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斓怀疑自己是克言颂体质。言颂从认识她到现在,一直在受伤。
如果任务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他还会死在她手里。
她跑过去扶起他。
言颂费力地提起手中的纸袋:“给你。”
凌斓接过一看:“这是......”纸袋里面裹的竟是一个饭团。那天早上,和言颂一起逛京都大街时她曾对他说,特怀念老家一种叫粢饭团的早点。粢饭团的做法很简单,把油条和菜裹到一团糯米里就完事了。偏偏这里没有。
言颂知他一天没吃东西,给她送来了饭团。
凌斓:“这是你做的?”
言颂:“是。”
“可你的手……”凌斓看了看他那双缠着纱布的手。骨折加严重外伤,这双手还能用?
言颂见她握着饭团发呆,便问:“你不饿吗?”这段短暂的相处时光里,他不只一次见识过她惊人的食量。
凌斓感觉到了这饭团沉甸甸的分量。呵,他可真懂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凌斓抱着饭团啃了起来。
言颂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吃。
“你这饭团里都裹了什么?”凌斓吃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肉,有白菜,竟然还有鱼…...
接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好像还吃到......苦瓜了?
“我跟你说,粢饭团里面裹油条和榨菜最好吃了。还有一种饭团,外面包一层紫菜,里面裹胡萝卜、黄瓜、肉松、生鱼片,再把它切成一段一段,那叫寿司。特别好吃,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啊。”
言颂不语,只是咳嗽。
“刚刚,是我打伤你的吗?”凌斓还是有点怀疑。
“是。”
凌斓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耳边响起某游戏通关音乐“Unbelievable”!
言颂:“你是高手吗?”
凌斓:“我是高手的话,还会被你们关在这吗?你们院主打算怎么处置我?要不商量一下,先放我出去,等我弄到钱,再来付这个……”心里缓缓冒出了“嫖资”两个字。
言颂依然用那种空空的眼神看着她。自从知道她不是他需要服务的主人后,他脸上那服务式微笑消失了,整个人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
“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把我带走的,”他说,“我记得第一个晚上,你说要杀了我。当时我只当你是玩笑,现在觉得,你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你觉得呢?”凌斓没有停止啃饭团。
“我有什么被杀的价值吗?”言颂困惑,喃喃,“我不过是个低贱的玩物。”
凌斓再次感受到,言颂的“自我否定”已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她咽下一口饭团,郑重地说:“言颂,你听好,确实是有人让我来杀你的。杀了你,我能获得很多很多的酬金,多到你无法想象。所以,你还要怀疑自己的价值吗?”
言颂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下水救我?为什么又照顾我一整夜?这没有道理。”
“……因为我有点喜欢你了,所以又不想杀你了呗。”一张嘴啊,除了吃,就剩下编了。
她没有发现,刚刚言颂的眼睛有闪动。
南笑忽然推门而入。
凌斓觉得,从颜值上讲,南笑算得上是个玉面公子。但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到他身上一股仿佛来自地狱般的阴冷气息。
当然她也在系统给的信息里见过他在经营他的场子时那张曲笑逢迎的脸。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阴冷的气场在逼近,凌斓打了个冷颤,吃是不可能吃下去了。
“是谁派你来杀言颂的?”他负手站在她面前。
诶?这么直奔主题的吗?所以刚刚言颂的出场只是个套话的引子?
“没有这回事!”凌斓尬笑着,“我杀言颂做什么,挺好一孩子......”
南笑从背后拿出她的剑:“这是你的剑?”
“就防个身而已。”
南笑:“我见过这把剑。与它相配对的是一把玄色长刀。你确实是个杀手。”
凌斓:“......”以为就是把普通的剑,原来竟还是她身份的象征。作为杀手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来杀言颂的?”
“我不是,我没有......”凌斓只能先咬住不承认。我说是系统派来的你信吗?稳住,不慌,她有武功。刚刚那一掌,她都隔空把言颂打伤了。眼前的南笑,只是Boss二号而已,大概战斗力也只是比言颂高出一个level。
南笑伸手在凌斓脸上抚了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知道我这边有客人很多的。他们虽然狎娈,但他们可都是正常男人。你这姿色,也够资格在我这挂个牌了。不如明天我推出个新玩法,让那些男人,尝尝女杀手的鲜。免费玩,只要精力足够,谁都可以上,玩多久都可以......”
“闭上你那喷粪的嘴!”凌斓怒起,一掌劈过去,却被南笑轻松拽住了手臂。
凌斓傻眼。诶,南笑武功这么高的吗?不对,好像是自己,刚刚那一掌软绵无力,只怕连言颂都击不倒。
很快,那种软绵无力感蔓延她全身。看着南笑嘴角那一丝阴狠的笑和言颂躲闪的目光,凌斓明白了,是那饭团里加了什么东西。
“软骨散,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用。听说你是个高手,用在你身上,应该不亏。”南笑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啧啧,真好,美人本该是这样柔若无骨。”顿了一会,“给你一晚上考虑。要么交代你的上家,要么明天做我院里的头牌。”
南笑转身,走到门口,看向言颂:“你还不走?”
言颂随他一起离开。
凌斓瘫坐在地上,非常丧。这下倒好,不但武力值清零,她连正常人的行动功能都丧失了。她望着手里剩下的饭团,内心复杂。
之所以复杂,只因她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她还没有吃饱,挨饿也是软绵无力,中毒也是软绵无力,这剩下的饭团,她应该吃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双手骨折的小颂颂亲手做的饭团,有毒也得吃~
第12章
夜深,京都的繁华喧嚣都在这一刻归于夜的宁静。
南院的欢场却仍未散去。笙歌舞乐仍在上演。
当然,关在小黑屋里的凌斓感受不到这热闹。屋里安静得让她昏昏欲睡。
当言颂开门进屋,看见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垂头闭目的凌斓,心蓦地一紧,忙过去拍拍她的肩:“你还好吗?”
凌斓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蒙:“怎么了?”
言颂:“......”睡着了?这个时候,这种环境,她居然还睡得着?
“你知道你明天将面临什么吗?”他问。
凌斓困顿地打了个呵欠:“我知道......可是天塌下来也得吃饭睡觉不是?”
言颂丢给她一套衣服:“你换上这个,我带你离开。”
这是一套南院普通侍从的衣服。
凌斓立刻来了精神:“言颂,你要带我离开?”
“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想在这里挂牌?”
凌斓心底打了个颤,利索地穿上了言颂带来的衣服。
言颂:“软骨散的药性会在十二个时辰后慢慢退去,你现在全身乏力,无法催动内力,但基本的行动还是可以的,包括行走。”
凌斓试着站起身。是,全身依然软绵绵的,但至少她可以行动了。
“跟我来。”言颂走在前面。
“那个……若被你的院主发现,你会被惩罚吗?”
“他此刻不在院里。”
言颂带着她穿过一条回廊:“头压低些,不要东张西望。”
凌斓照做。经过大厅时,她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南院大厅。
漂亮的男孩穿着五彩的衣裳在舞池中间卖力地舞蹈。而客人却已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甚至还响着呼噜。
“你们南院,一直是这样夜夜笙歌的吗?”凌斓不禁问道。
“并不总是。今夜有人包场。”
“是那个喝醉的客人吗?”
“是。”
“他都喝醉了,为什么表演还不停止。”
“客人没有说停止,就不能停止。哪怕一直跳到天亮。”
凌斓一震:“那些孩子看上去还那么小,要他们跳一整夜的舞?”
言颂早已习惯这里的规则,神情木然。
凌斓心里不能平静。但她现在自身难保,什么都做不了。她有点难受。
渐渐那些歌舞声远离,言颂引着她走向一条幽僻的小径。
言颂:“正门有护卫把守。后园有一条密径,出去就是外面的杏花巷。”
凌斓发现这后园占地面积非常大。在月色下可以看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草树木一应俱全,好一个豪华精致的私家园林。这南笑可真懂得享受。
穿过那些花花草草亭台轩榭,他们走向的地方越来越荒僻,除了乱石杂草,什么景致都没有。
突然一只野猫从草丛蹿出来,凌斓后退躲闪。
言颂突然意识到不妙,连忙伸手去拉她。但他受伤的手根本抓不住她整个后倾的身体,与她一起坠入埋没在厚厚荒草里的一口枯井中。
痛!这一次没有内力护体,凌斓摔了个结结实实。而且她的身上还承载了言颂的重量。对,言颂也随她一起落了井,但她在他身下,做了他的人肉垫。不过也好在由她垫着,言颂这小身板哪里还能再经得起坠井。
原本这井底有层厚厚的淤泥,可以缓冲坠落时的冲击力。但淤泥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硬物,那种被不规则尖锐硬物硌到全身的痛瞬间直冲凌斓的天灵盖。她这是躺在了一堆什么东西上面?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一根根骨头状的条形物。
这井底弥漫着一股非常恶心的腐臭味。
言颂从她身上起来,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吹亮。有了光线,凌斓瞬间看清,那铺满整个井底的是什么东西。
都是人的尸骸白骨。
卧槽!这一惊非同小可,凌斓差点大叫出声。井底一定会藏尸到底是什么过不去的梗!
令凌斓更为骇然的是,这些骸骨从身形上看,似乎都还是孩子!
一股凉意从头顶贯穿到她全身。
凌斓惊魂甫定,却见言颂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凌斓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井里的秘密。
“他们是谁?”她问。
言颂:“被卖到这里的男孩。”
“为什么死在这井里?”
言颂沉默了。
“是你们院主做的?”
言颂只是抬头望了望井口:“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麻木!”凌斓压抑不住内心的震动,抓住言颂的肩,又急又怒地喊:“你知道这些罪行是不是?你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还是,你也参与其中?”
“我曾亲眼看见他们死去,却无力阻止。这算不算参与其中呢?”言颂忽然惨然一笑。
凌斓无法回答,只痛心地说:“为什么不报官?”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隔了一会,言颂才幽幽冒出了一句。
第13章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言颂确实是这样想的。
这些骸骨,最初,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孔,脸上写满恐慌与无措。他们小的才七八岁,大的不超过十四岁,或是因家境贫苦被家人卖入南院,或是人贩子不知从哪里看中的相貌姣好的少年,山高水远地拐了来高价卖给南院。南笑在调。教他们的过程中,弄死过好几个男孩。还有几个,是在试图逃跑失败后,被活活打死的;也有几个,是被客人恶劣的手段玩死的;甚至还有,是受不了这种屈辱绝望的生活,自我了断的......
从言颂平静的叙述中知道这一切,面对这一井的骸骨,凌斓震惊到无以复加。
“没有人报官吗?”许久,凌斓才从压抑到无法喘息的胸膛吐出一口气,问道。
言颂摇摇头:“他是这里的统治者,没有人可以违抗他。他会用各种方式驯服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男孩,要么死,要么被驯化。没有第三种结局。”
“活下来的留在这里的男孩,都服了小红丸吗?”凌斓沉重地问。
“小红丸价值不菲,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待遇的。”言颂自嘲地笑了。是啊,只有他。南笑把这份“殊荣”,只给了他一人。
“小红丸可有解药?”
“毒药是它,解药亦是它。”
火折子渐渐熄灭了。除了几缕穿过杂草洒进来的月光,井中漆黑一片。两人就在这黑暗的井里,在一片腐臭的味道里,面对面地和一堆白骨坐了一整夜。
凌斓:“等软骨散药性退去,我恢复了轻功,就可以带你上去了。”
言颂:“那还要等很久。”
“白天这附近,可有人走动?”
“后园很大,这个地方最是荒僻,无人敢来。”
“言颂,”凌斓心里突然有个想法,“等我们上去,你跟我一起逃走吧。”
她看不到他的反应,只听到他骤然变重的呼吸声。
“你曾经也是逃过的,对吗?”凌斓很清楚他的过往,“这一次,我帮你啊。”
沉默片刻之后,言颂的气息恢复了平静,声音淡然:“你在说什么呢?我甚至都不认识你。”
“我叫凌斓。风中凌乱的凌,五彩斑斓的斓。”
“凌斓……”言颂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虽然他依然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但他并不想问,也不关心。他放任了自己毫无理由地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