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笔不值当的买卖,许律师想通这一点,干脆就离开了医院,回去的路上给许宁川打电话,“许主任,真的不是我不尽力,是人家不吃这一套,让我滚,您还是让罗律自己走一趟吧。”
想到之前苏盈袖讽刺他和罗豫兄弟情深,顿时感觉像吞了颗苍蝇,可别,他们还真就没什么情分可言,塑料同事罢了。
看来是只能这样了,许主任应声好,不住的叹气。
苏盈袖和急诊的实习生将临产的女生送到八楼,交给迎上来的护士,还不放心,一边跟着过去一边叮嘱:“快点准备好啊,宫口都开全了......”
“放心吧苏医生,已经准备好了的!”护士一边应,一边推着平车跑得飞快。
苏盈袖跟进去看了眼,“拜托红姐了,小妈妈什么都不懂,你多教教。”
叫红姐的助产士四十出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少女孕妈,顿时心里叹气,先是应了苏盈袖一声好,然后又回头看看产床上的小姑娘,“年纪小小就遭这茬罪,娘家妈来了没有?”
女生疼得脸皱成一团,听见红姐这句话,忽然就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没、没有......啊——”
这边忙着生孩子,苏盈袖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女生的男朋友。
年轻的男生脸孔和嘴唇都煞白,一副恍然失措的模样,还强装着镇定,“医生......我女朋友、她怎么样了?”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苏盈袖心里有火,一方面是许应带来的,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对这对小年轻不懂事的不满。
男生有些畏缩和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苏盈袖又问:“那为什么跟医生说是痛经?”
“我、我们也不懂......”男生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盈袖心里叹气,这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九岁,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事实已经造就了。
“家里人知道么,通知了么?”
男生点点头,“......通知我们院长妈妈了,但是她离得远,要过两天才能到。”
说着眼圈一红,“医生你救救她,我们不会赖医药费的,我有工作......”
院长妈妈?苏盈袖一愣,有些迟疑,“你们......”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福利院没钱,只能供我们读到初中,成绩也不好,就出来打工了。”男生低着头,有些瑟缩,拘束感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浓重。
苏盈袖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但再开口语气已经和缓许多,“她有没有医保?”
“还没来得及买。”男生摇摇头。
苏盈袖嗯了声,“你先去小超市买包红糖,再买一个水杯,上来找护士帮你泡一杯红糖水,一会儿她出来可以喝。”
男生哎了声,转身就要走,刚转身有停下,回身朝苏盈袖鞠了个躬。
苏盈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进去办公室。大家都回来了,又已经快要下班时间,大家坐在一起边忙些手头工作,边闲话家常。
见苏盈袖回来,杨乐乐先问:“袖袖,我听说刚才有个大帅哥找你?听何娜说老帅了,律政精英范儿,男朋友啊?”
“一个讨厌鬼。”苏盈袖嗤了声,然后叫何娜,“带你师弟师妹去给宝宝们测黄疸,回来的时候把我们的化验单都找出来。”
“刚又新收一个?”同治疗组的组长刘殷殷问道。
苏盈袖点点头,“十五岁,过来说是痛经,否认怀孕,不让急诊医生检查,我下去一看就觉得不对,裤子一脱,宫口都开六七厘米了,胎头都快要出来了,给我吓得够呛。”
“这么小就生育......受罪。”大家闻言纷纷感慨。
苏盈袖苦笑,“小男朋友也才十九岁,没跑已经算不错的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呗,苏盈袖说了一句,开始劈里啪啦的敲病历,还要检查何娜写的合不合规范,一直忙到了天擦黑。
小孕妈送进分娩室后一个小时,苏盈袖去看她,恰好生出来,“女孩,五斤八两。”
“大人没事吧?”她问红姐,产房可是助产士们的地盘,产科医生一般都不会出现,更不会指点江山影响她们的工作,最多来看看来问问。
红姐点点头,“还可以,好好养着,应该能恢复得好。”
一切顺利,之前在急诊的兵荒马乱就只是虚惊一场,尽管如此,等女生醒了,苏盈袖还是将小情侣教训了一通。
苏盈袖快晚上九点才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果腹后开始查写论文要用的文献,凌晨一点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精神奕奕的去到单位,看见办公室门口长椅上坐着的青年时,笑意倏地收了回去,“呦,许大律师,您这么早,是来我们科打卡上班,还是你要生孩子啊?”
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刚站起来,还没开口打招呼,就被她这一句话给噎得满脸通红,看看看看,这人说话多么带刺,一点都不医者仁心:)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你没有心!!!
苏医生:???你有???感谢在2020-08-26 17:51:31~2020-08-27 19: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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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许应在第一次找苏盈袖被她蹶了回去之后,是打定主意把这件事丢回给许宁川的,当时许主任没说什么,似有默认之意。
可是到了晚上,罗豫的父亲罗伦亲自给他打电话,说罗豫叫人给套麻袋给打了,就是被那个援助案的当事人的老公找人做的,这会儿还在派出所做笔录呢。
“所以那件事还要拜托你多帮忙,小应啊,叔叔先谢你了。”
不管许应对罗豫的看法如何,也不知道他被打跟他去道歉哪里冲突,罗伦毕竟是长辈,面子他还是要卖几分的,只好捏着鼻子又把这件事给揽回来。
于是就有了一大早他等在妇产科医生办公室门外的这一幕。
他真是拿出了面见检察官才有的诚意,不到六点就起来,七点半就到这儿,才坐下没一会儿苏盈袖就来了。
一肚子话还没开个头,就又叫苏盈袖给刺了一通。
“苏医生,我们能不能谈谈?”他苦笑着摇摇头,诚恳的看着她的眼睛。
苏盈袖不为所动,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开始交班,在这之前我得先去看看我的病人。”
她说着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如许律师再等等?十点以后我可能就有空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里微微带着点笑意,眼神也透着敷衍,许应疑心她是在驴自己,正要说什么,就听护士老远喊她:
“苏医生,你的18床要生了,说要见你。”
“马上来。”
苏盈袖应了声,脸上的笑意收起来,转身匆匆往产房的方向走去,许应看着她的背影,和抱着病历夹进进出出的实习医生们,觉得......她刚才说的应该是真的,行,那就等着吧。
18床产妇要见苏盈袖就是想要个心理安慰,苏盈袖安慰了她老大一通,见没什么问题,就嘱咐她听助产士的话,这才回办公室。
交班已经开始了,她推开一点门,挤进门边的位置刚站好,就听唐主任找她,“盈袖呢?”
“这里。”她赶紧举手示意。
“你那个23床的小姑娘是居保还是新农合?”
“都不是,她是自费的,之前没买医保。”
“费用控制一下。”
门没关严,许应坐在门边,听见里头传出的声音,突然觉得挺新奇,这是和华天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围。
华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制,大家基本上还是分团队作战,因此所里同事虽多,但除了行政,日常在所里能见到的寥寥无几,甚至有些同事不到突然发现你们准备代理同一个案子,都不会说一句话。
不像苏盈袖和她的同事们,他看着从办公室里鱼贯而出的护士们想道,接着就看见苏盈袖和一个女医生一起走出来,在他不远处停下,转头找人,“何娜,何娜来一下。”
何娜立刻挤出人群走到她身边,许应听见她语速飞快地开始交代任务,“8床今天要换药,注意看伤口有没有渗液,13床的血糖今天是多少......23床你问一下......今天还有37、38、46、60床要办出院,38床说要开坐浴的中药带回去,你问问丁菲她能不能开,不能的话请个中医科会诊。”
何娜一边听一边往本子上记,苏盈袖等她写完了,才继续道:“一会儿刘主任查房,你让她看看13床那个血糖,看要不要请糖尿病的会诊。”
“我先去产房,一会儿再去看她们,对了,黄疸的数据,昨天你一个都没报告给我,以后不管正不正常都要说啊。”
“好的,我知道了。”
何娜应声,苏盈袖点点头,觉得该交代的都说完了,这才转身又去了产房。
许应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苏盈袖这医生当得也真是不容易,一大早就忙得团团转。
“咦,你又来找我老师了啊?”何娜回头,没找着刘主任,倒先见到了许应,不由得有些好奇,“你的事昨天没解决么?”
许应摇摇头,笑了一下,“苏医生看起来很忙。”
“我们私底下都叫苏老师做拼命三娘的。”何娜笑着应了句,又吐吐舌头,“而且人特别好,跟着她能学好多东西。”
许应心说我可不关心你们能学到什么,我只关心这位三娘能不能分我一点时间:)
“你们平时都要忙到十点以后?”他想起苏盈袖说的话,便问了句。
何娜摇摇头,“一般是十点之前医嘱都出完,接着还有换药、写病历、办出院等着做,加上孩子说生就生不能等,而且苏老师今天有两台剖腹产,不到下午不会有空的。”
许应:“......”我就知道她是在驴我:)
果然就像何娜说的那样,苏盈袖从产房回来以后,先单独再查一遍自己的患者,然后开医嘱,写病历,差不多十点的时候护士告诉她第一个要剖腹的产妇已经送了,她又急急忙忙的去手术室。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许应就看见她上来过一次。
其实苏盈袖今天并不怎么忙碌,就两台剖腹产,算很少的了,又不值班,能有多少事,但她宁愿在麻醉科待着也不回去,反正就是故意晾着许应。
这就给许应造成了一种她特别忙的假象。
等她从手术室回来,发现许应还在那儿等着,膝盖上放着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她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看他,只看见他沉静的侧脸。
有一说一,许律师皮相生得那是一等一的好,要是换个地方换个缘由相遇,一定不会为难他,她发誓!
“苏医生你回来了。”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许应从合同里抬头,看见是苏盈袖,立刻便笑了笑,“你......”
“这么忙,怎么不回去算了?”苏盈袖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近。
许应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洗手液的花香,“这不是等你么,都等一早上了,现在走有点不甘心。”
苏盈袖眉头动了动,不置可否,又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耽误许律师办案子挣大钱,是我的过错了。”
似乎有些调侃,许应忍不住一笑,“我正在休假,或者说正在换个地方继续办公,不然怎么会被迫接下这件事,说实话,我更愿意在另一个场合和苏医生打交道,那样或许愉快得多。”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苏盈袖点点头,一脸煞有介事,“其实我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
许应侧头看着她,试探着道:“既然这样,那你投诉罗......”
“除了这件事。”他还没说完,苏盈袖就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
“为什么呢?”许应愣了一下,“是,罗豫他做错了,你应该投诉他,而且所里主任他们已经批评过他了,我来是想向你展示我们华天所的诚意,我们是真心向跟你消除这次误会。”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物质上的要求,我们也一定会尽量满足,你觉得这样可行么?”
“苏医生,希望你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盈袖的眼睛一直微微垂着,他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睛,也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他说完停下,苏盈袖才抬起头来,转脸望向他,脸上一片冷淡,“许律师,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毕竟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咨询都按分钟收钱,肯花这么多在我这里,我是受宠若惊。”
说着又自嘲一笑,“不过你们也真奇怪,我只是要当事人一个道歉而已,人来不了,电话也不行么?”
“看来罗律师还真是......大牌哦。”
说来说去就是不松口,许应都快给她跪了,这姑奶奶怎么这么软硬不吃,检察长都没她难搞。
他深吸一口气,打叠起精神准备继续再接再励,“苏医生,你听我解释......”
正在这时,办公室里头走出来一个人,看见苏盈袖坐在那儿,立刻就招呼道:“袖袖,你在啊,快快快,跟我去手术室,有个前置胎盘大出血的。”
苏盈袖原本有些懒散的坐姿立刻就变直,“什么时候来的?”
“急诊刚来的。”刘殷殷应了声,转头跟护士站里的杨姐说,“联系一下ICU,一会儿转过去,对了,再叫一下新生儿科到场。”
“血备了么?”苏盈袖站起来,一面要走,一面问道。
“还在调O型血,产妇血型比较特殊,AB亚型的。”刘殷殷说着,又打电话给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