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给了白都尉三千两,白都尉当然不会均分,但也拿出了一多半,那也是一人分得了二三十两,已经很不错了。
京城里哪怕物价高,大头兵们一个月拖家带口有三四两银子也能过了,二三十俩那就是大半年的花销,省着点一年也够了。
大家可是亲眼看到沈家如何贫穷的,这钱还是沈家热腾腾刚拿到,转头就给了他们,那可是真正的大方。
沈原这一来,去京城这一路基本就不用担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起来了,忙碌着要走,驿丞还有些舍不得,舅老爷一家可大方了,每天打赏,还不多事,为啥不多住两天呢?
胡公公问沈原:“那何公子要不要通知一下?”
沈原笑道:“不敢劳动侯爷家的公子,我们家就是泥腿子,公公可别惊动了他。”
胡公公赶紧低头,这小姑奶奶看似和蔼好说话,那性子可不软和,何少爷回了家怕是免不了一顿打。
沈家都不是身娇肉贵的人,说收拾也就收拾了,除了这一天半收到的东西,其他也没什么。
沈原去采购衣服的时候顺带还采购了不少放的起的食物,大概也有一车,剩下的也没几车,就这么轻快的上路了。
李大人得知沈家就在驿站住了两晚,不禁点了点头,人家要是贪财,这么继续住下去,还得有人上去送礼,如今虽说是两晚,当中沈家也调整了一天,收礼也就收了一天半,礼收是收了,这些礼可是一点都不过分。
然后李大人得知何少堂还在城里,居然连沈家走了都不知道,不禁摇了摇头。
何少堂的随从都快急死了,可少爷这样几天都是醉醺醺的,他让何少堂去见一见沈家人呢,何少堂道:“人家还得坐地敛财呢,你看吧,不待上三五七天,收够了钱财,他们且不挪窝呢,急什么!”
这话也不能说错,沈大寿确实坐地敛财了,可没三五七天,人家就待了一天半,这一天半是沈家人整修的时间,人家还真没想继续留下,这不,一大早就跑了!
可何少堂又出去了,说是同哪个新认识的朋友做诗会,其实不过是心里不得志,听人家奉承去了。
随从去找何少堂,又听说是去了城外谁家的别庄,随从差点气死,这几天他一个劲在何少堂耳朵边唠叨,何少堂嫌烦,干脆把他给撇开了。
到了晚上,何少堂才醉醺醺回来,随从绝望的看着他关门睡觉了。
第二天随从正想把人叫起来,何少堂的小厮哭丧着过来:“少爷生病了!”
这不废话么,现在的天还没热呢,昨天在人家别庄里附庸风雅,要迎风作诗,还要喝酒,这几天几乎天天这样,到现在发病还算迟了。
随从一脸的绝望,随行带来的大夫已经跟着沈家走了,毕竟的皇家安排接人,大夫可不敢像何少堂一样不把沈家放在眼里,没跟着去乡下已经是失职了,要是沈家回到京城嘴巴歪一歪,大夫还得吃挂落。
当然这城里也不是没大夫,只要有银子,好医好药的,何少堂又年轻,好起来快得很,可那也要时间啊!
随从是傍晚的时候看何少堂清醒的,于是道:“少爷,沈家出发了。”
何少堂昏头昏脑:“啊?哪个沈家?”
又晃了晃脑袋:“哦,你说他们家,走了?走就走呗,他们带着行李拖拖拉拉的,我就是晚上几天也赶得上!”泥腿子还得一路敛财呢。
这话也没错,只要一起进京,谁知道他何少堂是后跟上去的。
于是何少堂就像龟兔赛跑里那只兔子,自以为快如闪电,就丝毫不放在心上,慢悠悠的养病。
沈原却在问胡公公:“怎么才能快些?”
胡公公道:“我们来时没行李,走的又是官道,所以也不慢,回去的话哪怕行李不多,毕竟也带着,想要快一些还是得走水路。就是走了水路,沿途就没人拜见舅老爷了。”
意思是,这一路闻风的人还会送礼,可走了水路,这礼就没了,沈原知道自家斤两,太过贪心可不是好事,现下身上银子够使,那些礼不要也罢,那就走水路。
一行人直奔水路而去,然后租了两艘船。
沈原一开始还担心沈家人晕船,哪知道别人不晕就她晕,李氏精心照顾着她,连擦身体都是李氏干的。
胡公公懊恼:“应该备下两个丫头的。”
李氏笑道:“没事,我闺女我知道,也就躺个一两天。”
果然,随行的大夫给了沈原几颗丸药,躺了两天沈原起来了。
李氏不让她去船头吹风:“你歇歇,等好全了再出去。”
沈原好了以后一家五口还是一起吃饭,沈原一直给沈大寿和李氏讲述自家可能面临的困境,让他们做好准备,别把人家的恭维当成好心。
“有些银子拿了没事,可要是拿惯了,然后手拿滑了,不管什么人给的都要,那就糟糕了,有的人给的可不是银子,而是刀子呢。”
“娘和爹也慢慢把胆子壮起来,咱们家又不丢人,有姑姑在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有那不开眼的说了,就顶回去,咱们堂堂正正种地,不丢人!”
沈大寿深以为然:“我也不想要那些银子,到底是自己做了吃了安心。”
沈原道:“放心,等到了京城,姑姑必定给咱们家一份家业,到时候爹好好守着就行了!”
不是沈原想絮叨,而是人的忘性大,要不是一直耳提面命,沈家人不一定当回事。
至于看见大官腿软,有胡公公和白校尉一路跟随,沈大寿和李氏已经好了很多,加上胡公公确实会服侍人,捡着一些京里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讲一讲,李氏更加自在了些。
第101章 外戚十
胡公公讲的都是些人所共知的贵人家事,哪家规矩严厉,哪家子孙出息,哪家孩子不爱念书,哪家兄弟不和等等,听多了,李氏觉得京城的贵人也和乡下老百姓差不多,家里子女多的一样有婆媳兄弟妯娌的矛盾。
就拿那个侯府何少堂来讲,何家如今当家的何侯爷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任生了一男一女,第二任也就是何少堂的亲妈,生了两儿一女。
何家这前后两位都是正房夫人,但何少堂的母亲毕竟是继室,比原配还是低了一线,可是何少堂的外祖家也是公侯府邸,比前一任何夫人的娘家地位来的高。
现在的何夫人如何甘心低这一个头,而且何侯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前头的一儿一女并未交给何夫人管,导致兄弟姐妹间从小就有隔阂。
等到何侯爷发现孩子们不和睦,还想把他们捏在一块,哪能够呢。
何少堂就对自己的大哥一直裹着一肚子气,样样想和他争一争,偏偏母亲一直让他让让让。
可是何夫人只是明面上让孩子让着当大哥的,私底下的教育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就把何少堂的性子养的扭曲了。
这次也是为了一个工部的职位,自己的外祖家费了人情心力,最后却便宜了老大,何少堂如何忍得,却被母亲死命拉住,然后他还是冲到大哥的院子闹了一通。
父亲何侯爷回家后大怒,接着宫里太妃娘娘提出想要接家人进京,何少堂就被踢出来得了这份迎接‘舅老爷’的活计。
还有那些京中贵人家的家长里短,哪家婆婆喜欢立规矩,哪家当家夫人溺爱孩子,当然还有不少夫人小妾争风吃醋的事,胡公公就不敢讲了,毕竟沈家的两个小姐还是姑娘呢。
除了沈大郎坐不住,沈家母女三个嗑着瓜子听的津津有味。
到了晚上,沈原又开始了自己的‘教育’工作,所以了,那些贵人夫人,也和咱们一样,不过读过书说话文雅一点,动作看起来漂亮一点,哪怕吃的是山珍海味,也和咱们一样拉的臭屎,以后见到了,娘也不用胆怯低头。”
李氏笑骂:“你说的也够难听的!”
还别说,这么一来沈家人对贵人那些骨子里的敬畏消散了不少,二妮不是说了吗,咱们家有姑奶奶和皇帝撑腰,不用怕他们!
壮了家人的胆气,还得让他们知道忌讳,千万别生贪心,当然这个现在嘴里说也看不见成效,只能不停的提醒。
船只靠岸,沈家也会上去溜达一圈,买些补给和新鲜东西回来,因着一路好吃好喝,鱼肉不断,沈家人也没看见肉就绿了眼睛。
沈原反而吩咐厨子,别弄多了,够吃就行,不要浪费。
沈家人吃饭的礼仪和那些贵人是不能比的,但是他们也没饿死鬼投胎似的埋头苦吃,沈原还慢慢说了一些吃饭的规矩,也就是别掉饭,别泼洒汤,别吧唧嘴,别嘬筷子,别在菜盘子里挑拣,自家人吃饭说说话没事,以后去别人家吃饭,听说吃饭不准说话的。
这么一路下来,沈家人虽然还是很泥土气,却没了畏缩胆怯的神态,一路上也添了不少衣服,大家穿来穿去,还是觉得沈原挑的衣服穿着最舒坦。
而且沈大寿和李氏因为不干活加上不晒太阳,皮肤都白了一层,看着白白胖胖挺富态的模样。
沈家人这里高高兴兴一路看风景,何少堂总算病好了,他也知道耽搁太久不好看,身体一好就启程,快马加鞭追赶大部队。
他倒是轻装简从,可是一路追到京城,他都没见到‘舅老爷’一家在哪里。
何少堂心下一沉,沈家这是马不停蹄先回来了?
他进了京,忐忑不安去打听,哪知道人家惊讶的看着他:“何少爷?您回来了?舅老爷一家呢?”
啊?人家还没进京呢?那人呢,人去哪里了?何少堂当即就呆了。
原本没人当回事的接‘舅老爷’任务,现在成了朝中的新鲜事了。
听说太妃娘娘差点晕过去,还是刑部尚书分析的准确:“胡公公肯定在沈家人身边,白都尉也没不好的消息传来,估计是走岔了,具体还是问一下何公子吧。”
反正无论什么理由,何少堂这回都是办砸了差事。
何侯爷差点气死,回去问何少堂发生了什么,何少堂哪里说得清楚,他连沈家人一面都没见到,随从哭丧着脸吞吞吐吐的说了,何侯爷来不及处置何少堂,先进宫请罪去了。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位何少爷没把沈家人放在眼里,所以并不知道人家先走,然后一步错,就处处错过了。
刑部尚书就道:“那肯定没事,沈家一定是挑了水路走。”
一想也对,拖家带口进京,肯定水路方便,何少堂是个憨批,连这都没想到。
宫里没说话,小皇帝还没亲政呢,当然不能跳出来打何少堂一顿,太傅还要让小皇帝宽宏呢,太妃娘娘依靠的是儿子,儿子不发话,她只能偷偷流眼泪。
何侯爷回来把何少堂打了一顿,让他跪祠堂去了,何夫人回到娘家还在哭。
宫内,太妃娘娘拉着皇帝儿子的手默默垂泪:“儿啊,娘是个没用的,连哥哥一家都保护不了……”
小皇帝一脸阴霾:“母妃,儿子心里知道!”
何家这是把皇家面子往地上踩呢。
几个辅政大臣也不禁摇头,何少堂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能给他办什么事?就是何家,这样不尊重皇家,他们在皇帝面前也不好劝。
小皇帝见到太傅和几位辅政大臣,倒是笑的一脸和睦,何家公子想是年纪轻,性子跳脱,只要沈家人安然进京也就无事了。”
兵部尚书赶紧道:“已有驿报传来,沈家人确实走的水路,不日也要抵京了,白都尉恪尽职守,一路保护的周全。”
小皇帝笑着点点头转头问道:“柳太傅,今儿我们学什么?”
皇帝的态度让大家松了口气,可是听说太妃娘娘招了御医,何家人的心就只能提着了。
回了娘家的何太太扯着帕子:“不过运气好被先帝临幸,生了个儿子,原本不过一个低贱宫女,如今倒是惺惺作态起来,我儿已经被他老子打的起不来床,她还想怎么样!”
何夫人的娘一听女儿这没轻没重的话,一茶杯摔在地上:“玉娘,你说的什么话!”老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女儿身边的嬷嬷:“你主子这样说话,你就这么干看着?”
喝令下人:“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何夫人大惊:“娘,你干嘛,这与嬷嬷何干?”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女儿:“你现在也当了娘,却还是那不管不顾的性子,这是想害了何府还要牵连娘家吗?”
何夫人面色煞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嬷嬷被拖了下去。
老夫人又道:“我真是后悔以前没好好教你,你看看的你现在的模样,死活想嫁进何家的是你!如今你也有儿有女了,看看少堂被你教的,一个接人的差事都能出岔子,你不说赶紧想办法补救,倒来抱怨太妃娘娘的不是,你这是什么家教!但凡你有一点能耐,何家前头的两个孩子就会交给你抚养,可你看看,何应贤宁可把你隔开,也不让你接触前头的孩子,你就没一点警醒?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何夫人嚎啕大哭。
这些事沈家人可不知道,悠哉哉的坐着船,吃着时令河鲜,看着优美风景,一家人欢声笑语。
沈大郎还缠上了白都尉,特别羡慕人家的大刀。
白都尉怕唐突贵人,不敢和沈大郎接近。
沈原笑道:“将军若不是看不起咱们,那就带着大郎玩玩吧,乡下孩子,皮实,经得起摔打。”
白都尉赶紧笑着应下,他略微教了一些健身的拳脚,果然沈大郎就是摔了也不喊疼,爬起来兴致勃勃的继续。
终于到了下船的时候,沈家弃舟登岸,一问,再有两天也就到了,这一路这一伙人都很舒服,别看沈家农人出身,家里穷的叮当响,可这一路对待胡公公和这些护卫的兵将,一点都不薄。
经过乡镇或者停船靠岸,就不会顾惜银子,大鱼大肉的买回来给大家吃,反正谁都不是什么斯文人,沈家人听胡公公说京里那些贵人小姐和夫人一餐只吃那么一点点,吃肉还得弄出很多新花样,就这还是吃一点点,他们都觉得理解不了。
李氏夹起一大块粉蒸肉,这什么都不如肉好吃,能大块吃肉,那就是最最舒服的日子!”
大家纷纷点头。
现在的伙食是以前不敢想的,沈家人包括沈原在内都不是优雅的料子,他们才不怕油腻呢,一开始那可是整个肘子端上来吃的,现在好了些,改做粉蒸肉了。
第一次吃粉蒸肉,那盘子里的汤汁都让沈大寿用馒头沾着刮干净了,乡下人是不能浪费一点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