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粥
“你醒了？”钟灵灵睁眼，对上陡然放大的一张脸，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向后躲。
顾世琛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向后退了退，一脸关切问道：“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钟灵灵张了张口，发现嗓子像是被砂砾使劲摩擦过似的，疼的厉害，也出不了声。
“医生说你发烧了，你怎么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顾世琛太着急了，不悦直接带到了脸上。
眼球干涩，钟灵灵使劲眨了眨，这才勉强看清楚面前的人，一脸疑惑：“发热？我没什么感觉啊。”
就是白天太闷热，她有些苦夏，总有些反胃的感觉，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你能有什么感觉，你的感觉都在简家了。
顾世琛心里酸的厉害，甚至都闻到浓郁的醋的味道了。
他微微侧过身，不想被看到此时脸上怨妇一般的愤懑表情。
“你体质有些弱，寒气在体内积压了有一段时间了，一淋雨整个就爆发出来了。”沉淀了一会情绪，顾世琛才重新开口，说完就觉得庆幸。这时候爆发总比之后爆发的好，起码有他看顾着。
“我扶你起来喝点水？”顾世琛扶着钟灵灵靠在床头，递给她一杯热水。
甫一流下去，干涩的喉咙就像是裂了地皮的沙漠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大雨，一阵刺疼过后便是甘爽，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下钟灵灵更觉不好意思了，只觉得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偿还这份恩情。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钟灵灵先不想那么多，立刻问道：“逸晨呢？他没事吧。”
“他没事。”不等顾世琛说话，一道生硬的冷酷的熟悉音调传入耳朵，钟灵灵抬头，掠过一直挡在她眼前的顾世琛，落在双手插兜，不自在地靠墙站在门口的简承宣身上，眉心蹙了蹙。
她刚才都没注意到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
“你……”简承宣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微微闪烁，身子晃了晃最终还是没动。
“你没去看逸晨吗？”孩子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都昏迷了，当哥哥的还不赶紧去看看，在这里当什么门神？
“你都昏迷一夜了，刘婶在病房照顾那个孩子，不用担心。”顾世琛眼底满是担忧，“医生说你有些贫血，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钟灵灵肚子饿，但嘴巴苦苦的，不是很想吃，摇了摇头。
“还是吃点吧，你躺一会，我现在就去买。”顾世琛抬起手，在她脑袋上悬空了一下，还是没敢摸她的头发就收了回来，
他身后的简承宣嘴巴动了动，看了一眼和钟灵灵举止亲密的顾世琛，缓缓眯起了眼睛，没说话。
“好。”钟灵灵也不知道怎么的，对上顾世琛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眸，就好像有机会帮到自己是对方无比的荣幸一般，让她的拒绝怎么都说不出口，无奈地道谢。
顾世琛和简承宣擦肩而过的时候，周身气势陡然凌厉，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眯了简承宣一眼，简承宣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眼尾上翘，挑衅意味满满。
顷刻间火花四溅，周遭的空气瞬间都能燃爆。
顾世琛出去之后，简承宣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钟灵灵，神色不自然地说道：“谢谢。”
钟灵灵睁开眼，眼眸深处有些讶异，没想到简承宣这样目中无人，一心认定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是有目的地讨好勾引他的人还会跟自己道谢。
不过也确实，死缠烂打的剧情她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
钟灵灵淡淡回了一句没事，重新闭上了眼。
倒是简承宣，吞吞吐吐好半晌，犹豫着说道：“刘婶跟你说我昨晚……”
“没说，只说联系不上你，我这才过来的。”但其实钟灵灵知道，因为她想到符合这一段的剧情了。苏荷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在下午狂风骤起地时候就已经害怕了，好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随时随地天上都能来一道雷劈死她。苏荷实在无法一个人带着，便给简承宣打了电话求助。
佳人相邀，简承宣自然乐而前往。至于夜里为什么关机，那就取决于昨晚两人做了什么。
不过这一切都和钟灵灵毫无关系，她现在脑袋胀疼的厉害，只想静静躺一会。
但简承宣却是不依不饶的：“钟灵灵，我看到你在网上发的照片了，你没必要……”
钟灵灵陡然睁开眼，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嫌弃和不耐：“你闭嘴！你也以为我是因为你伤心欲绝才自甘堕落？”
简承宣没说话，但此时的表情和眼神也说明了一切。
眼底甚至藏着：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钟灵灵翻了个白眼，脑壳更疼了，发自内心感慨道：“原来真的会有人自恋到如此地步。”
简承宣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现在的钟灵灵也不追求他了，只需要正常人一样的相处就行，根本不用敏感地思忖他每一个标点符号背后的意思，当即冷笑：“简承宣，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深情地从一而终的，结婚了还有离婚再婚的呢，我不否认我像个傻子一样似的喜欢过你，也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但是我钟灵灵，说话算数，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我做什么事都跟你简总无关，我拍照那是因为离开你之后我的状态非常好，我觉得我终于重新找回了真正的自己，突然自信爆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开始新生活了而已，你大可不必为自己加戏。”
简承宣质疑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就在这时，陈奇拎着一份外卖走进来，感受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差点直接转身出去，后退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到一个身形挺拔，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男人，板着脸看向自己。
“抱歉！”陈奇差点踩到对方，道歉之后才发现对方是想进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僵持着的简总和钟灵灵，连忙压低了声音，“现在不方便进去，等一下吧。”
男人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就往里面走。
陈奇还还没说什么，就看见男人看都没看简总，直接停在了钟小姐的病床前：“我买了八宝粥和黑米红枣粥，你想吃哪个？”本来还想买点烧卖的，但看着油腻腻的，怕钟灵灵闻不惯，就没带回来。
陈奇见状，立刻看向简承宣，果然看见自家简总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急忙上前，殷切说道：“钟小姐，简总怕您早上肚子空，专门让我去给您买了海鲜粥，徐记的。”徐记距离这家医院不算太远，但开车也得一个小时，这次因为钟灵灵深夜冒雨送简小少爷就医，简总也是非常有诚意了。
但钟灵灵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漠的让人心寒。
“哦。”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钟灵灵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反倒是冲着男人说道，“程先生，谢谢，八宝粥吧。”
男人面不改色，但刚才阴沉沉的气息顿时消散不少：“我买了水煮蛋，要剥一个吗？”
“不用了。”蛋黄太糊嗓子了，她实在吃不下去。
顾世琛非常有眼色地说道：“吃两个蛋清吧，补充蛋白质。”
其实钟灵灵也不是很喜欢吃蛋清，总觉得一股鸡X味，不过单吃粥好像确实有些单调：“那你给我吧。”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债多不压身了。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钟灵灵已经算不清接受了对方多少帮忙了，这会也犯不着那么客气了。
顾世琛先把粥递给她，自己拿出来两个鸡蛋磕碎剥壳，掰开白白嫩嫩的蛋清，直接丢在了粥碗里，蛋黄顺手放在了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钟灵灵失笑，“你不噎吗？”
怎么不噎，嗓子都糊在一起说不出话了，钟灵灵赶忙另拿了一个勺子递给抻着脖子的顾世琛：“喝点粥，顺一顺！”
“没事。”顾世琛哽了哽脖子，就顺利咽下去了。
钟灵灵又弯了弯唇角，果然大摄影师真的还是那么逗趣。
第二个鸡蛋的命运也一样，蛋清落在了钟灵灵的粥碗里，蛋黄则是被顾世琛一口吞掉。
钟灵灵看着碗里的蛋清，用勺子碾碎，舀起来一口和煮烂的稀饭充分混合的粥放在嘴里。
还有些烫口，但喝下去，整个食道和胃部都暖融融的，非常妥帖。
陈奇震惊地看着两人互动，转头看了看脸色黑的堪比墨汁的简总，下意识觉得钟小姐现在的手段又高了一个档次，竟然还找了演员配合来让简总吃醋。
就是不知道这演员在哪儿找的，通身的气派竟然比简总还要像霸道总裁。
陈奇粥碗都已经打开了，但钟灵灵那边都已经吃上了，冷落的意思明显，他顿了顿，小声道：“钟小姐，这是简总的一番心意，你……”多少吃一点。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之前的钟灵灵，肯定就顺着台阶下来了，说不定还美滋滋觉得简承宣真的特在乎她。
但这时候的钟灵灵只在乎自己的口腹之欲，眼皮都没掀开：“陈助理，我不喜欢吃海鲜粥，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你自己解决了吧。”
“你也不喜欢吃的话，就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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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是谁？
“！”陈奇心里咯噔一声，身后传来简承宣气急败坏的声音，“钟灵灵！”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简承宣压了压滂湃的怒气，哑着嗓子道，“你以前可是说过，最喜欢海鲜粥了了。”
“哦。”钟灵灵态度十分冷淡，她情绪毫无起伏，随口解释道，“我喜欢不是因为我喜欢吃，而是因为你喜欢吃，所以我喜欢做而已。”
“其实我挺不喜欢海鲜粥的，尤其不喜欢做海鲜粥。”钟灵灵眉头轻蹙，分明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简承宣眼角一跳，脑海中莫名出现了钟灵灵系着围裙，站在餐桌前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希望自己能驻足都看她一眼。
桌上摆了不少早点，其中就有热气腾腾的海鲜粥，鲜美的味道在客厅飘逸开，但简承宣从来都是目不斜视，就像她在自己面前完全透明，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接走出了房门。
他虽然喜欢吃钟灵灵做的海鲜粥，但也并不是每次都给面子的，很多次都嫌麻烦，觉得钟灵灵多管闲事，甚至还鄙夷地看着她。厌恶她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自己，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起早贪黑在自己家里做小保姆，真是脑子有病。
是因为这些回忆吧，自己确实深深伤害到了一个女孩脆弱的心。
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不喜欢海鲜粥的了，简承宣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但紧接着他就听到钟灵灵不知死活地说道：“每次给你做一顿海鲜粥我都得亲自去市场买海鲜，染一身奇奇怪怪的味道回来，这样还不算，还得自己处理，你是不知道去虾线，搞扇贝有多麻烦，你还嘴挑，要闻到一点腥味就不愿意吃，每当这时候我都想……”把粥摔在简承宣的脸上，看着他染一身的海腥味仰天长啸。
“那味道我实在闻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闻了。”这口气，就好像在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简总似的，听得陈奇心惊肉跳，满脑子都是钟小姐这是要造反呀。
钟小姐看热闹还不嫌事大似的说道：“陈助理，你要吃去外面，就不要在这里打开了，免得我想吐。”
她头都没抬，自然没看到简承宣如墨般的脸色和阴沉沉的眼神，陈奇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经过一个小时，手里的粥早就凉了，但此刻陈奇却觉得它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手心的一层皮都要被烫掉，原本已经快要打开的盒盖又默默扣了回去。
其实他早就想到生病的人还是吃点清淡的好，而且海鲜粥凉了之后确实味道会变一点，但简总当时非常自信，信誓旦旦说：“我买的，又是她自己喜欢的，怎么可能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兴高采烈受宠若惊吃下去。
现在看来，就是因为是简总买的，钟小姐才一眼都不施舍，甚至摆出一副倒了胃口的模样。
钟灵灵慢条斯理喝着热乎乎的八宝粥，吃到花生米和白芸豆的时候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很喜欢吃这些豆子，能吃到淀粉的口感，还甜而不腻。
“简总，逸晨早上应该也没吃，你要是给他也买的是一个小时之外的粥的话，我劝你还是换个医院附近的小店，让他吃点热乎乎的，出点汗，能舒服些。”这些话狠狠打在简承宣的脸上，他恼羞成怒，“钟灵灵，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看在你半夜还为了我……”
“得得得，打住打住！”钟灵灵嘴里的粥都要喷出来了，她差点被烫到舌尖，刚吸了口冷空气，一杯温白开就已经送到了面前，她立刻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好多了，感激地看了一眼顾世琛。
对方低敛着眼眉，看不清楚情绪。
顾世琛好像对他们的谈话完全不感兴趣，一点探听的意思都没表露出来，给钟灵灵留下了足够的尊重。
钟灵灵原本就不怎么尴尬，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说之前的事，现在更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没好气说道：“我半夜冒雨，只是因为逸晨才六岁，刘婶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烧得糊涂了，换任何一个孩子我都没法有良心坐视不管，至于我昏迷躺在这里，倒是跟简先生有点关系。”
“你喜欢纤细的白莲花类型的，我傻子似的去减肥，你喜欢温柔内敛的，在你面前我连一句大声话都不敢说，我用了三年时间明白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压抑自己的天性，变成另一个人的，尤其是全程都是我一个人付出，太累了，我放弃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简总，或许是之前我没跟你说明白，导致您还有些误会，那现在……”钟灵灵掀开眼皮，古井无波的黑眸定定注视着简承宣，看的对方眼皮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钟灵灵笑了笑，是一种释然的，轻松的，明显能看出已经放下重担，走出迷茫，对未来抱有希冀的笑容：“简总，我郑重其事向你道歉，打扰了你三年，从我告诉陈助理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放弃了，我们之间还是做回陌生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