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也次日在门旁发现许子慕的鞋，才晓得儿子回来了。同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她虽然怨他不听话，却又不由自主烧了他爱吃的菜。
许子慕心情好，饭桌上同母亲开玩笑，“我以为您要拎扫帚赶我走，万万没想到有红烧鸡吃。”
他神采飞扬的模样惹老太太不高兴，为啥三更半夜跑这边谁？指定为和江家闺女见面。
“吃完午饭准备做什么？”许母问。
许子慕答，“开车去趟兖城，有人对酒吧感兴趣，过去碰个面聊聊。”
何秀芝许母也见过，当时嫌她长相过于艳丽，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今回头想想真是追悔莫及，还不如极力撮合他俩呢，至少比让江柳烟当儿媳妇强。
老两口要和许子慕一道，“你刘叔，就以前在县里开加油站的，这两年在兖城带孙子。前几天脑溢血住院，不晓得有没有后遗症，正好跟你车去看看。”
许子慕建议他们在兖城多住些日子，逛逛街买买新衣裳，权当散心。
许母问：“你也在那？”
“我不行，回来有事。”
许母冷哼，“故意把我和你爸支得远远的，没人管你是吧？”
担心两人再呛起来，许父忙打圆场，“胡扯什么呢，儿子最近忙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等乔晨乔曦睡完午觉，江柳烟开车载她们到游泳馆。四岁多的宝贝学游泳早了点，在儿童区套着泳圈玩玩水而已。
许子慕把车挪到巷子口等候二老，见母女三人出来，刚想上前打招呼，两个小不点却冲另外个方向开心地挥手：“爸爸，我们在这。”
不远处的树下，乔燃站在那里，听见女儿们的叫喊，他快步迎上，“怎么这么慢？爸爸都等老半天了。”
江柳烟落在最后，冲许子慕歉意地笑笑，“带孩子们到游泳馆玩，你呢？”
“去兖城谈酒吧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
“得两三天吧。”
“好，有空联系，再见。”
江柳烟去追乔晨和乔曦，许子慕则杵在原地，用目光追随她的背影。游泳啊，他还没见识过她穿泳衣的样子呢。
亲眼目睹江柳烟同前夫来往，许子慕心里蛮酸的。按理说婚都离了，两人不该牵扯太多，像他和宋晓晓，完全断了联络。
可他们同他情况不一样，有两个孩子，孩子是夫妻间永恒的牵绊，对方过来似乎合情合理，就算人家同前妻没感情，女儿终究还是自己的。
江柳烟会歉疚也是这个原因，她心知许子慕看见他们一道儿出去玩会有想法，但没权利阻止乔燃。
所以，这几日许子慕不在珑县是好事，免去双方的尴尬。
乔燃提议都坐他车去，被江柳烟一口回绝：“晨晨和曦曦要坐安全座椅。”
“就十分钟的路程，不碍事。”
男人带孩子多不靠谱，江柳烟岂会不清楚，“这是习惯问题，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她们都不愿坐儿童座椅怎么办？”
乔燃回头，许子慕的车还停在原处，忍不住嘲讽道：“你是怕他瞧见不高兴吧？”
江柳烟回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乔燃没说话，绷着张脸上车。
游泳馆每到夏天就挤满人，县城里娱乐活动较城市还是少些，除了在家吹空调玩手机，泡在水里是最惬意的。
江柳烟领乔曦乔曦到更衣室换衣服，小不点们穿上卡通连体泳装可爱极了，江柳烟忍不住弯腰拍拍她们圆鼓鼓的小肚子：“说说，是不是又长胖啦？”
乔晨和乔曦怕痒，一个劲儿往边上躲，笑着坚持自己没有长胖，“昨天姥姥帮我们称，只比上个月重一点点。”
江柳烟穿的是款式更保守的泳衣，若不是担心乔燃一个人看不住两个孩子，她压根不想来。
俩孩子套着游泳圈欢天喜地地往外跑，在水池边找到爸爸，乔晨伸手让乔燃抱她，下水时故意手脚乱扑腾，溅得爸爸满头满脸的水。
乔燃呵她痒，小屁孩扭得像根麻花。
乔曦由江柳烟带着，她胆子偏小，比姐姐更黏妈妈。
玩快一个小时，孩子们累了坐岸边休息，各自拿着吸管杯喝水。
乔晨突然站起来贴着乔燃的脸亲一口：“爸爸，我今天好开心，你能不能经常来带我和妹妹玩？”
乔燃扭头望向江柳烟，笑着回答：“好，以后你们想爸爸就打电话，爸爸绝对立刻赶到。”
“真的？”乔晨瞪大眼睛问。
“不信咱们拉勾勾。”
乔曦赶紧凑过去，伸出小手勾住爸爸的手指头，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柳烟想提醒他，不要向孩子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姐妹俩天真的笑脸让她生生忍住。
对女儿们来说，乔燃今天格外配合且有耐心，是她们从未见识过的好爸爸，她不忍心破坏她们的幸福。
无论乔燃出于何种心理，孩子需要他的爱与陪伴，这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晚饭乔燃请女儿们吃肯德基，可把乔晨和乔曦高兴坏了。平时妈妈和姥姥不允许她们碰垃圾食品，最喜欢的薯条一个月才能吃一两回。
她们不坐椅子，非坐爸爸大腿上，一边一个。
儿童套餐赠送玩具，十公分左右的公主人偶，姐妹俩珍惜得不得了，攥在手里生怕弄丢。
吃完饭乔燃邀请她们去他下榻的酒店坐会，江柳烟说玩一下午累了，想回去休息。
回家后拿出手机一看，乔燃发来好几条语音讯息。
“为了晨晨和曦曦，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你第一次说离婚时，我就求过你，现在还是一样的想法。人活一世，总有犯错的时候，别一下子就判死刑。”
“那个人再好，终究不是她们亲爸爸，社会新闻你都不看的吗……”
第39章 chapter 39
“你与姓田的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时候, 怎么没考虑过孩子们？”
两人不在一起，江柳烟看不到乔燃的表情，但她想象得出, 他必定是不屑的, 甚至觉得自己很委屈。
果不其然, 乔燃回复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提它好吗？早就翻篇了, 我只想回归家庭当个好爸爸。”
呸！好个自私自利、我即世界的男人！他想寻求刺激，就可以抛妻弃女出去尽情快活；他玩累了想回来, 又要求前妻心无芥蒂地接受。
江柳烟暗骂，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到兖城后, 许家二老直奔医院而去。许子慕跟进病房，陪刘叔一家聊会天，临走时给刘叔儿子塞个信封，让他给老人买些水果、营养品。
老刘直嚷嚷着羡慕许父命好，弟兄俩个都有出息, “不像我, 儿子三十大几还没混出点名堂，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对老辈人来说，拉扯大孩子为的什么？不过是老来能替自己长点脸。许父内心十分受用, 嘴上却谦虚道：“也烦得慌，世间哪有省心的子女。”
刘家阿姨给客人削果盘，扭头问许母老二谈对象没，“离婚快两年了吧, 该找个媳妇照料生活。”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母心说他找的那个还不如不找呢，遂打个哈哈道：“没，他成天忙生意没时间。”
“嗐, 钱哪赚得完？男人总得有个女人管着，才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许母心不在焉地附和，“可不是嘛，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哪样也不占。劝还不听，整个一刺儿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提到孩子们小时候，两位母亲便开始追忆往昔，慨叹时光如流水，眨眼功夫她们都到了当奶奶的年纪。
酒吧里，何秀芝洗尽铅华素着张脸，宽松连衣裙配平底鞋，端坐在许子慕左手边。有意盘下酒吧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满脸生意人的精明。
事情谈得还算顺利，对方做过这行有相关经验，自然看得出这间酒吧地段、装修以及经营方式都很好。就是价格稍微贵了点，许老板拒绝压价，说反正我不急着用钱，你不买有的是人想买。
那人要回去同朋友商量商量，投资不算太大，但也绝不是瞧不上眼的小数目。许子慕允他三天期限，“三天后成不成都告诉我一声。”
送走男子，何秀芝掩嘴接连打好几个哈欠。尽管没到显怀的时候，早孕反应可躲不掉，她假意抱怨，每天怎么都睡不醒，而且男朋友管得忒严，这不给碰那不给碰的。
“这位先生单瞧穿着打扮就不差钱，转让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倒是你和江小姐，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许子慕回她两个字：还行，眼底的笑意满得藏不住。
何秀芝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诚心诚意恭喜他，“结婚时别忘记给我发请柬，过两天签合同我就不来凑热闹了，曲终人散怎么能不让人伤感，情绪不好对我肚子里的宝宝有影响。”
男女之间的友谊，在有份共同事业时或许存在，一方组建家庭后，渐渐疏远是必然结果。
于何秀芝而言，小男朋友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对她一见钟情，追求了很久，何秀芝明确拒绝过，小伙子坚持不懈，越挫越勇。
三十岁的女人，没有另一个五年可以蹉跎，默默陪伴的几年，敌不过人家一朝久别重逢，执着下去没任何意义。
何秀芝想通了，男人说爱你不一定是真的爱你，但说不爱你一定是真的不爱。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和最爱牵手，这就是生活，是现实。
许子慕问她开没开车，没有的话可以送她回家。何秀芝掏出手机：“不用你送，叔叔阿姨不还在医院等你去接吗？我如今是有御用司机的人。”
小男朋友说二十分钟后到，许子慕陪何秀芝坐着等，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以她的性格热闹惯了，并不适合呆在家相夫教子。
何秀芝笑笑：“得多谢许老板，这几年跟着你赚了不少身家。等孩子上幼儿园，我随便弄点小生意做做打发时间，能照顾到家庭最重要。”
“谢什么，你应得的。过几天这边清算完，我把入股的钱退给你。”
何秀芝突然间红了眼眶，抽张纸巾蘸蘸眼角，“干嘛啊，搞得跟分东西散伙永不相见似的。江小姐说等女儿上小学她要回兖城来，到时候我肯定会经常去骚扰你们。”
言语间笃定许子慕会和江柳烟有情人终成眷侣，许子慕心情甚好地弯弯嘴角：“随时欢迎你来。”
何秀芝的小男朋友开辆百来万的轿车，外表年轻朝气，看得出家境优渥。他本站在车边等着，见女朋友出门立马冲过来搀扶，礼貌地冲许子慕点点头，叫许哥好。
许子慕目送他们远去，紧接着驱车去医院接爸妈。
原计划晚餐请二老下馆子，许母嫌在医院被消毒水薰得没胃口，还是回家煮点面条凑合一顿得了。
许子慕笑道：“从我十岁开始，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凑合一顿。我和我哥能好好长大不容易。”
许母瞅瞅儿子，又瞅瞅老伴儿，“你们这些吃现成饭的大爷，哪晓得烧饭的苦？做饭一小时，吃饭十分钟，完事还得涮啊洗啊……”
许父忙拍马屁：“咱家数你妈最辛苦，你以为一日三餐多简单？顿顿整像样儿四菜一汤，旁的啥事别干了。”
“知道我辛苦你怎么不搭把手？”
“我不是不会嘛，怕帮倒忙。”
许子慕边开车边听二老斗嘴，心道大哥怕老婆明显是家族遗传。
许父打小教育俩儿子，怕老婆不是怂，那叫尊重女性。带你们两个熊孩子比上班累一百倍，给多少钱都没人愿意干，所以敢惹你妈生气就该狠狠地揍。
兖城的别墅老头老太太第一次来，事实上，老大老二到底有多少资产，每年赚多少，他们仅有个囫囵的概念，具体数目并不清楚。
桃花源小区附近的超市，所得利润专供许母日常开销和打麻将用。左右花不完，老太太平时也懒得精打细算。
只一回，闲来无事同老伴在家里算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个月光在麻将桌上竟然输掉两三万。
许父曲指使劲儿敲打桌面：“你可真是实实在在的败家老娘们儿！幸好儿子能赚钱，单指望我哪养的起你。”
县城里有正式编制的公务员，年收入也就几万块，哪个退休老太太敢这样拿钱不当钱？
许母嘴硬：“什么败家老娘们儿，讲那么难听，我是散财老仙女。”
许父道他想得开，出去打麻将总比在家里憋着气同他吵架强。
这边常年不开火，厨房里锅碗瓢盆倒是齐全的。老两口溜达到便利店买挂面、西红柿和鸡蛋，盐油调料叮叮当当一大袋子，拎回家做西红柿打卤面。
许父帮忙剥葱切菜，许子慕到卧室与江柳烟通电话，问她在做什么，晚饭吃的什么。
“包晨晨和曦曦最爱的虾仁三鲜馄饨，现在在广场上散步呢。”
“明天什么安排？”
江柳烟嘲笑他记不清日期，“周一工作日，当然是到公司上班啊。”
许子慕说，等这边的事忙完即刻回去。
孩子们在一旁玩得正欢，江柳烟压低声音说：“你忙你的呗，晚几天回来没关系。”
停顿片刻补充道：“反正我也不想你。”
许子慕猜得到她的表情，狡黠、装无辜，让人恨得牙痒痒。同时又联想到何秀芝之前说过的，要他同两个小宝贝多亲近亲近，即便取代不了亲爸爸，至少也别对他有抵触情绪。
许子慕征求江柳烟的意见：“要不让万磊给你放几天假，趁天气不算太热带孩子出去玩一趟？”
“你要和我一起吗？”
在江柳烟的观念里，他们还不到共同带孩子出游的地步。父母那边怎么解释？街坊邻居瞧见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不是她太在乎人言可畏，两个女儿和她生活在同一个环境中，听见了总归不好。
许子慕听出她兴致不高，解释道：“我怕她们不喜欢我，到底该怎么哄小孩子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