药, 又拨开他几绺额前碎发,摸了下他额头。
手没挪开,眼前端正躺好,身体全藏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看着奶乖奶乖的人。
他乌黑的羽睫随着眼睛眨动,话语随之吐出:“陪我睡觉。”
“……”
季桃搁在他脑门上的手颤了下。
不敢置信移开, 听见口出狂言的人,还在夸夸其谈:“以前也陪过,就在隔壁的小房间。”
“那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我平时,都是一个人住, 不会有人来这。”
……
季桃拼命按捺住狂躁不安的小心脏,平心静气,镇定自若地说:“那我去隔壁睡。”
“不用, ”林愿掀开了一侧被窝,“就在这里。”
季桃神色闪烁不定,正挣扎间。
“等你睡着,我再过去。”林愿风轻云淡地说。
“或者,”他说,“我抱你过去。”
“……”
她躺下后,才不会挪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桃蹬掉拖鞋,唰地挤上了床,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严实。
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她坐起身,又重新把被子扯回去,扎在了林愿的身旁。
“你是病人,还是你多盖点吧……”
好热……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脚蹬翻被子。
如果不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同一个被窝,谁又愿意在大热天,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冒着热汗,黏糊糊地和别人黏在一起呢。
“现在可以开空调了吗?”
“……”
季桃违了本心,坚决地道:“不可以!”
“好。”林愿很乖。
然后,他的手探了过来。
季桃穿的是件丝质的小黑裙,贴肤,裙摆到膝盖下方的长度。
林愿的大掌搭在腰间,带有炙热,似贴了一团火。
单薄的布料承受不了热度,仿佛下一瞬间便会被燃烧,直至灰烬都不剩。
她的喉咙轻滚了下。
她侧过眼,偷偷去看林愿。
他身体的温度要比她更高,脸颊微红,额前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沾湿,贴在眉眼上方,凌厉少几分,多几分漂亮的柔弱感。
他斜斜地看过来,视线掠过她的眉眼。
停滞几秒。
而后,撑起半边身体,将她上方的半边笼罩。
林愿的吻,毫无意外落了下来。
带有滚烫燥热的气息。
落在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她的唇畔……
季桃闭紧眼,双拳在被窝里悄然攥紧。
体会颤栗。
体会内心绷紧的弦,怦然一下,被撩拨开,又不断……再撩拨。
这种没法言说的激动和晕眩。
林愿进行了很久。
如在进行祷告仪式,虔诚地吻遍了她脸颊的每一处地方。
嘴唇除外。
一个高烧病人掌握的分寸,让季桃有些微讶。
她其实觉得,两人近距离间气息交互过后,该传染的,不该传染的,都已经传染了。
没什么好再避讳。
林愿躺平回松软的枕头上,黑发沾湿而蓬乱,眼神说茫然,实则透清醒。
说清醒,又带了点不明不白的,云里雾里的意味。
总之,唇红齿白的病弱少年,躺在眼前,谁不爱呢?
季桃学他的样,撑起身子,去亲他的眉眼。
林愿双手按在她的背部,微微下压,索性让她失去支撑力道,没啃两下,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季桃的脑袋被按在肩膀的下方,离心脏处很近。
林愿的鼻息就在头顶上方萦绕,由粗重到渐缓,心率也随之平稳不少。
就这么躺着。
季桃陡然升起不满。
“你这样,我怎么睡觉?”
“就这么睡。”
林愿冠冕堂皇地答,顺势扯起被子,盖过她的肩膀。
季桃耸拉了眼皮,没好气地嘟囔:“热死了……”
林愿失笑,抱起怀里的温软,箍得她更紧。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她规律的呼吸,就在心口处,清清浅浅的,却是和他一起存在的证明。
藉由发烧,将想做又不确定该不该做的事做了个遍。
也算是遵循了本心一次。
季桃送给他的娃娃。
季桃一醒来,抱着他的腰,脸红心跳地喊他男朋友……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追踪到以往的小事,那么他也可以确定。
季桃想堆的雪人。
是和他一起。
他以前,没有猜错。
季桃的的确确。
是喜欢着他的。
只是,用了不那么合时宜的方式。
她不敢让他知道。
她喜欢他。
或者说。
她根本没发现,她在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