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蠢到不行的小家伙……”男人无奈了。
林愿和季桃都是孤儿院的人。
他们分别领养了他们。
谁知道在七岁那年把林愿接回去时，他正好发着烧，高烧接近四十度。
把脑子烧昏了。
七岁以前的记忆，全都成了空白。
他到现在还记得，季桃高高兴兴跑过去抱林愿时的表情。
但他无动于衷。
一双黝黑的眼睛茫然着，还没说话，就晕倒了。
因为从孤儿院把他接回来的时候，发烧的病因就已经潜伏在体内了。
没想到那么快。
还没来得及跟季桃说上一句好久不见，整个人就晕了。
再也说不上那句话。
好久……不见啊。
“你醒来后，还跟别的小朋友玩得正好呢，不亦乐乎。”
“桃桃让我们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就当你是一张白纸，一次新生，她想靠自己的能力，来帮你恢复记忆。”
“谁知道呢？”
“你越来越讨厌她……”
男人无奈叹了一口气。
“也不怪桃桃总爱欺负你，说你是个蠢蛋了。”
林愿沉默着，一句话都未语。
“你是以为，她借着小姐的名义，欺负你打骂你……”
“但我们都看着呢，心知肚明。”
“那哪里是欺负？”
“那是……喜欢啊。”
季恒重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加了很多冰块，凉意入喉，沁到心里。
他转眼抬眸，看着灯红酒绿的光线下哑然的少年，举起杯子，笑意玩味：“要不要干个杯？”
林愿点头，一口饮尽了。
“只有当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守在他的身边，不准其他人靠近他，不准他对其他小姑娘笑。”
“一看到，就生气。”
“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季恒一笑：“剖开来看的话，占有欲，控制欲，还有随时随地想要把他拴在身边，借此安慰心理来获得巨大满足感。”
“踏实感……”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呢？”
他笑着这么质问少年。
林愿说不出话。
“其实你想想……”
“桃桃有哪一次，是真心实意地伤害过你？”
季恒说：“在大人看来，不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也就只有你惦记着了……”
“小气鬼，幼稚鬼。”他连声说了两句，低笑，饮尽了最后一口酒。
站起身来，将西装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笑容和缓。
“说起来，你平时不是都喝不醉的吗？被你那老爸从小灌的。”
“也就桃桃不知道你是个小酒鬼……”
“但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上头了？”
“啧~”
“脸都红透了。”
“脖子也是……”男人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笑着问，“要是我今天不来，你不是要醉死在这里？”
少年没搭理他。
他知道，男人的恶趣味是天生带来，没法改。
完全，没办法。
“最后——”
“再给你一次叫我季叔叔的机会。”
季恒开始数数。
“一、二、三……”
“再不喊的话，我就要把桃桃嫁给别——”
“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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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下午四点钟的光线微弱, 透过薄纱窗帘，洒在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他的肤色白皙，额头上搭着条毛巾, 神色恹恹，连喂到嘴里的粥, 都像是没有什么心情吃。
由于感冒，很难咽得下去。
喂粥的人是季桃。
粥是她亲手熬的。
她舀一勺，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一下, 吹凉了，林愿就吃一口。
粥喝到了只剩半碗。
少年眨眨漂亮的眼睛，弯起唇, 带了笑：“有女朋友真好。”
季桃笑着附和：“我觉得也是……”
照顾男朋友的感觉, 真好。
-
由于有过于美好的场景作为对比，已经心心相通的两个人，很难不去想到五天前。
那个分了手的晚上。
暗无天日的晚上。
第二天起来，季桃红着眼睛，给眼下上了好几层遮瑕, 将林愿和她曾经的东西，装了满满的一个纸箱。
准备交由林黎青还给林愿。
没想到刚出门, 就碰上了林愿。
他拦住了她的身影，面容平静到和昨晚跟她提分手时一样。
“季桃，我们谈谈。”
“不谈，”季桃很干脆, 推着那个纸箱给他，“这些，你都拿走吧。”
林愿从她手里接过纸箱, 但是又将他手中提着的小塑料袋子给了她。
袋子里，有着牛奶和三明治，他轻说：“都是你喜欢的牌子。”
“我不想要。”
“我胳膊疼。”
“……”
林愿说：“昨天喝了好多酒，四肢酸软无力，大脑不受控制。”
“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
他的话里，已经毫不留情招供出了季恒。
季桃终于想起，昨天晚上把她从梦里吵醒，很酷很炫很拉风的跑车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了。
“哦，那你真跟林黛玉一样了。”
“你叫我林弱弱，也可以。”
“……”季桃刚挨上吸管的嘴巴喷出了奶。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愿掏出了纸巾，温柔说，“擦擦。”
“……”
“够了，你别碰我。”
季桃强调：“我们两已经分手了。”
“那有个分手礼物，”林愿说，“就和你昨晚送给我的画一样。”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情侣戒指的丝绒礼盒，打开，对戒上分别刻了小小的一行英文字母，是她和林愿名字的缩写。
女款戒指上刻了LY，男款戒指上刻了JT。
把这一切动作看在眼里，季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我看你不是想送分手礼物。”
少年的视线投来。
“你是……”
季桃一字一句，说出不吐不快的话。
“想、复、合。”
少年听了，怔怔点了下头，然后表情，随着她话里的情绪，逐渐变得乖巧起来。
“是。”
“但是——”
季桃很直接问：“你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你把我当什么？”
经典的韩剧台词，和她经常逼着他对戏的那种一样。
林愿听了，语气更软，接上后面半句。
“那或许，可以先从朋友做起，你可以先考虑让我排——”
“不考虑！”季桃想也不想，直接大喊。
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撒腿跑。
“只要是名字里！！！”
“带林字和愿字的男生！！！”
“我季桃！！！”
“通通！！！”
“都！不！考！虑！”
“……”
林愿望着季桃跑进房门的背影，忽然开始觉得。
好像的确是如同季恒口中所说的那样，当你很轻易地掰碎了一个人的心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轻轻松松地拼凑回来了。
林愿抱着那个大纸箱，回到了云上居。
林黎青正在帮他打扫房间的卫生，他抱出大娃娃坐在沙发上时，淡淡忧郁的氛围或许感染到了林黎青。
他放下手中正在打扫的活计，咬了口他买回来的包子，问道：“那么早出去，结果就败兴而归啊？”
“嗯……”林愿不咸不淡应。
林黎青通过季恒的口，将昨晚一切悉数了解，不由得皱了眉头。
“这还整上忧郁症了。”他啧了声。
“真是……看不下去。”
“你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吗？”林愿忽然放下手里的大娃娃，问林黎青。
“什么？”
“让我和桃桃假装谈恋爱的事。”
林黎青笑了下，放缓了咬包子的动作：“爸爸呢，一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人。”
“可能也喜欢过……”
“但是记忆太久远，都记不清了。”
“现在想想，也挺难过的……”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
“我希望你能和桃桃好好的。”
“要知道，从一开始，你们两就从来都没人反对。”
“说到底……”
“只是两个半大不小点的小屁孩，在互相拧巴罢了。”
“初恋呐，一辈子只有一次。”
“所以爸爸希望你，能和桃桃走到头。”
“是抱着那样的期望，想让你们试试看的。”
“都多给对方，一些机会。”
林愿的视线落向他手中的扫帚，又问：“你为什么喜欢打扫家务？”
林黎青摸上身前的扫把，嘴角勾了勾，英俊的脸上经由阳光的折射透出光辉。
母性……的光辉。
“因为这样，可以感受到家的感觉啊。”
“爸……”林愿不由得笑了。
他站起，走过去抱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拍了拍他不算厚实的脊背。
“爸……”
话语温柔，像沁了百分百的蜜。
林黎青的身体打了个颤。
可能是被腻的。
“干嘛！”他不知道像从前多少次那样，凶巴巴地问。
林愿像是破涕为笑，明明没哭，可就生出了这样一种感觉。
他温柔说：“我好爱你。”
“……”林黎青更被腻到了。
他想也不想把他推开。
“滚！”
林愿的脸上难免带了些受伤。
男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转身又拿起扫把。
“这些个肉麻兮兮的话，留着跟你未来老婆多说说吧。”
于是，季桃在季家老宅里，吃着林愿买的三明治，喝着牛奶，望着镜子里卸下遮瑕后红肿到不行的眼睛，轻轻说：“林愿，真是一个混蛋。”
那么轻易地把不喜欢说出口。
从今往后，他再说多少句情话，这一辈子都补不回来了。
脑海里的想法刚落，手机的轻快铃声响起。
季桃接起，凶巴巴刚喊了一句：“喂！”
“桃桃……”
“干什么！”
“不是警告过你，我不考虑有林字和愿字的男生吗！”
“尤其是像你这种！！！”
“又有林又有愿的！”
“我季桃！！！”
“最！讨！厌——”
“我想你。”
季桃的话倏然停住。
“好想你。”
少年毫不迟疑地继续说着。
“我好想见你。”
“季桃，你就像我的星星一样——”
“哔——”
季桃把手机凑到嘴边，毫不迟疑：“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毫不迟疑，通话断了。
季桃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眨眨眼睛。
星星…
她擦了下肿成桃子的眼睛，吩咐阿姨去买了长条的星星纸，等到阿姨回来，连续不断地，开始折星星。
折了很多很多，最后手都累了，看着那一大堆的星星，几乎要把她小书桌上堆满了的纸星星，季桃轻轻说：“加油。”
飞到林愿那里去吧，代替她，陪他发光发亮。
反正林愿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能提分手的人，多给他折点星星，就能代替他的心上人了。
她踏着初晨的阳光，踩着落叶，把那一大堆星星寄往了云上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