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枭药
时间:2020-10-28 09:58:41

  石青干脆的答应一声转身去,月白则起身将门户都打开,又去把内间的素青珠帘放了下来。
  已经出嫁的管事媳妇,不像姑娘时讲究,外头的这些管事小厮是可以见的,只不过苏磬音年轻,还是隔着一层帘子更稳妥些。
  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隔着珠帘,果然看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十几岁小子在门口给她磕头:“请二奶奶安。”
  因为一直奉着齐茂行的吩咐给鸳鸯馆表小姐办差,奉书唯恐苏磬音因此找他麻烦,这个头磕的是结结实实,恭恭敬敬,唯恐叫人揪住一点错处。
  苏磬音见状倒笑了笑,没等开口,一旁便又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男声:“奉书?你怎的在这儿?”
  正是刚去桃园里锻炼回来的齐茂行。
  看见齐茂行,小厮奉书多少松了一口气,转身见礼:“小的奉表姑娘的吩咐来取银子花用,二奶奶有不清楚的,召小人进来问话。”
  闻言,齐茂行的轮椅一停,便微微皱了眉头。
  奉书这话倒是说的一点没错,但是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儿一提出来,莫名的就很容易叫人多想。
  好像是苏磬音背着他为难鸳鸯馆,不许叫给送银子似的!
  齐茂行沉默一瞬,转身与奉书开口道:“我原说过,鸳鸯馆里要什么,你都备着送去就是了,什么东西还说不清楚?”
  听着这特意提起来的“鸳鸯馆里要什么,你都备着送去就是了”一句话,虽明面是在训斥小厮,但苏磬音哪里会听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她垂了眸,也微微抿了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来。
  奉书也发现自个这话闯了祸,刚起来的膝盖又跪了下去,面带无措:“是表姑娘说清明将近,要给做法事祭拜家里,需花费五百两银子!”说完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前两日,表姑娘才取了五百两,用来点长明灯,给二爷您祈福。”
  显然没料到是这么回事,齐茂行的神色便是一顿,也露出几分诧异来。
  苏磬音在帘后端坐着,活像是压根没看见齐茂行这个人一般,仍旧按着原本打算对奉书问道:“既是用来点灯祈福、祭拜的,这中间是谁沾的手?府里这些日子,可有进来什么不地道的神婆道婆一流?”
  这就是苏磬音特意叫奉书进来的缘故。
  一个每年的寻常清明祭祀、点灯祈福,就能花个千两银子出去,就是五福居的老太太出手,只怕也未必能赶上这个手笔了,何况那吴琼芳一个身份尴尬,借住在府里的亲戚姑娘?
  那表姑娘以往从来不曾这样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只怕不是被什么三教九流哄骗,就是府里办这差事的下人中饱私囊,出了问题。
  也是这位吴姑娘和齐茂行的“真爱”表现过于深入人心,苏磬音压根没有想过旁的可能。
  奉书连忙磕头叫屈:“小人冤枉!这银子小人从来不曾沾手!”
  苏磬音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清楚了,表姑娘从不出门,身边也只你一个当差的,那这银子,是送去了哪一座寺庙里?交给的是哪一位高僧?那功德簿上的数目可对得上?”
  奉书胆子小,被这么一番追问,立马就有些失措,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道:“没有寺庙!表姑娘没吩咐小的找寺庙大师,这银子还全都留在表姑娘手上,是表姑娘要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便都是一顿。
  眼下已是三月底,与清明也不差几日了,这时候还没去找寺庙庵堂,这祭拜显而易见是已经迟了,基本便干不成了的。
  那这一说,表姑娘打着清明的名头,实际却只是为了攒银子的?
  苏磬音一时有些怔愣,她过门三月,鸳鸯馆那边虽然每月花的银子都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摆在明面、有去处的,衣裳首饰、或者大头的吃燕窝,喝补药之类。
  这种没有去路,就是单纯要银子的事,表姑娘这种官家小姐,还当真从来没有过!
  若不然,苏磬音也不会疑心有问题,特意叫奉书过来问清楚。
  苏磬音只是天性闲散了些,又不是蠢笨的,目光从齐茂行那废了腿上一看,就也立即明白了这表妹转变的缘故。
  看来手里的银子才最靠谱,这事儿谁都知道。
  她方才还因着齐茂行的言行生气,这会儿却是瞬间平息了下来,看向齐茂行的眼神里,甚至都还带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咳,二爷早已说了鸳鸯馆里要什么都不许拦,既是表姑娘的意思,石青,快将银子给了!”
  苏磬音说罢清咳一声,看也不看门外的齐茂行,又继续道:“月白,我怎么的觉着外头鸟儿叫的有点吵,快将门窗都关了!”
  月白哪里会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闻言上前,只等着奉书拿了银交子退出去之后,对着门外的姑爷屈膝福了一礼,就很是干脆的将门在他眼前紧紧的合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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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前紧闭的屋门,齐茂行像是还未曾回过神一般,手心紧紧的攥了轮椅扶手,一时没有开口,只脸色沉的吓人。
  “二……二爷?”奉书知道自己闯了祸,哭丧了脸,叫的小心翼翼。
  齐茂行声音冷峻:“这事,为何不早与我说?”
  奉书深深低了头:“小的上次求见,就是要与二爷禀报的……只是您不耐烦听,只说表姑娘要,给她就是了,后来又叫小的去找陈工笔……”
  听着这话,齐茂行也想到了他当时的吩咐,只是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想到,表妹要的银子,竟是这般情形?
  齐茂行微微闭了眼,声音发沉:“表姑娘要银子干什么,你可见过?”
  “只是收下了,没……没曾花用过。”奉书小心看他一眼,又补充道:“只前两日,表姑娘叫揽月出去了一遭,将散碎的银两,都去钱庄里换成了银交子。”
  轻飘飘的一张银交子,保存起来自然要比银子方便的多,日后出了什么事,是藏是用,也都更方便。
  齐茂行缓缓的呼一口气,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吴家败落,表妹不过是凑巧想攒些银子安安心罢了,算不得什么,未必就与废了有干……他堂堂男子汉,不必因此多心,不必在意……
  偏偏奉书这个没眼力的,还攥了手里的银交子犹豫的问了一句:“那这次的银子,小的还给表姑娘送去不?”
  齐茂行抬起头,眸光阴的吓人:“不送去还赏你不成?”
  奉书脖子一缩,不敢反驳,一路小跑的赶忙退了下去。
  骂了这一句,齐茂行缓缓吐一口气,紧握着扶手的双手终于松了开来。
  松手之后,结实的木料上,仍是印下了一处明显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齐茂行(自我安慰):表妹就是凑巧要银子安心罢了,和我废了的事没有关系!
  苏磬音(敷衍):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齐*气鼓鼓*茂行:(捏碎扶手+1)
 
 
第19章 夫君承诺
  “表哥,你腿上的伤可好了?怎的这么快就出门挪动了呢?”
  抱节居后的桃园内,远远的看见了正在林中开弓的齐茂行之后,表姑娘吴琼芳一面问着,一面急急的赶了过来,眉间微蹙,似乎盛满了数不尽的记挂与担忧。
  正是阳春时节,桃园中的桃林都已结出了粉嫩嫩的花苞,虽未盛开,但也已初露夭夭之态,吴琼芳一身素色绸裙,眉目间像是笼着一抹总也挥不去的忧愁之态,映着这粉嫩满林桃花,更显得弱不禁风,格外的惹人怜惜。
  只可惜,亭下的齐茂行却像是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神色平静且冷淡,仍旧不急不缓的饮了一口手中清酿,方才简单回了一句:“无碍。”
  对着这样的表哥,吴琼芳的心头忍不住一跳。
  可她面上却不得不勉强耐了性子,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便状似无意的将话头扯到了来意上:“表哥,我昨日听奉书说起几句,表嫂她……可是觉着我住在府里,不耐我素日花用了?”
  即便是姨母唯一剩下的血脉表妹,齐茂行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她何时嫌弃过你的花用?”
  只这一句,吴琼芳便已听出了他的维护之意,一时间心下更气。
  自从表哥将她从教坊中接回来之后,虽然身份卑贱处境尴尬,但她有齐茂行护着,在这侯府里却是从未操心过衣食花费这些琐事,反而因为齐茂行的家私丰厚,出手又大方,她在侯府里的吃穿用物,甚至还比在吴家时都要讲究豪富了许多。
  就苏氏进了门,表哥都也特意照应着她,从不叫人旁人轻待。
  这样的情形下,她当然不会去主动提起这些阿堵物,平白跌了自个女儿家的矜贵。
  可自从齐茂行废了之后,她的处境却渐渐的变了许多。
  她身子不好,每日都要进一碗血燕,府里早是知道的,大厨房里也专有一份表哥给她备下的燕窝,每晚睡前都会定时送来。可前些日子,大厨房里却说什么人手不够,忙不来,她的燕窝也顾不得专腾一口灶台去熬,若是非要,便得另花银子打点。
  一碗燕窝都是如此,旁处的琐碎慢待,就更不必提。
  吴琼芳本想叫奉书去与表哥说明她的委屈,可偏奉书这小子,只说着什么二爷伤还未好,这么点小事忍忍便罢了,不要再麻烦二爷。
  她心下不忿,可却也无法强逼奉书,无奈之下,可不就得拿身上的银子来换维持着原本的待遇不变。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慢慢发觉,这银子竟是这般紧要,尤其齐茂行的伤势并不见好转,吴琼芳无人可靠,担忧之下,自然而然,便也顺着按着贴身丫鬟揽月的指点,寻着祭祀祈福的话头,去与抱节居里张口要来。只当攒些压箱底的底气。
  也是她自打进了侯府,就从没人限制过她的花用,以往要东西取银子,从来都是径直便给了,加上她官家小姐,不通庶务,只觉着几百两银子罢了,算不得什么。
  谁曾想这才开了第二回 口,苏氏就却叫了奉书去问,且还偏偏就正撞上了表哥在!
  打从昨天奉书过来告诉了她昨日取银子时发生的事儿,她的一整个晚上,便一直都是担心不安。
  吴琼芳的手心不安揉着帕子,暗暗咬了牙,哪里有这般巧的事,说不得,就是苏氏故意在表哥跟前挑拨!
  可不管苏氏如何,她如今在这府里,只倚靠的也只有表哥一个,就算表哥已然废了,她这会儿也决计不能表哥认为她是一个贪图钱财之人——
  这还不到时候!
  一想到这儿,吴琼芳的心下更急,没敢再提苏氏,只是柔弱分辨道:“以往便罢了,只是我担忧表哥的身子,打算趁着过节出门,去大安寺里为表哥祈福,好叫表哥早日痊愈。”
  “我听旁人说,祈福这事,必得亲自叩拜布施才最有心意,这才叫奉书拿了银子,想要亲自带着去大安寺里佛前供奉的。若是倒是表哥身子不碍,也好求着表哥一起,只当是出门散心。”
  “只是昨个儿听奉书说,表嫂特意问了?”
  说到这,吴琼英咬着下唇,神色凄然:“是我不懂事,不该这般想当然,表哥,我知道自己……”
  “琼芳。”没等她说完,齐茂行便忽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
  他微微抬头,眼神清澈的像是能是直视人心:“琼芳,自你进府,我从来不曾委屈过你,你自个也是知道的。”
  吴琼芳连忙点头:“我知道表哥待我好,我心里也……”
  可齐茂行却还未完,他的神色平静,话语直白却的毫无掩饰:“我违抗父母祖母,离家从军,得罪苏家,就是为了不叫你受妾室的委屈。你想要银子,与我直说就是了,我不会不给,何必这般巧立名目,倒白污了你女儿家的清白。”
  齐茂行的面色发沉,心中更是沉甸甸的如同坠了巨石。
  如果表妹是直接对他开口,干脆坦白因他成了废人,需要拿银子花用安心,以他的打算,怎么可能会不给?
  他非但会将银子双手奉上,甚至还会自责是自己思虑不周,若不然,表妹也不用担心这些琐事。
  可是表妹呢?当面对着他缄口不言,背后却寻着借口从抱节居讨厌银两私自昧下。
  这哪里有把他当作自己人?
  这且罢了,事情败露,还仍不坦言,又这般言之凿凿,仍旧寻着借口哄骗他。
  这又是将他当作了什么愚昧之辈?
  表妹……琼芳,如何便能对他作出这般事来?
  这一番话,也只如一支利箭一般猛,只刺的吴琼芳脸色愈发苍白:“表哥,我不是……”
  她原是想解释的,但是对着齐茂行已然看穿一切的清明目光,却只剩下了满面仓惶,嘴唇翕动着,却诺诺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沉默时,小道外,忽的传来了丫鬟石青响亮的人声:“瞧见了,姑娘,姑爷就在亭子里坐着。”
  齐茂行闻言抬头,果然,正是苏磬音与月白石青主仆三人,隔着低矮的桃树瞧见了他,便低头从树下走了过来。
  从树下穿来的苏磬音是一身嫩粉罗裙,腰间系着暗绯丝绦,绳结精细灵巧,衬着腰肢盈盈一握,裙角细致的用同色的丝线盘了几株待放的桃花,随着步子隐隐绰绰的颤动,一眼看去,鬓发若云,容光似雪,实实在在的春风桃面,人比花娇。
  只叫人眼前一亮。
  看着这样的苏磬音,满面的仓惶的吴琼芳死死的咬了下唇,手下的帕子攥得更紧,只咯得手心生疼。
  没料到这个表姑娘也在,苏磬音觉着自个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脑袋上都仿佛在隐隐的发亮。
  “哦,我特地过来,是有一桩事想与你说。”
  因着这缘故,她也摆出速战战决的架势:“我今日在府里听说,荣辉堂也收拾的差不多,大爷明日便要回来,准备祭拜的事了。”
  逢上清明,祭祀先祖这事,自然是要准备起来的。
  齐侯府只这嫡出的一脉,人丁原本就稀少,从前都是齐茂行代表孙辈嫡出,站在齐侯爷身后的位置,捧祭品,焚祭文。
  如今齐茂行废了,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个差事,自然是干不了了,这么一来,这府里能替下他的,自然只有庶长子齐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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