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哄——丁律律
时间:2020-10-28 09:55:25

  其实,她不过是个小孩,小孩需要想很多吗?
  不需要。
  所以她心安理得吃了时郁买回来的夜宵,吃了还不收拾,连嘴巴都不漱,倒在床上就睡了。
  这之后,时郁变得有点像去年的时郁。
  不再冷冰冰,疏离的眼神看她,而是像一只温柔的狗……很抱歉,在形容他温柔的同时要带上狗这个名词,因为明当当彻底感受到了他的用心,但拒绝承认他的好而加上“狗”字形容他,以表示对他的不屑。
  每天清晨明当当起床后会有一段贤者时间,对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扑腾扑腾的起床,到院子里头的洗漱台上洗漱。
  院子里种满蔬菜和鲜花,她喜欢在外头洗漱。
  但是,外头一直是小宋叔叔的天地,所有用品一律比较成人。
  她每次挂毛巾都费好大劲。
  这回,她擦完脸,惊奇发现,与自己眼睛齐平的墙上居然新钉了一根毛巾架。显然是给她用的。
  她没用一秒钟时间就猜出这是何人所为。
  她气汹汹的跑到那个人的房间,对靠在床头听音乐的某人低吼:“你少对我好了——因为你根本好不起!”
  “别以为蝇头小利就是对我好了,我不廉价!”
  “你赶紧走,离我远远的,神经病!”
  她骂完后,时郁就回她:“树不修不成材。”
  “……”明当当惊了一跟头。他凭什么修她?
  时郁往后躺倒在凉席上。
  这地方虽是首长楼但他的住宿条件十分苛刻,靠西边的房间,在夏季几乎就是桑拿房,加上刻意被拆走的空调,和一台老态龙钟的落地扇,时郁住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堪称“魔鬼训练”中。
  所以他很热。
  上面穿了一件白背心,下面一条薄薄的宽松短裤,躺下来时一张床就被他的皮肉霸占了。
  明当当太过弱小,感觉自己还没他一根腿长:“……”
  她气了半天,拿眼神发功,却丝毫没令他受损失。
  她简直要坐地,哭爹喊娘。
  时郁这时候又大言不惭启声:“帮哥去冰箱拿瓶冰水。”
  ……我让你喝!
  厨房里,趴在灶台的小小人,握着一瓶打开盖子的水,速度几乎快到残影的往里头添加着什么。
  接着似满意量了,咚一声从板凳跳下,又溜烟儿似的回到时郁房间,“给你。”
  时郁接过,一点没想过她怎么会好心帮他拿水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仰头就咕咚……
  明当当眼睛霎时发亮。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后都无事发生。
  她惊讶。
  时郁喝好水,说了声谢谢,又懒洋洋躺回席面。
  明当当空站了十秒,再次确定无事发生,不可思议的重新回到厨房,伸手指沾了盐罐往嘴巴里一尝……差点死掉!!
  “哈哈哈哈!”时郁的爆笑声却在门边儿响起。
  明当当狂朝水池里吐着咸口水,同时想起去年夏年被他嘴角番茄酱支配的恐惧。
  她口齿不清骂得更加热闹。
  时郁见好就收,哄哄她,被她捶两下,气消了又带她出去逛。
  这小镇其实了无生趣。
  除了大海就是乏味的村庄。
  但两个人逛着,感觉悠闲。
  走到一个大院子,明当当问,“这是哪里。”
  “部队。”
  “能进去吗?”
  “大门不能。”
  “……”明当当以为小门能,结果他带她钻了狗洞。
  狗洞……
  “前两天台风墙塌了,这个洞他们还没发现,走。”
  ……走哪儿去?
  明当当已经懵了。
  时郁领着她走到一排平房前,然后观察里面情况,见没人,他大刺刺把她从窗口送进去,然后跳进来。
  找了一碗一勺,从一个大桶里盛出一碗绿豆汤,两人蹲在地上,他一勺一勺的喂她。
  明当当一边张口吃,一边东张西望,“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会,所以吃快点。”他倏地加快速度。
  明当当啊呜啊呜,嘴巴张合到近乎机械。
  直到吃完,她都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跑进来吃一碗绿豆汤?
  时郁忍着笑,“甜吗?”
  明当当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答。
  “叫声哥这么难?”他又出击。
  就是这么难。
  明当当瞅了他一眼,心里答。
  晚上做噩梦,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之后母亲在戏台唱戏唱一夜死去,她陪了一夜,虽是冬天但全身冷汗……
  醒来外面世界竟然真下雪,不知不觉在大院住了大半年,会一直住下去吗?
  明当当不由发出了这种灵魂思考。
  她其实发现时郁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当时他不准她破坏那只笛子,正义凛然,可谁会了解这个人为了坚持自我,不惜从大都市转学,在这个不发达的小镇上半年高中呢?
  “你当时为什么打他?”早起收拾完毕上学时,她小短腿急急的追在他身后,不由发出迫切的疑问。
  雪花很大,降入陆地变成白毯。
  他还是走得那么快,只有她陷在北方的大雪里像只努力往外蹦的地鼠。
  时郁稍停,等了等她,接着大掌推着她后脑勺,使她在雪地里哇哇大叫行走。
  一个被提及千百次的问题再次被忽略,像雪花落地,行散无声。
  到了学校。
  明当当放下书包,准备早读。
  但这天,她实在静不下心,时郁答应她,晚上回去陪她打雪仗,虽然他火力一看就是很猛的人,但她一点不怕。
  相反,她此刻在教室里坐着都觉得心神飘去了操场。
  “明当当,有种出来!”这时候一群男生从临班冲过来,对她挑衅。
  是单闻。
  他的笛子明当当还没有还给他。
  时郁收走后隔了一段时间给她,让她自行处理,她打算在合适的机会,贴上一个小纸条,写上:作恶的人终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加以警告,一并送还。
  但看来,单闻表现差劲,她这个归还日期又远了些。
  “干什么?”她面无表情。
  单闻说要打雪仗,带领同学打得她满地找牙。
  明当当应战。
  下午的时候,做为一个南方孩子对北方之雪的新鲜感稍有退步。
  太冷了。
  一下课就出去玩,玩得是尽兴但鞋袜湿得难受。不少同学的家长都送来干净鞋袜放在传达室,同学们一一去领。
  明当当心里有点羡慕的在写作业,忽然有个人就跑回来说,“传达室有你的鞋子怎么不去拿啊?”
  她稀奇,难道是小宋婶婶?
  跑到传达室把新鞋袜换上后,感觉非常温暖,里面还垫了一层羊毛垫,别提多舒服了。
  放学回到家,她跟婶婶道谢,婶婶却说,“是时郁送的吧?”
  “不是你?”
  “不是。”婶婶见怪不怪了,笑着说,“哥哥真会照顾人啊。”
  等时郁回来,明当当就问他,“是不是你送的?”
  时郁点头,又笑,“羊毛垫舒服吗?”
  “舒服。”她难得红脸。
  “丹丹的毛。”他紧接着说。
  明当当大惊,“丹丹都可以产毛了?”
  “当然可以。”见她不信,时郁提议,“带你去瞧瞧。”
  丹丹是部队的一只小公羊。
  夏天时常在后山吃草,明当当游泳时认识了它。那时候时郁怕她在河里溺水,每次游泳都会看着她,久而久之两人就和丹丹投缘,并且给它取了名字。
  虽然明当当很抗拒,但时郁说,男生女名是有福气的标志。明当当就依他了。
  但是这次,到了部队探望丹丹,明当当才再一次确信了,时郁就惯会哄人,他说的话就没一句真,什么有福气,丹丹都被吃掉啦——
  司务长还说可香,邀请他们一起留下。
  明当当都伤心疯……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们再养一只!”时郁道歉,可道歉还在憋笑,这叫什么哥哥?
  明当当惨烈。
  她当然不可能进去吃丹丹,太残忍了,只好和假哥哥一起离开。
  临走前司务长叮嘱,路上有一段不安全,注意有个大窟窿,时郁不会游泳。
  结果走到家很幸运没瞅见那个大窟窿,明当当放下一直紧握着的他的手,手心都出汗了。
  却倏地松了气。
  门前灯光暗淡照着从她小嘴里呼出来的的那口气,像仙雾。
  时郁低喃,“担心哥?”
  “才没有。”她梗着脖子跑掉了。
  晚上却做噩梦,梦见母亲停止了唱戏,画面一转变成时郁掉进冰窟窿,和那只小羊一样轻描淡写没了。
  她哭啊,哭得在梦里像一只小牛犊在叫,倏地有人唤她,“当当,当当?”
  她睁开泪眼,一把搂住眼前人的腰:“哥哥,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叫哥了!
 
 
第8章 妹妹
  他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穿着睡衣,可能她噩梦做的太厉害胡乱喊叫把他喊上来了。
  明当当觉得丢人,可双臂怎么也不肯撒开,搂着他像搂着丹丹软乎乎的腰,只是他香香的比丹丹好闻,“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哥哥却置之不理,于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不怕,哥哥在。”他终于来了回应,声音压满惊喜,像被拧干的海绵,全部水分都给她了。
  明当当稍稍满意,但眼泪仍是不停,跟他哽咽梦见他掉窟窿里没了,叫他夏天一定要去学游泳,怕的话她会带着他。
  时郁感动,“当当吃糖吗?”
  “我刷过牙。”
  “没事。一次两次没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奶糖,拨了一颗塞她嘴里。
  明当当嘴巴包着糖又叫了一声,“哥哥。”
  叫得时郁伸手撸她脑袋,撸得乱乱的,在细发不住纷扬的眼前,明当当傻傻笑,她看到了时郁比她笑得还开心。
  ……
  春节后大雪渐渐融化,河水叮咚仿佛春天来到。
  明当当在河边玩了会儿冰,和单闻他们一起往家走。
  单闻说,“嗨,你跟你哥最近关系很好?”
  “我们本来就好。”
  “又不是亲的好什么好!”
  明当当停下脚步,严肃纠正他说,“亲不亲的不重要,他爱我,我爱他就行。”
  “哇——你好丢人!”单闻立即羞她,“你说爱,要不要脸,羞羞——”
  明当当愣站了一会儿,忽然眼眶就发红,在单闻面前她是个女汉子,这会儿突然急转直下,眼神不是以前的冷漠与愤怒,倒活生生像指控。
  单闻呆了呆,“干嘛?”
  明当当“哇——”一声就哭起来,撒丫子往家跑了。
  单闻:“……”
  明当当哭着回家,人刚到院子,声音已经传到里头去了。
  时郁的房间在一楼,接收声音最为敏感,他出来时,明当当已如一颗小肉弹砸到了他腿上。
  “呜呜呜!”她毫无缘由一通吹拉弹唱。
  时郁表示震惊:“谁欺负你?”
  明当当哽咽,“他们说我不可以爱你。”她也是有哥的人了,所以受了委屈回来找哥。
  “哪个他们?”时郁安抚的摸她脑袋。
  明当当说,“你先回答,我能不能爱你。”有哥后就可以自己惯自己,因为他无条件接受。
  “当然能。”时郁笑,“我也爱你。”
  “那你没有一天说一遍爱我。”她委屈,“我每天早起和睡前都说一遍哥哥我爱您。”
  她很有仪式感,这令时郁感动,“今天起,哥哥每天也说两遍我爱你。”
  “时郁……”有个女孩在叫他名字,但这不妨碍明当当破涕而笑,与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赖。
  “满意了?”时郁勾着她小手指,拉了拉。
  明当当翘了翘那根手指,碰碰他,笑了,“满意。”
  家里来了客。
  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叫盛瑶。
  是哥哥的朋友加邻居。
  盛瑶长得美,身上佩饰精致,那个包包上面挂了一只金色熊,很酷。
  “喜欢吗?”盛瑶爱屋及乌,对她也很好。
  明当当窝在时郁怀里,觉得别人的好都没有哥哥的好好,哥哥的胸膛最温暖,哥哥的肚皮也扛冻,她正在里面捂着,玩冰的手不一会儿就热了。
  “它叫积木熊,来自日本,是一名插画师设计了它,”盛瑶望着她笑,然后从身后变出一只巨大的盒子,盒子透明,里面的积木熊十分具有太空感,朝她摇了摇,“喜欢吗?送给你。”
  明当当却直言,“不太喜欢。”
  她眼神诚实的叫人即使被拒绝了,也不好对她多责怪。
  “那你喜欢什么呀?”盛瑶热情拉了拉她另一只落在外面的手。
  明当当猛地拒绝了,然后塞进哥哥的上衣里,“我喜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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