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心道果真有好戏看了,心中雀跃得紧,但扭头一看——行远居然还在给她剥着瓜果,甚至在她面前堆出了两座小山来!
她又瞄了眼其他女子,发现人家都是笑不露齿不说,面前的点心上只有几个小小的缺口而已。
就算是不远处那个小白脸,都也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儿,面前的诸多精美吃食几乎没动……
小和尚他这是在干什么,喂猪吗?
这让已经吃了快两盘瓜果的世安有些羞愤,登时拽了拽行远的衣袖:“别剥了,我已经吃不下了。”
“无妨,”行远低声答道,“若是你吃不下了,我就放入宝袋中先做储存,日后也可作不备之需。”
……他说的居然还挺有道理。
世安暗自掂量了下,觉得自己说不过他,心中愈发觉得气闷,便索性不理他了,转头继续听人高声辩驳。
那醉汉见他人面露赞许神色,便愈加有底气了:“即便是渭水城中曾有人犯过不可弥补的大错,那也不至于牵连一城人才是。”
“最搞笑的是,皇帝居然遍请天下高手名士,说是让他们来为渭水城除去邪祟。但结果呢,据说有几个法师还是别的什么的,反倒成了一堆灰烬,还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看客们唏嘘不已,纷纷点头,面露惋惜之色。
显然他说的是实话。
“要我说啊,那皇帝也是个拎不清的。居然以赏金千两、国朝驸马为诱饵,想继续哄些傻子来做那替死鬼。”
玄殊插话道:“圣上也是为国为民。”
醉汉大手一挥,嗤笑道:“你可拉倒吧。万一那公主奇丑无比,比无盐镇上的女子们还要丑上几分呢?别说赏金千两,就算赏我半壁河山,我也不会答允!”
有些看客忍不住笑出了声,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突然“砰”的一声,有碗碟摔碎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行远:世安,你怎么不开心了?
世安:哼。
行远:诺,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世安: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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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畔(6)
酒楼里登时鸦雀无声,看客们都或抬头、或歪头的看往楼上某个方向。
世安则轻啧两声,兴致勃勃的换了个姿势,绕过行远往右侧看。
被明确忽视了的行远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瓜果,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去。
哦,原来是那个世安才与他八卦过的小白脸。
那小白脸此时不知为何竟怒得脸皮微红,他身后的公鸭嗓男子表情阴鸷的扫过方才曾捧腹大笑的看客们,又微微倾身同他说了些什么。
小白脸那单薄的小身板一起一伏的,显然是情绪波动剧烈。
但他竟很快就冷静下来,甚至还笑道:“抱歉扰了诸位兴致,只是突闻家仆禀报家事,一时便有些失态。小二,麻烦给诸位看官们都上一份小香瓜,算在我账上。”
小二利索的应声离去,看官们也都纷纷对他作揖道谢,众人都笑开了颜。
世安还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小道士正眯着眼睛,盯着小白脸看,也不知道心中在打什么算盘。
新上的小香瓜品色俱佳,香气诱人。
世安使劲咬了口,含混说道:“这小白脸倒挺大方的,我喜欢。”
喜欢什么?瓜,还是……人?
行远默默攥紧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犹豫地回头唤小二:“麻烦再来五盘这样的小香瓜。”
“别,不用了,咳咳!”世安慌忙阻止,不料却被瓜给卡到,被憋得满脸通红。
行远边给她拍背顺气,边淡声道:“这下知道了吧?有的瓜啊,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世安眼泪汪汪:……这小和尚也忒小心眼儿了!
见众人沉浸在吃瓜的乐趣之中,小白脸便顺势说:“还请玄殊先生,继续说那位护城大仙吧。”
他身后的公鸭嗓男子无比惋惜又一脸欣慰的瞧着自家小主子,殷勤地服侍他坐下吃茶。
小道士则从那小白脸身上挪开目光,看向玄殊。
那玄殊也是个人精,立刻接话道:“这位小公子丰神俊秀,又出手阔绰,真是我大酒楼的一位贵客。”
“话说这护城大仙啊,也可真是命苦。不过也正是他命苦,才救了咱这渭水城呢。”
世安嗤笑一声:“城中百姓说摊上这么个大仙,自己可真是命苦;玄殊却说是那大仙命苦,才摊上了这么个死城……这渭水城还真是有趣啊。”
行远贴心的将她吃剩的果皮清至一旁后,点头以表赞同。
玄殊又道:“要说到这位大仙呢,就不得不说一段天庭八卦了。”
“什么八卦?”
“难道是那大仙恋上了天帝宠妃,所以才被打下凡的?”
这确实很符合当下时兴的话本,众人立刻嗑着瓜子哄笑起来。小道士靠着栏杆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玄殊摇摇折扇,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二楼:“这位客官说对了一小半。不过那位大仙爱慕的倒不是什么天帝宠妃,而是一位神女。”
有位贵气的女客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神女?”
玄殊答道:“一位妖神。”
贵气女客哼了声:“你莫不是在瞎编排吧?只听说过妖精和神仙,但什么所谓妖神,可是头次听说。”
“就是就是!难道那妖神……是什么神仙和妖精的私生女不成?”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世安突然觉得手里的瓜也不香了,心情有些烦闷起来。
这些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神仙和妖精的私生女?这可不仅是在侮辱神祗,更是在诬蔑妖族!
玄殊答道:“我怎敢胡说呢?那位神女十分特殊,确实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位妖神。虽然她原来只是个小妖女,且按理说妖族飞升成仙,可要比人间修士们还不容易,更别说晋为神祗了,但就是唯独她——才做到了。”
醉汉不屑地嚷嚷道:“那肯定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呗!”
这话就有些刺耳了,之前那位贵气女客立刻出言反驳道:“女妖怎么了?人家就不能自己刻苦修炼,飞升成仙再破格为神了?你这憨货心中的偏见,怎比城外那渭水河还深!”
醉汉大怒,与她隔空对吵吵起来。
世安也怒了,但又不好跟个凡人一般见识,便恶狠狠地咬了块糕点:“果真我妖族名声,在人间竟依然恶劣如斯!真是前世今生毫无变化——”
因有些看客起哄之故,行远并未听清她后句话,但依然努力为她开解道:“名声这个东西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再说那位妖神既能坐上妖神之位,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世安无意识地接过他刚摆好的一个干净果盘,点头道:“也是。”
但她又在心里纳闷的想,可即便是前世自己做到了妖皇之位,也并未听说过有哪个妖竟飞升成仙、还做了神女呀?
若真有这等神仙人物,那在妖界内必定是传说般的存在,不可能连一丝风声也无才对啊?
醉汉和那贵气女客争吵了会,都未能说服对方不说,还都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便愤愤然坐下饮茶降火。
见众人争执声渐弱,玄殊才悠悠继续道:“总之那位妖神在天庭很受欢迎,咱这护城大仙也是其中一员。”
“区区一个小仙倌竟敢肖想神女,这大概相当于……县令肖想公主了吧?”
一提到公主,立刻又有人来劲了:“还不知道那公主相貌如何、值不值得被肖想呢!”
世安也被转移了注意力,瞅着行远笑:“看来这乘龙快婿,也并不是人人都想做的呀。”
行远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又有人飞快道:“就算公主丑若无盐,我也愿娶她!反正到时声名钱财都有了,再多养几个漂亮丫鬟,也不亏嘛!”
世安厌恶的眯眼:“这人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怪不得都说人心险恶。”
小道士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正欲说话来着,那小白脸却突然把手中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着脸高声道:“只怕你愿意娶,公主殿下还不愿嫁你呢!看来这位客官喝醉了,不如早些回家休息去吧。”
他身后的公鸭嗓男子立刻朝某处使了个眼色,那口出狂言的食客便瞬间被两个龙行虎步的黑衣人给带走了。
世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这……难道这小白脸竟是明目张胆的要跟诸位宣战、正式揭皇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行远:揭皇榜是师父交代我的事,他怕是不能如愿。
世安:那若是你师父要你事后履约呢?
行远:原来你竟如此介意“乘龙快婿”的事吗?我很高兴。
世安:……不,我没有,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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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畔(7)
整个酒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呆,静默了一瞬。
城中百姓生活贫苦,几乎是不会到这奢侈豪华的大酒楼中来的。因此此时的诸多看客,基本上都是奔着皇榜而来的各派高手、法师。
众人愣神片刻后,有壮汉率先拍案而起,如蹬了纵云梯般飞往二楼:“你这竖子竟敢如此猖狂!”
他虽然身材高壮,但身轻如燕,招式利索,一看就有深厚的功底。
然而那小白脸脸上居然毫无惧色,还无比淡定的坐那儿啜了口茶。
壮汉见状更怒了,但他还没飞到人跟前,就突然痛呼一声,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落下去,重重的砸在一张木桌上。
木桌登时四分五裂,瓜果茶水四溅开来。
然而壮汉依然在往下深陷,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用力往地底下压似的。
“砰”的一声,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原先坐在那里的食客们纷纷斜身避让,功力差的甚至还警惕的拿出了看家本领。
壮汉缩在那洞里呻.吟起来,似乎被伤得不轻。
有人看不过去了,便道:“这位小公子为何出手如此之重?”
小白脸淡声道:“我可没有出手,又何来的’出手如此之重’呢?况且我只是好心送那位客官回家歇息,他却来找我麻烦。”
为那壮汉打抱不平的人不信,质问道:“可若不是你出手,又会是谁呢?”
“哎呀,抱歉抱歉。”小道士笑嘻嘻地插话道,“是贫道一时手滑,不小心甩出去了块小香瓜。”
众人定睛一看,那从底下爬出来的醉汉身上……可不有些香瓜碎块嘛!
他们面面相觑后皆暗自惊道,看来这小道士道行不浅啊。他竟能以小香瓜做暗器,将一位壮汉从空中狠狠地打落在地。
世安不禁挑眉,低声纳闷道:“这小道士不也是来揭皇榜的吗,怎么还会帮他呢?”
行远迟疑地答道:“因为他很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公主殿下。”
世安惊讶道:“你说什么?那小道士竟是公主殿下?!”
她竟迟钝得如此可爱……行远垂眸微笑道:“我是说,那位小公子像是公主殿下。”
世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每有人出言讥讽公主,她便异常气愤。诶,难道那小道士竟想娶公主?!”
她的一双美目瞬时闪闪发亮,激动地在小道士和公主之间乱转。
行远笑道:“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里甚至暗暗松了口气:这下,她应该不会再追问自己要不要做什么“乘龙快婿”了吧。
不过这大酒楼中虽然高手如云,但都不想暴露实力,于是一时间,再无人贸然为他人出头了。
那小公主抱拳往空中作了一揖后,叹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又自小谨言慎行、未出过大错,却被那样的腌臜货色多次出言讥辱。而玄殊先生所说的那位妖神,亦是受到如此待遇。”
“如此想来,只要身为女子,别管是神女、妖女还是王女……竟都能被肆意诋毁,这可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不说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几句,世安还是深有同感的,不由得心道,这小公主倒不是个绣花枕头。
有些女客也纷纷点头赞同,显然都深受此害。
玄殊也接话叹道:“确实如此。妖神她这一路所受非议、讥辱多得犹如那永不干涸的渭水河般无穷尽,着实不易。”
他再次微微抬头,看向楼上:“所以护城大仙才深深地爱慕妖神,为她做了诸多事,不料却引起他人嫉恨,被设计’犯错’,无奈之下才来到了这渭水城。”
有人叹道:“如此看来,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果真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一说到“情”字,众人便或喜乐、或哀戚,楼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那小公主突然插话问:“可是天帝为何罚大仙来渭水,而不是其他城池呢?”
玄殊脸色一僵,扇子也不扇了:“这,这个嘛……”
行远注意到世安有些好奇,便同她耐心解释道:“应当是这渭水城有什么东西,能克制他仙力之故。”
世安愈发不解了:“也可能是要他来助这渭水城的呀——”
话说一半,她自己都摇头失笑了:“以前的渭水城甚至繁华,如今的渭水城却充满死气。还是你说得对。”
“小和尚你好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