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了?”卫婵沅眼中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的命你拿去,换他的好不好?”
“这不是一命换一命的道理。”
“那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他和你不同,我无法感知,也许会活下来,也许已选了那两条路中的一条,施主,节哀!”
节哀,为什么要说节哀,是二哥已经没办法救回来的意思吗?
卫婵沅觉得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根本无法喘息,她一下子双膝跪地,“大师,之前我说了对菩萨不敬的话,是我无礼了,皇后罚我抄经文我也没有抄,是不是菩萨生气了,我错了,大师,我不应该不信你,这次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一辈子青灯古佛我也愿意,只要二哥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了,我好害怕上一世的所有都重演,二哥会不会只是开始?大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无言盘坐在卫婵沅面前,用苍老的手掌抚摸着卫婵沅的头顶,“施主,这一世许多人的命数都因你而改变了,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要太过执着。”
卫婵沅明白这是无言在说他也无能为力了,心里的那个希望一下子就破灭了,额头顶在地上,手抓着无言的僧袍,肩膀抽动,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过了好久,哭累了,卫婵沅慢慢抬头,很是郑重的对着无言拜了一礼,起身出了禅房。
面如死灰的卫婵沅像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文芯,走吧。”
两个人刚走出黄粱寺就听见了马蹄声,她站定,冷冷看着渐渐清晰的情景。
陈逾白一身朝服,身后跟着常禄、何六安和几十名侍卫。
她的心抽痛了起来,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是不是这段时间她幸福的让老天爷都嫉妒了,还是她到这一刻才清醒的认识到,眼前这个男子,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权利和皇位。
第59章 隐瞒
陈逾白飞身跳下马, 冲过来将卫婵沅紧紧搂在怀中,“阿沅,你吓死我了。”
“我总是让殿下惊吓吗?”
她的声音冷淡又漠然,陈逾白放开她, 看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容, 心中慌乱无比。
“殿下, 之前在浔州我受伤醒来,你说害怕失去我, 后来你救我出假山, 说吓到了,刚才我又惊吓了殿下,我可真是罪该万死呀。”
“阿沅,你胡说什么呢?你究竟怎么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怎么了吗?你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二哥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 他是不是死了!”卫婵沅难以压制住悲痛, 抓着陈逾白大声喊起来。
原来是这件事, 原来老天爷都不愿意给他多留一些时间,哪怕是多一天的幸福。
“阿沅,你听我说, 并没有找到卫若书的尸体, 他就很有可能活着。”
“你骗我, 你究竟还要骗我多久?”无言都无能为力了,他还不对她说实话。
“找了十多天了,很可能……但没见到尸体就有希望。”陈逾白眼中有些急切,“阿沅,天色晚了,你出来一天了,饿了吧, 我们回宫吧。”
陈逾白想搂着她上马,突然听见她问道:“薛豹什么时候死?你不是说相信我的梦,会保护好二哥的吗?你说时候未到,我就真的信了你,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想治罪薛豹吧。”
一下子停住脚步,心里有个地方顿疼,陈逾白神色破裂,“阿沅,你不能,不能这么认为。”
“我知道,殿下还需要薛家帮你坐上皇位,自然不会治罪薛家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个贪墨之人,是个该千刀万剐的人。”
卫婵沅是知道的,前世二哥遇难后,爹爹和大哥上书弹劾薛家,罪状可是罄竹难书。
“不是这样的……”陈逾白觉得很无力。
“难道殿下想说,那个时机是等你登基为帝吗?你可知道这段时间薛豹还会造多少孽?在你放过薛豹的这段时间他害死了我的二哥,他,难道不该死吗?”
陈逾白道:“关于薛豹的罪证我已经全部交给卫尚书了,你父亲随时可以弹劾。”
卫婵沅突然冷笑,这个男人确实和上一世不同了,“殿下是第一时间去了卫家,向父亲澄清了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吧,你是不是怕失去父亲的支持?”
这样也挺好,起码不会像前世一样,最后落得两相争对,但她却仍然觉得异常的悲凉和无助。
“我倒是还要感谢殿下,否则爹爹和哥哥收集薛豹的证据怕是不易。不过,”她转头看着陈逾白的眼睛,“殿下是把卫家推在了风口浪尖上,自己仍然不愿意和薛家作对吧,殿下真是好谋划。”
他看着卫婵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觉得心里有个位置不断的被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出血来,挥了大氅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我们回宫吧,在这样下去你会病倒的,你看你穿的这么单薄。”
他根本不敢回答卫婵沅的话,因为她说对了,这确实就是他的谋划,他不能不念及薛家在自己年少时对自己的维护,更不能落得忘恩负义的名声,只能借旁人的手铲除薛家,而此时因为薛豹丧子的卫瑞阳,再合适不过了。
他真的不愿意以卫若书的生命为代价而铲除薛家,只不过在这件事发生后,他还能清醒的分析朝堂局势,应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我不想回宫,我想回卫府,你能答应我吗?”卫婵沅仰头,那双即刻就要流出眼泪的眸子,让他心疼。
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滴,“阿沅乖,我们回东宫。”
“为什么?”
她猜对了,他只想把她圈起来。
“你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害怕失去你,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我不能让你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卫婵沅眉头轻皱,“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着心悦我的话,我却感觉到的是难过?为什么你对我好,我却没办法开心起来?是不是你的喜欢就是将我关起来?像个小宠物一样,每天喂吃喂喝再加上逗弄,然后也不管它是不是愿意?也不管这个小宠物的家人是死是活,还要去利用它的家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扎进了陈逾白的心里,他极力的让自己显露出笑容,“阿沅,我们回宫。”
卫婵沅却笑出泪来,“果然是如此,你一个字都不愿意解释。”
他想把阿沅关起来是真,卫若书最大可能是死了,他利用卫瑞阳铲除薛家是真,他要如何解释?
“这一次是我大意了,阿沅,你相信我,今后我会保护好你的家人,你在乎的人我都会保护好他们。”
“他们不需要你保护,你只需要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如此,好人自然就得到了保护,若是你继续放纵薛豹这样的人,还会有第二个卫若书,第三个卫若书死在他的手里。”
卫婵沅说的让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是他间接的害死了卫若书,还说自己保护要保护好他,结果却是自己害死了他。
“我做错了,阿沅,你原谅我,好吗?我们回宫好吗?”
卫婵沅心里难过的已经要站立不住,整个人全靠着陈逾白拦在她腰上的力气维持着不倒下,她紧紧扯住他肩胛处的衣衫,“我多么想原谅你,但只要一想到二哥的音容笑貌,我就说不出原谅的话,殿下,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逾白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将卫婵沅按进自己的怀里,那单薄的身体,让他疼惜,他知道阿沅的伤心,但现在却恨自己找不到任何让她开心的办法。
手摸索到她脖颈的位置,轻轻一砍,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卫婵沅晕在了他怀中。
“回宫。”抱着卫婵沅上马,看着暗淡的天色,他觉得无法呼吸。
跟在身后的何六安和常禄,早已红了眼眶,更别说文芯已经是泣不成声。
陈逾白将她放上床的时候,她就醒了,那一掌实在太轻,她醒的太容易。
还没睁开眼睛,泪却先流了出来。
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从床上缓缓爬起来,撑着毫无气力的身躯直视陈逾白的眼睛。
“你说,二哥,他会回来吗?”
现在的她只想有个人能欺骗自己,哪怕是假的,她也想要。
沉默了许久,陈逾白多想说,会。但是他不能再骗她了,因为他知道,这个谎言他根本圆不了。十多天了,他们不但挖地三尺的搜索,还把帝都所有的农户都查找了不止一遍,如果被人救了早都找到了,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不是被河流冲走了,就是被野兽吃了。
看着久不言语的陈逾白,终于,眼中再无期许,只剩下一片死寂。
“让我一个人静静。”她躺回到床上,空洞的睁着眼睛。
“阿沅,吃点东西吧,文芯说你从早晨开始就没吃东西了。”陈逾白站在床前,却不敢走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翼翼地问着。
卫婵沅偏头看她,“吃不下,殿下请出去吧。”
她放下帷幔,陈逾白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纱。
陈逾白摇摇晃晃的从寝殿出来,关上门,跌坐在门口。
常禄立刻过来扶他,“殿下!”
何六安站在一旁,拳头已经握紧了,别说是太子了,就是他也觉得快要窒息了。
“六安,你去问问太子妃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是。”何六安刚要出去,文芯端着吃食正从小厨房出来,说道:“是薛侧妃,早晨薛侧妃来过,虽然不知道她对娘子说了些什么,但是娘子就是她来过之后才这样的。”
陈逾白本就一腔怒气不知道要冲哪里发泄,现在听到是薛玲玉所为,真是捏死她的心都有了。
栖鸾殿的宫灯还没有熄灭,薛玲玉怔愣着拿着陈逾白之前送给她的簪子,她仔细的想了想,这簪子似乎不是陈逾白送给她的,是她自己要来的,那时的自己自以为那个人是喜欢自己的,现在想来却发现他和自己在一处时,好似从来都没有主动过。
门“嘭——”地一声被踢开了,她看见陈逾白还穿着朝服走向自己。
她知道他不是来宠幸自己的,而是找自己算账的,从早晨她到清心殿告诉给卫婵沅那些事后,就知道有这么一刻,只是不知道还连一天都不到,这个人就来兴师问罪了。
“你就那么爱她?”
陈逾白吼着,“你都对阿沅说了些什么?”
薛玲玉冷笑,“殿下不是都知道了吗?怎么还来问我,我只不过告诉了她事实。”
陈逾白上前一步,眼神狠戾,“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好啊,但是你先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你要杀我?仅仅是因为告诉了太子妃事实吗?”
“哦,是不是她不理你了?生气了?你心疼了?活该!”
薛玲玉也不后退,直视着陈逾白,“你活该!表哥,被人质问,被人不喜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不好?”
陈逾白捏住她的脖子,“你别惹恼了我,你伤害了阿沅,我决不饶你。”
“我伤害了她?伤害她的人是你呀,是你呀太子殿下。”薛玲玉一点都不怕,她看着这个男人痛苦简直太开心了。
一下子就说中了要害,陈逾白捏着脖颈的手松了下来,“从今日起,薛侧妃禁足栖鸾殿。”
他怒气汹汹的走出来,就见有小太监对着常禄说着什么。
常禄一回头就看见了陈逾白,急急说道:“殿下,清心殿不知为何,突然传了太医。”
第60章 刺伤
当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后, 心里的疼痛会愈加深刻,卫婵沅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小妹。”
突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是谁在喊她?
“小妹。”
是二哥!
卫婵沅跳下床猛然掀开帷幔,四周空空如也。
“小妹。”
她转头, 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铜镜。
那里面站着一个人, 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二哥!”她颤颤的喊了一声。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铜镜里的自己似乎不太一样, 身着男装, 拿着扇子正欢快的走向卫若书,在卫若书面前开心的说着什么。
突然,镜中的自己拿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插进卫若书的心脏。
“二哥, 不要!”
卫婵沅哭喊着不断拍打着铜镜, 却没有任何用, 卫若书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铜镜中的自己消失了。
可是血却越发的清晰,卫若书转头看着自己, 伸出手喊着:“小妹, 救我……”
“二哥!”
卫婵沅用力的拍打着铜镜, 但始终够不到卫若书的手,她好着急,拿起一旁妆台上的粉盒就向镜子砸去。
可是铜镜只是凹进去了一块没有任何改变,卫若书还是伸着手想够到她。
她不气馁,仍旧使劲的砸着,很快手里的白瓷粉盒就碎了,她不放弃继续用力, 手立刻被瓷片划破,流出血来,文芯听见动静,进来一看,吓了一跳。
卫婵沅满手是血的砸着铜镜,嘴里喊着什么,但嗓子却像是哑了一般,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文芯大喊道:“快!快请太医,太子妃受伤了。”
然后一把抱住卫婵沅,“娘子,你怎么了,娘子。”
“二哥,在这里面,文芯,快救他。”
文芯看了一眼与平常无异的铜镜,“娘子,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她强行将卫婵沅从镜子前拖离开,捂住她的眼睛,像是哄小孩一样,“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娘子不怕。”
卫婵沅扒开文芯捂着她的眼睛,再向铜镜看去,却发现里面只有面容憔悴的自己,哪里还有卫若书。
不管手上的伤,她不相信的抚摸着铜镜,喃喃自语,“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在的,二哥,你在哪里?我能救你的,我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