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扑在他怀里,咬住唇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陆元感受到她在怀里的颤抖,重重吻了吻她的头发,“乖,别怕。”
“你,你怎么会来?”鹿原抬起脸,满脸都是泪,问句已经不成调了,“你不是……在合汀吗?”
“昨天下午开始你的手机就关机,我一直联系不到你,秦小雨查到了你手机最后的定位,”陆元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轻声解释道,“我感觉不对,立刻就先赶了过来。”
“许家明想凌、辱我,拍我的视频……”鹿原哽咽着解释,“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陆元额头青筋暴起,眼底一片冰冷,语气却更温柔:“乖,别去想,你仍然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一切有我。”
鹿原又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紧紧点点头。
又有两个人闪了进来,在门口冲二人喊:“陆哥,好像有车来了,快走!”
是叶骞和秦小雨。
陆元一把抱起鹿原,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乖,我带你出去。”
***
叶骞和秦小雨在前面开道,陆元抱着鹿原,三人出了仓库,司机躺在地上,正好迷迷糊糊地又苏醒过来:“你们——”
陆元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下,从秦小雨手里夺过来一根铁棍,将鹿原交给叶骞,说:“别让她看。”
叶骞立刻把自己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挡住鹿原的眼睛。
鹿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棍棒重重的砸在肉、体上的声音。棒球帽拿开,只见司机抱着一条腿,撕心裂肺在地上滚着惨叫起来。
很远的地方传来车鸣。
陆元从地上手里捡起司机的手机,递给叶骞,重新将鹿原抱起来,沉声说:“我们走。”
三个人快速出了修理厂大门,闪进一旁的灌木丛里,朝着斜方向走去。走了大概几分钟,有车子好似从远处驶来。
“是许家明,”鹿原听着陆元的心跳,心里放松了很多,她在陆元耳边小声说,“是他绑我来的,他跟蔡母有一腿,蔡文端也不是蔡恒荣的亲儿子。”
陆元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鹿原,别怕,我一定我给你报仇。”
鹿原眼泪又下来了,她在陆元怀抱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又走了几分钟,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小路,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大树下。
秦小雨帮忙打开车门,陆元抱着她坐进后车厢,拿起座位上的薄毯将人罩住揽在怀里:“再坚持一下,一会事情完了我们就回家。”
秦小雨坐在驾驶位,看向后视镜:“陆哥,砸场子走起?”
陆元“嗯”一声。
秦小雨“轰”一声发动了汽车,明晃晃的大灯照亮前面的树丛。
鹿原脑子慢慢回过神,从温热的怀里抬眼看他,她小声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陆元垂眸看她,眼神温柔,坚定地回答:“去蔡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到蔡家等了小半夜,蔡恒荣那里也没有丝毫动静,许家明心里痒痒,等不下去了,他说服了蔡母,再度开车回到修理厂。
临走前,他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蔡文——臭小子,你死活不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花了一个小时开到目的地。当远远看到废旧的大门是敞开的状态,许家明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
车子开进了大院,他就听见有人在哀嚎。
他下了车,看见司机坐在地上,抱着小腿痛苦的抽搐着。
“许总……救命!”
“妈的!”许家明见状,立刻拔腿跑进仓库,垫子那里只剩一捆绳子,早就空无一人。
他阴测测地走出来,对地上的司机骂道:“你他妈的做什么吃的?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司机疼得面容扭曲,额头上都是汗:“……许总……是陆元……”
“你他妈废话!我当然知道是鹿原!”
司机吸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是,是……那个男的……”
“什么?”许家明愣在当场,“他不是在合汀?”
“许总……我腿肯定……断了,麻烦,帮我叫救护车……”司机哀求道。
许家明冷冷看他一眼:“妈的,麻烦死了,怎么不打死你算了……”
他骂骂咧咧掏出手机,不远处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声。
就连司机都愣住了。
“靠!”
陆元这货竟然还报了警?许家明握着手机,立刻就要跑回车上。
司机顾不得疼,拖着腿爬过来,抱住他的脚:“许总,你,你不能落下我啊……”
“滚你妈的!”
许家明一脚将司机蹬出去好远,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发送车子就猛踩油门,朝大门冲出去。
刚开出小路,就看见分岔路那边来了两辆警车,车顶上的警报器轰轰直响,在苍茫的晨曦里闪着光。
不能迎面,许家明一个打转,立刻开向了另一个分岔口。
后面的警车立刻分出一辆朝修理厂开去,一辆紧紧追了过来。
有警员拿扩音喇叭在后面喊话:“前面的出租车,立刻停下!”
许家明哪里敢停下,他加足马力,在这条不熟悉的小路飞弛,身后的警车一跟再跟,不停喊话,他浑身汗如雨下,脑子一抽,开着这辆为了掩人耳目找人从出租车公司租来的小捷达,慌不择路地拐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身后的警车见状,就要跟着拐进去,结果警车车轮刚压过路边的一片蒲公英,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驾驶警车的警员立刻在路边刹住车。
两个警员捂着腰间的配枪,从车上利落下来,猫腰朝灌木丛深处走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驾驶座上的警员面前的对讲机“滋啦”一声:“发现坠毁车辆!发现坠毁车辆!车里有一名昏迷男子,伤势较重——车内还发现报警人所说的的丢失手机和两袋某超市食材……打电话,先叫救护车来……”
***
此刻,蔡家。
两拨黑西装的保镖分别站在蔡父的房间门口的走廊处,互不相让。
蔡母脸色挂着急躁和憔悴,坐在其中一拨保镖身后的沙发上,她的身旁是沉默的蔡文端,以及蔡家几道亲近的旁支。
走廊边的窗户已经天光大亮,蔡母再度抬手看了眼腕间的钻表,凌晨四点半。
她看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蔡文端,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噌”一声站起来,语气极度不满:“孙律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见老爷子?”
孙律师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职业微笑:“蔡夫人,蔡总交代过,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准擅自进他的房间,否则……”
蔡母心里冷笑——否则个屁!人都吐血了,怎么交代?万一死在房间里呢?
但孙律师言外之意是蔡恒荣的遗嘱里肯定有这方面的要求——蔡母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当家夫人的气度不能失,她忍了又忍,可是……她指着对面另一拨保镖身后正在大咧咧打哈欠的冯松达,不可思议道:“蔡家的事儿,为什么这么个外人要在场?”
孙律师依旧一脸笑眯眯:“抱歉,这也是蔡总允许的,我只是个律师,并不懂蔡总的深意。”
冯松达张着嘴,吊儿郎当地看过来:“蔡姨,你们家蔡倩倩是我未婚妻,你说我是外人?也太伤我心了吧?往常你巴结我们家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啊?”
蔡母喝道:“你——”
冯松达拿肩膀碰了碰身边的蔡倩倩的胳膊,认真问道:“倩倩,你后妈一直都是这样两副面孔的吗?”
蔡倩倩手撑着下巴,一脸心神不宁,她没心思斗嘴,抬头看了蔡母一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没回答。
冯松达便点点头:“难怪,蔡书仪那丫头当年头也不回就走了,连点值钱的首饰都不拿,逃脱牢笼啊这是……”
当着这么多蔡家旁支的面儿,冯松达用肆无忌惮的口吻讨论着当年,蔡母脸色难看:“冯松达,蔡倩倩,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蔡倩倩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冯松达便又道:“随便聊聊嘛,看大家等得挺不耐烦的。”
蔡家旁支有人开了口:“冯少爷,你在场倒没什么?但是带这么多冯家的保镖算是几个意思?”
冯松达翻个白眼:“我命这么值钱,出门多带几个保镖关你家什么事儿?怎么?你给他们发工资吗?”
蔡家那人被怼得说不出来话。
蔡倩倩轻咳一声,沉声道:“行了,医生说了让大家在外面保持安静,谁等不下去直接离开好了,我爸并没有要求一定要在这耗着。”
冯松达立刻补上一句:“倩倩说的对。”
蔡母恨恨地瞪了蔡倩倩一眼,死丫头嘴还挺会说,搞得好像她已经当了家一样……蔡母又看一眼蔡文端,气不打一处来,她低声道:“哑巴了你?你是大哥,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蔡文端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再等等。”
蔡母不甘心,又看了眼时间,小声嘟囔道:“两边都弄不成,早知道不让佳明回去了。”
蔡文端听在耳里,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低声问:“许家明从昨天一直在忙什么?怎么来了一圈又走了?他做什么去了?”
蔡母语气轻飘飘:“还不是你一直不肯动作。”
蔡文端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冰冷终于裂开缝隙:“你们来真的?”
见他这副惊愕表情,蔡母更庆幸正好趁在这个节骨眼上控制住了蔡书仪那个丫头,想要等蔡文端动作,那估计得下辈子吧……蔡母眼神带着一丝恶毒,好笑地看他,低声道:“谁给你来假的?蔡恒荣知道了你不是他亲儿子,你觉得他会给你来真的假的?”
蔡文端咬咬牙,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所有人瞬间都看过来。
“蔡文端,我劝你想清楚什么比较重要!”
蔡母在他身后低声警告。
蔡文端顿时又顿住脚,他回头,看见蔡母眼里满是威胁。
“你应该感谢我们,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帮你搞定了一颗隐形炸弹,”蔡母走到他身边,将蔡文端又按回沙发上,她俯上蔡文端的耳畔,轻声道,“你看看对面的蔡倩倩,确定要走掉吗?走掉了说不定可就真的什么就没有了。”
蔡文端深深看她一眼,咬紧牙关不出声。
但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动。
蔡母得意了两秒,抬眼看到对面看戏的冯松达,脸又垮了下去。
许家明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乐不思蜀了吧?蔡母想到鹿原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顿时脸色更是难看。
她正思索着要不要给许家明打个电话催促一下,蔡恒荣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出来了。
一群人立马站起来,围了上去。
蔡倩倩问:“刘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摇摇头。
蔡倩倩眼睛立刻就红了:“怎么会……”
刘医生语气低了低,解释说:“蔡小姐,蔡总一直以来作息和饮食都不规律,再加上有糖尿病和高血糖等基础病在,说实话,得胃癌前本来的身体就只剩个壳子了……从昨晚开始蔡总已经连水都喝不进去了……”
蔡倩倩已经哭出声了来,冯松达低头,伸手揽住她。
原来真的得了癌症……蔡母心情有些复杂,可以说是庆幸和伤心各占一半,但看见蔡倩倩哭了,她后知后觉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睛逼出一点泪意,捂了捂嘴,用哭腔道:“刘医生啊,我们能进去看看老爷子吧?”
刘医生点点头:“去吧,守着蔡总吧,说句难听的,很可能就是今天了。”
***
一群人鱼贯进入蔡恒荣的房间,孙律师走在最后。
只见蔡恒荣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他用着呼吸机,望着天花板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涣散,一旁的监控仪器发出低而缓的“滴滴”声。
一夜不见,他仿佛缩了水,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生气。
蔡倩倩眼泪止不住,又不敢上前怕蔡父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只缩在床尾泪眼朦胧地看蔡恒荣。
冯松达又低头轻声安慰她。
蔡母装模作样地擦眼泪,走过去,握住蔡恒荣的手:“老公,大家都来了,你放心,我们会把蔡家撑下去的,来,文端,来跟你爸爸说说话。”
蔡文端面色沉重,走过来,弯腰道:“爸,我会撑住蔡家的。”
蔡父眼珠子动了动,看了过来。他眨眨眼,慢慢甩开蔡母的手,轻轻地摇摇头。
所有人,同蔡文端和蔡母一样,俱是一愣。
只见蔡恒荣慢慢转过头,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床尾的蔡倩倩。
冯松达立刻把人推到床的另一边。
“爸爸……”蔡倩倩哭得伤心不已。
蔡恒荣又指了指门口。
众人回望过去,孙律师站在那。
蔡恒荣做完这几个动作,慢慢闭上了眼,一旁的监视器突然发出警报,心跳“哔”一声,拉成一条直线。
门外的医生护士冲了过来。
“爸爸!”蔡倩倩哭着扑了上去,被冯松达拉开。
刘医生检查了一番,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十四分,各位节哀。”
蔡母紧紧拽住蔡文端的胳膊,也呜咽不止。
满屋子气氛沉重起来。
“各位,节哀顺变,”孙律师走到角落里书架上边上,打开保险柜,对众人道,“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跟大家宣布一下,蔡恒荣先生的遗嘱内容。蔡夫人,可以吗?”
蔡母拭泪,哽咽道:“可以……蔡家人都到了,也好看后面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