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相持,无论凌斓怎么抓住那银鞭,那鞭子都会像活物一样从她手里游走。
一个丫鬟,竟有这等身手!
不。凌斓随即意识到,那不是丫鬟,是影卫四号,蛇。
再打下去,何洛扬就要跑没影了。
凌斓将手伸进袖筒,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小喷瓶。
她故作失手,任那银鞭缠住她的腰,将她甩飞出去。半空中,她足尖在树枝上一点,一个回身直向“蛇”扑去。
“三,二,一!”
看着小丫鬟倒下,凌斓嘴角一弯,将小迷药收了进去。言颂做的这个宝贝,实在太好用了。就是量有点少,都快用完了。
何洛阳慌慌张张地跑出小径,迎面撞在了言颂身上,猛的摔坐在地。
言颂伸手去扶他,何洛扬看见他,如见毒蛇一般,双手撑着地不断后退。
“言颂,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你为何要害我?”
“我也不知道啊,”言颂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微微的冷光,淡淡道:“她要杀你,便杀吧。”
说话间,指缝里的银针已直直刺入何洛扬头顶。
何洛扬不知发生什么,只觉言颂的手覆在他的头顶上,让他的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他推开言颂,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言颂并未追上去,看到凌斓迎面而来,用眼神示意何洛扬逃去的方向。
片刻之后,随着湖面突然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他们听到从院中传来的惊呼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大堂的宴席仍在进行,因这一声惊呼,顿时一片哗然。
很快,湖边围了一圈人。
何洛扬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没了气息。
凌斓和言颂远远地站在外围,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这、这不是何公子吗?”
“何公子怎么会落水?”
“大概是喝多了,出来解手,不慎掉了下去。”
“可有人看见何公子是如何落的水?”李昱的声音突破众人纷杂的议论,高声问道。
一小厮答:“刚才我看见何公子在湖边行走,趔趔趄趄,身形摇晃,一手捂着自己的头,确实是喝醉酒的模样。突然身子一歪,便栽进了湖水里。”
如此一来,何公子酒后不慎落水成了定论。
没有人知道,最终把他推入水中的,是凌斓催动内力于暗中发出的一颗石子。
凌斓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又返回凉亭。附近找了一圈,已不见那个昏迷的影卫。吸入迷药后,不可能那么快醒来。她为何消失了?
凌斓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夜,他们在莲恒居遇袭。黑衣人挟制了卢嫂和晓晓,凌斓放弃了抵抗。头上被人用刀柄重重一击,她失去了意识。
第63章
凌斓睁开眼, 四周光线暗淡,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言颂抱着她, 静静地靠墙而坐。
凌斓蓦地坐起身子, 观望四周, 发现他们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暗室里。
“是谁抓了我们?”凌斓十分困惑。
言颂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
凌斓用力拍了拍暗室紧锁的门, 但无人来回应。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凌斓思索着,莫不是杀何洛扬的时候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们就是在那之后的当晚遇袭的。
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不禁在室内徘徊。
突然发现言颂一直很沉静地坐在那, 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对眼前的处境十分漠然。
凌斓停了下来,坐到他身边,低叹一声:“我连累了你。”
“挺好。”言颂却淡淡然地说。
“嗯?”她不解。
言颂转过头,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身边的她:“我们会被杀掉吗?”
凌斓一怔。虽然眼前的情况诡异莫测, 但她还没想过死。
“要是死了,也挺好的吧。”他说, 漆黑的瞳孔显得空洞而茫然。
“不会的,言颂,”凌斓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好好的。”
“好好的?”他轻轻一笑, 凝视她, “你不是说,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吗?我们会好好的吗?”
凌斓不由怔住。这才知道,原来那句话,已成为埋在他心里的炸弹, 随时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她心头一痛, 无法直面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
“所以, 是真的?”她的神情,让他心中更加了然。
她只能以沉默回应。
言颂反而笑了:“那现在死了,也挺好的。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好过有一天你突然消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困住。凌斓抱着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言颂,他甚至希望跟她一起死!
言颂捧起她的脸,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脸颊:“你害怕吗?”
“什么?”
“害怕跟我一起死?”
凌斓震动,无法言语。对死,人都有本能的恐惧,她当然也是。但此刻,她在言颂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渴望。
她有一瞬的崩溃,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我在另一个地方,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你可以,是不是?没有我,你也可以好好的!”他握着她的双肩,不能自抑地越抓越紧:“但我不可以,我不行啊!我怎么办,啊?”
“你可以的,言颂,”她的眼泪划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我们的生命里,注定会有很多过客......”
“过客?”他喃喃。
再刻骨铭心,留不住的,终究只是过客!
“你一开始,就把我当过客,是不是?”言颂的眼睛微微发红。
他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悲哀和绝望,让她心碎。
“一开始我并未想过......”凌斓闭上眼睛,摇头。相爱是始料未及的事。至于后来的步步深陷,皆是身不由己。
暗室里,长久的沉默。
开门声打破了这一刻死一样的沉寂。
铁锁被人打开了。两个武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对凌斓道:“主子要见你。”
凌斓倏地站起来:“好。”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主子把他们关在这。
她的双手被缚上了锁链,她没有反抗。她知道,落在人家手里,做这种反抗并没有什么用。
被带走前,她回头深深看了言颂一眼。言颂也看着她。他的眼里是一片灰烬。
第64章
凌斓被带到另一个密室。一个深色便衣男子坐在里面, 似乎在等她。
“王爷,人已带到。”武士朝那人行礼道。
男人负着双手,起身朝凌斓走来。
凌斓认得他, 他是玹王。
所以, 把她和言颂抓来的人是玹王?
养尊处优的人总是保养得很好, 玹王看上去还很年轻。光看仪容, 透着股清雅高贵的书卷味,但身上的气息却具有十足的危险性和压迫感。当他靠近的时候, 凌斓下意识地浑身充满戒备。
玹王走到她面前,目光带着一丝探寻,打量着她。
“是你杀了何洛扬?”玹王缓缓开口。
凌斓顿时一惊,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王爷在说什么?我只是去喝杯喜酒,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何公子失足落水, 是有人目击的啊。”
玹王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突然抓住她右手手腕, 捋起袖子。
她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红色的鞭痕,那是她被影卫“蛇”的鞭子缠住手腕时留下的。
“银鳞鞭的痕迹,你与影卫交过手,这便是证据。”玹王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习武之人, 身上带这样那样的伤很正常吧。影卫?谁的影卫?”
证据什么的, 赖就是了。这么大的罪名,要她轻易承认是不可能的。
“宋易也是你杀的?”玹王并不理会她的抵赖,袖子一拂,声音中带了更大的威慑。
凌斓明白了。早在她杀掉宋易之后, 玹王就在暗中查到她了吧。昨夜她即使没有对何洛扬出手, 迟早也会落在玹王的手里。
玹王盯着她:“我原以为,宋易已是最厉害的杀手。没想到, 姑娘手段更高。你既与宋易是同门,为什么不能一起投于我的门下,却要效忠那李昱?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王爷既然把我调查得很清楚了,那怎会不知道,我与七皇子并不相熟,更谈不上效忠。我只是刚好认识他的妻子罢了。”凌斓听出来,玹王是把她当作李昱的人了。
“不相熟?祁山灭匪,难道没有你的功劳?杀宋易,不是为了救他?杀何洛扬,不是受他指使?”
“王爷不要作凭空的想象。宋易是我师兄,我杀他作什么?何公子之死,明明白白是落水。王爷把我私囚在此,若想审犯人,也有专门的部门,为何要王爷代劳?”
“你这抵赖的功夫倒和杀人的水平一样是一流,”玹王露出讥讽的笑,“你是觉得我该送你去刑部受审吗?你倒是提醒我了,刑部审犯人那一套,我可以学学。”
凌斓不寒而栗。
玹王不动声色地下了个命令,随即一套刑具便戴在了凌斓的手腕和脚踝上。
“这一夹棍下去,你的腕骨和踝骨都会碎裂,痛不欲生不说,你这一身武功可就白废了。”玹王再看她一眼,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凌斓这个时候心里也发颤。这古代的酷刑,哪里有一点人道可言!她得承认她可没有革。命烈士的毅志。
“系统系统系统!救命救命救命!”凌斓在心中疯狂呼叫系统。
玹王捕捉到她脸上的一丝怯色,嘴角讥诮更盛:“若坦白承认杀了何洛扬,是奉翊王之命,我即刻送你去刑部按个手印即可结案,倒也可以免了这些步骤。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叫一个姑娘家承受这些。”
凌斓懂了。说到底,玹王要对付的还是李昱。但杀何洛扬一事,确非受李昱之命,她没道理栽到他头上。
因她迟迟不回应,玹王失去了耐心,一挥手,下了指示。那些安在她双手和双脚上的刑具瞬间收紧了,凌斓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冲她的天灵盖。
好像听到自己骨头被碎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地刺激着她的神经,承受到一定程度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伏在地上,迷迷糊糊听到玹王说:“不是还有一个吗?也带过来。总有一个会认吧。”
凌斓一个激灵,瞬间又清醒了。言颂?不可以!不可以叫言颂也承受这些,绝对不可以!
“与他无关!”凌斓急喊,“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哦?看起来很紧张你的情郎啊。那就更好办了。”玹王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武士便知该怎么做了。
凌斓脑子里一片混乱。疼痛带来的虚乏让她无力思考。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言颂他是你儿子,亲生的!不要伤害他......”
第65章
“你还记得慈安宫的宫女兰桑吗?那是言颂的母亲。”
这是凌斓陷入昏迷前最后一句话。她没有看到玹王脸上震动的神色。
凌斓再次恢复意识时,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暗室里。但只有她一个人,言颂不知所踪。
她想坐起身,手一用力, 腕处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 让她差点又晕厥过去。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 黯然神伤, 这双手难道就此废掉了吗?
“叮--”
系统:“还是可以治好的。”
凌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宿主?”一股怨气。
系统:“不过是受一点磨难。”
凌斓:“受一点?我都快变残废了!人家宿主做任务,要攻略有攻略, 要外挂有外挂,要金手指有金手指!你什么都不帮我!我太难了!”
系统:“人总要学着自己成长。”
凌斓:“......再成长就死掉了。”她靠着墙,苦笑。
系统:“不要泄气。”
凌斓:“我没有关系,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是言颂呢?你告诉我,他会没事的吧。他现在在哪里?”
系统:“他被关在另一个房间。玹王把你们分开了。”
凌斓:“他是否相信了我说的话, 相信言颂是他的儿子?”
系统:“你觉得呢?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儿子,他会信吗?”
凌斓:“他完全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宫女了?”
系统:“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当年的玹王, 还很年轻,兰桑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言颂的母亲兰桑,是慈安宫最漂亮的一位宫女。正是因为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灾难。”
凌斓:“既然动心, 为什么在占有之后那么无情?”
系统:“只是个卑微的宫女, 就算惊艳过他,在得手之后,就不会再有更多的兴趣。”
凌斓:“那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言颂是他的孩子?”
系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凌斓:“当然。这是现在唯一能保全他的办法。”
系统:“宦官闫喜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还有一点很强的说服力, 言颂的容貌, 像极了他的母亲。”
凌斓:“我明白了。”
凌斓再次见到玹王,她开口先问:“言颂在哪?”
玹王没有回答她, 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好整以暇道:“原来作为一个杀手,还要具备编故事的技能。很好,我喜欢听故事。把你未说完的故事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