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臂缠缚他的脖颈,喘息间的话语断断续续:“你……再慢一点……”
江逾白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他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听从她的一切安排,像是在献祭自己。他渴望这种献祭能换来她的欢愉。
林知夏似有所感。
她轻吻江逾白的唇角。她究竟在做什么呢?潜意识里爆发的本能支配了她。他们在昏天黑地时接吻都吻得热烈又潮湿,动情动得意乱神迷,后来两人都冲破了一切屏障,彻底耽溺于痛快淋漓的交缠。
*
凌晨四点半,林知夏精疲力尽地靠在江逾白的怀里睡着了。
江逾白把林知夏抱到了与主卧相连的另一张整洁的大床上。他给林知夏盖好被子,躺在她的身边,黯淡月光照出她的睡颜。他从十八岁开始肖想她,到了二十一岁这一年,才有了不可细说的绝妙而极致的体验,像是做了一场销魂荡魄的春秋大梦。
江逾白多年来的作息十分规律。他早睡早起,极少熬夜。但他今晚破例了。他轻抚林知夏的头发,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他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熬到早晨七点多钟,东方的天色蒙蒙发亮,烈火烧过的余烬才从他心中褪去。
入睡之前,他不忘抱紧林知夏,枕间漫溢着清甜香气,他睡了一个好觉。
*
日上三竿时,林知夏悠悠转醒。
江逾白刚洗完澡。他缓步走出浴室,腰间系着一条纯白色浴巾,黑色短发上挂着未干的水珠。几颗水珠滴在他的锁骨上,引来了林知夏的凝视。她蓦地记起昨夜的种种细节,刚想下床又有些腰酸,她无计可施只能害羞地躲进被子里,江逾白就坐在床边哄骗她出来:“夏夏。”
林知夏语气很软:“你不要叫我。”
江逾白掀起被子,也钻了进去。
林知夏在被子里与他对视。
她身上有几块未消的红痕,江逾白抬手去触碰她,她又倒进他的怀里,小声说:“我喜欢那种感觉……”又说:“我喜欢你。”
江逾白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他撩起林知夏的长发,低声如呓语般回应她:“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这三个字。
林知夏感到甜蜜快乐又有点害羞。她抱起一只枕头,再度躺回床上,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
江逾白拉开床头柜,拿起他的手机。他没有立刻接听,因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大舅哥”。
昨天晚上,林知夏和妈妈打过招呼,直说自己在江逾白的家里做客,因为天色太晚了,她先不回家了,会留宿在江逾白家的客房。
江逾白和林知夏都有了正式工作。现如今,他们都是可以自力更生的成年人。江逾白的父母不再约束江逾白,林知夏的妈妈也只嘱咐她“小心些”,没有勒令她当晚回家。
唯一的变数就在于林泽秋。
江逾白按下接听键,就听林泽秋问道:“我忘记问你了,林知夏昨晚在你家吗?”
江逾白承认道:“她在我家,还没回去。”
林知夏裹着被子,在床上坐直。
江逾白又说:“我准备和她去吃午饭。”
江逾白语气平静,没有波澜起伏,与昨夜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他无意中营造出的假象蒙蔽了林泽秋。林泽秋以为他妹妹只是在江逾白的家里借住了一晚,并未发生任何严重的事情,毕竟他妹妹答应过他,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做舅舅。
林泽秋吩咐道:“你家的饭菜少放辣椒,冰箱里要有草莓酸奶,先说这么多吧,我工作去了。”
现如今,江逾白已经能和林泽秋和平共处。他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夏夏。”
林泽秋又说:“夏夏是我们家里人叫的小名。”
江逾白开了免提,林知夏能听见她哥哥说话的声音。她插了一句:“江逾白迟早是我的家人。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林泽秋心头一惊。
但他也没往歪处想,只批评道:“别这么说,女孩子矜持点。行了,你们去吃午饭吧,别磨蹭了。”
挂断电话之后,林泽秋就去工作了。他们公司施行“弹性加班制度”,按照考评绩效发放奖金。为了丰厚的年终奖,林泽秋最近写起代码来格外卖力。他回想江逾白的话,才想起来自己也没吃午餐。他便披上外套,匆匆忙忙地去了一趟食堂。
林泽秋恰好在食堂撞见了高中同学——他的高中同学和他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那位同学开口第一句就是:“哎,秋哥?秋哥,好久不见,你妹妹怎么样啊,有没有从国外回来啊?”
林泽秋在食堂窗口打了一份铁板牛肉盖饭,配上一碗凉拌素菜。他端起餐盘,心底很不耐烦,嘴上还算客气:“她回来了,在找省城大学的教职。”
“哎呦,这么厉害?”那同学拦着林泽秋,“秋哥,我们吃顿饭吧。”
第138章 声誉
为了弘扬“公正平等”的企业文化,林泽秋所在的互联网公司要求每一位员工都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同事之间就用英文名来做代称,杜绝“X总”、“X经理”之类的尊称。
林泽秋被他的昔日同学追着喊“秋哥”,引来同事们的频频回首。林泽秋难免有些反感,冷声问:“你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讲完?”
那位同学忙说:“你妹妹是我们中学的名人啊,省立一中的校友档案馆里有她的名字……”
林泽秋把餐盘放到桌上,不锈钢的餐具磕出“砰”的一声轻响。他坐下来吃了两口饭,才问:“你想认识我妹妹?”
同学扭扭捏捏地承认道:“交个朋友。”
林泽秋却说:“她很忙,你没正事就别找她了。”
林泽秋的态度如此冷硬,那位同学也没灰心。他酝酿了一会儿,就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原来他有一个表姐,名叫孟连思,刚满三十岁,任职于省城最好的大学——她是理论物理学科的讲师,还没评上副教授。
林泽秋以为,同学要讲一讲职业发展,怎料那位同学竟然说,表姐三十多岁了还不谈恋爱,表姐的家里人特别着急,因此,他想把表姐介绍给林泽秋,再把他自己介绍给林知夏,姐姐配哥哥,妹妹配弟弟,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岂不是一桩美事?
林泽秋心道:滚。
他板起一张脸:“好好写你的代码,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同学仍不死心:“我姐长得不赖,成熟御姐风,高学历高职称……”
林泽秋哂然一笑:“行了,顾好你自己吧。我妹妹有男朋友了,你别再跟我提这事,我和你中学不同班,你不懂我是什么人。我在事业上升期,不想耽误人家女生。”
林泽秋的最后一句话,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那位高中同学讪讪地走开了,而林泽秋还在埋头吃饭。牛肉盖饭的滋味鲜嫩劲道,颗颗米饭浸润着点点汤汁,林泽秋吃完这一盆饭,心情还算不错。他尽心尽力地工作了一下午,傍晚下班以后,他还在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一盒草莓,这才坐上公司的班车回家了。
*
林泽秋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林知夏也没回家。
林知夏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她有理有据地说:“我想成立一个量子科技实验室,江逾白准备了《商业计划书》。我要和江逾白讨论一下商业方面的合作,妈妈,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妈妈开了免提。林泽秋听见林知夏的声音,直接问她:“你明天回不回来?”
“明天早晨,”林知夏说,“江逾白送我回家。”
林泽秋没再接话。
妈妈一再嘱咐林知夏注意安全,林知夏听出一点言外之意。
林知夏在美国工作的这一年里,江逾白经常去林知夏的家里做客。他从不空手上门,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不过,林知夏觉得,她的妈妈仍然不太信任江逾白。
挂断电话之后,林知夏若有所思。
江逾白和林知夏坐在一间餐厅里,白色大理石雕成的餐桌与地板融为一体。这张桌子的造价少说也得五位数起步,林知夏轻轻地拍了拍冰凉的桌面,有感而发道:“人类社会发展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在使用货币交换货物和劳务?”
江逾白为她剥开一只巨大的龙虾:“比货币更值钱的是声誉。”
林知夏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说的声誉,指的是名声、流量、成就……之类的东西吗?”
江逾白抽出一块湿巾擦手,又和林知夏讨论起“2008年次贷危机的起因”,从“市场的信心”谈到“雷曼兄弟公司的烂账”。最后,他话锋一转,直说道:“从声誉的角度考虑,你比我有钱。”
林知夏大致理顺了江逾白的意思。
金融机构让一群没有贷款资格的人成功地贷款买房——这是2008年次贷危机的起因之一。后来整个市场的信心崩塌,导致了房地产泡沫破裂,雷曼兄弟公司宣告破产。雷曼兄弟是一家投行与国际金融机构。江逾白的名下也有投资公司。他把雷曼兄弟引为前车之鉴,却无法规避“市场信心”导致的商业风险。相比之下,林知夏的名声全是她自己决定、自己挣来的,她的学术履历就是最好的自我证明。
林知夏尝了一块龙虾肉,才说:“你总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我。”
江逾白给她倒了一小杯草莓酒:“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林知夏端起杯子,抿了一点,唇瓣沾了酒色,显得红艳欲滴。她非常喜欢草莓酒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混杂着酒香和草莓香,实在是太好喝了。她忍不住拎起酒瓶,一鼓作气地闷了一大口,江逾白立刻拦住她:“别这么喝,你的酒量不行。”
“还行,”林知夏却说,“我喝什么酒都不会头晕。”
江逾白发出了质疑的声音:“是吗?”
林知夏拖着椅子靠近他:“真的,你相信我。”
她安静地凝视他,双眼明亮生光,隐有期待之色。
江逾白莫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拿走林知夏的酒杯,借用她的杯子喝了一口酒,侧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充盈着草莓香味的酒气不断蔓延,她越发羞涩腼腆:“你……”
江逾白亲了亲她泛红的耳根:“我怎么?”
林知夏没有回答。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飞快地跑了。
她无意中跑进了江逾白的卧室,江逾白跟着她走进来,反手就锁了门。她忽然觉得好刺激,因为江逾白经常对她千依百顺,任她为所欲为,像今晚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而她生平最喜欢追寻新奇的体验。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踢掉拖鞋,光脚走在地板上,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口。
江逾白脚步一顿。
林知夏扶着门框,只露出小半张脸:“快进来呀。”
她的声调含娇带媚,尾音上扬,就像中古传说里的水妖,引诱行人靠近水源。
江逾白仍然能保持充足的耐心。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忍耐。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确认房门紧锁,开启了门铃的免打扰模式,最后又关了卧室的灯。他在一片黑暗中走进浴室,堕入水浪激荡的光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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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江逾白把林知夏抱回了床上。他们就像一对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妻,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林知夏又困又累,精神却很亢奋,怎么也睡不着。她脑中回想昨夜与今夜,忍不住偷偷地做了一下对比,感官记忆再度复苏,黑暗中似有一把熊熊野火从她的心头烧到了耳朵。
江逾白摸到她浑身发热,忙问:“你身体不舒服?”
林知夏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我才没有不舒服。”
江逾白追问了她好几句,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干脆破摔破摔实话实说。刚一说完,她立刻藏进被子里,又被江逾白抓了出来。他衣衫不整地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连声叫她“夏夏”,情到浓时,他反倒克制着自己,温声低语哄她睡觉。
江逾白的怀抱无比可靠。林知夏的状态越发放松。她打了一个哈欠:“我真的要睡觉了。”
“睡吧,”他说,“我陪你睡。”
林知夏的意识有些混沌:“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江逾白饶有兴致:“什么故事?”
林知夏的嗓音更轻,语调含糊不清:“《探索宇宙》的成年版本。”
江逾白闻着她发丝间的清浅香气,喃喃自语道:“林知夏和江逾白降落在陌生的星球,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为了人类的繁衍生息,”林知夏半梦半醒地接话,“林知夏决定,她要和江逾白……”
要和江逾白做什么?
江逾白等着林知夏详细描述陌生星球上的人类繁衍史,但他等了很久,林知夏也没再说一个字。他彻底放弃了《探索宇宙》的成年版故事。他把她搂得更近了一些,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逐渐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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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逾白开车送林知夏回家。
林知夏和他在安城小区的门口分别,他再绕路去公司上班。他的工作效率比平常更高,处理文件的速度快了不少,哪怕他察觉某一家子公司的全年业绩烂得一塌糊涂,他心底也没有丝毫波澜。中午和家里的长辈视频聊天时,他顺道提起了那家公司,爷爷就告诉他:“去年划出的新公司,今年才交给你分管,亏损是常事,不打紧,你按你的方法来做事。”
江逾白拿出一份文件,把话题转到了“量子科技实验室”上。他的团队已经拟好一份合同,他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爷爷又叮嘱他:“新产业投资,你悠着点儿。”
江逾白声明道:“我自负盈亏。”
他很相信林知夏的能力。
林知夏还没有拿到大学的正式聘任文件。不过,副院长已经和林知夏取得了联系,希望她能为交叉学院的大三年级本科生们开设一门名为《量子位与计算机》的课程——数学、物理、计算机、电子工程学院的学生们也可以选择这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