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滇富足不富足本来和汪贵妃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但是云滇是因为赵翊林而富足的,这就有了关系,所以汪贵妃才会心烦地发泄。
赵翊林先是找到了灭杀蝗虫的办法,再替云滇百姓找到了致富之路,只怕史书上都要留下重重一笔,云滇之地的地方志会永远记住这件事。
汪贵妃怎么能不焦急?怎么能不忧心?怎么能……不后悔?
祁明萱非常理解汪贵妃,她觉得这次的事就像是先前湖江的事,父亲本想要坑一把卫淞,结果忽然横来一笔三皇子也去了云州做副考官。他们父女两人那段时间都是心惊肉跳的,生怕湖江爆发舞弊案彻底污了三皇子的名声。而这种隐忧完全不能告诉别人,在其他人看来,只能够做副考官,这是皇帝对三皇子的重视。
现在汪贵妃就是发泄她的那种遗憾,扼腕错失了机会,和当时他们父女两人是一模一样的。
那段时间他们父女两人就常常想着,要是没有坑卫淞就好了,那肯定也就不会有三皇子去湖江的事,这样就可以坑一批朝中的清流。
往事不可追,一想到湖江的事,祁明萱心都是痛得,尤其是她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三皇子在云州遇到危险,居然还是被魏昭救了。
祁明萱在知道了那个消息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凉的。
上辈子昭昭叫做祁明昭,嫁入到了东宫做了太子妃,刚开始她与太子还是相敬如宾的状态,后来……
想到了上辈子的事,祁明萱掐住了手心,不让自己继续往后想,不想回忆那些属于祁明昭的荣光。
而这辈子她叫做魏昭,她救了三皇子,还提前让娄清韵的事情暴露了出来,祁明萱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昭昭无论是叫做祁明昭还是魏昭,都是老天爷偏爱的孩子,难道就算是这样,老天爷还是在给她铺路,让三皇子妃没了,让魏昭做三皇子妃?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祁明萱整颗心都是揪着的,她一丁点都不愿意这种情况的出现,她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明明魏昭什么都有了,这辈子还是明衍郡主,怎么又要和她争三皇子?
祁明萱的胸膛里有火焰在燃烧,因为不愿意让魏昭过得比她好,她拼命地不让自己犯一丁点的错,利用她编制出来的神仙谎言,加重她在汪贵妃心中的分量。
汪贵妃絮絮叨叨了很久,还看着祁明萱安安静静地听着,心中一暖,对着祁明萱招招手。
等到祁明萱上前了,汪贵妃用手指抬起了后者的下颌,仔细打量之后说道:“憔悴了。”
“毕竟老神仙先前明明说了蝗灾的事,结果京都里没什么蝗虫,我心中慌慌的。”
“你好好养一下身体。”汪贵妃说道,“马上就是圣上的寿辰了,你到时候一鸣惊人,我让圣上下旨指你做三皇子妃。”
今年正好是赵桓的四十有五生辰,每五年都会大办一场。
三皇子妃这个位置,祁明萱是志在必得,若是刚开始说起,她还会有些羞涩,现在心中已经波澜无惊,不过还是憋了一口气,让面颊浮现出自然的红晕,宛若是害羞了一样。
汪贵妃又和祁明萱说了几句话,打发她离开了宫中。
祁明萱出了宫之后,没曾想在宫门口遇到了要进宫的赵昶安。
对方看了过来,祁明萱的心跳加快,只是很快赵昶安很快就挪开了眼,像是看到什么无关痛痒的人一样。
祁明萱一直是带着帷帽的,她想着,或许她尚未撩开纱罗,所以没让赵昶安动心。
祁明萱当然比不了汪贵妃的天生丽质,不过有汪贵妃的滋养方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就等着万寿节那一日一鸣惊人,好让赵昶安的心中只有她。
祁明萱想着自己的水袖作画,定了定心神上了马车回府。
祁明萱的日子几乎是绕着汪贵妃打转,剩下的时间都是琢磨万寿节的献礼,而魏昭此时正在跳舞。
她的脚踝踩着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手中贴了银箔的木剑随着她的起舞,可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滞留在空中。
常年累月的锻炼让她对身体的操控能力很强,腰身可以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轻巧下腰之后,无需借力就可以靠着腰肢的力量直起身子。她的体力也充沛,不停地旋转,飞跃,舞剑,让女院里的学子们交头接耳小声说着。
林虞湘的怀中抱着琵琶,她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琴弦,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此时又有人敲着扬琴,叮叮咚咚的声音与琵琶声旋转在一起,这两者的声音宛若是羽毛一样缓缓降落,就有二胡加入到了其中。
拉二胡的是钱宝儿,她喜欢作怪,琴学好了之后就喜欢拉二胡,不过钱家人也随意她去玩耍,于是这女院里常有她拉二胡的声音。
二胡这种乐器每次一出,配上钱宝儿摇头晃脑的模样,就忍不住让人想笑。
此时轻笑声响起,而钱宝儿手执二胡的弓,很是认真地拉着,听着二胡音像是两军的主帅正在对峙。
一曲演奏完毕,教琴的尉夫子含笑点点头,“很好。”
到此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万寿节是在深秋,在魏昭过了十四岁之后没多久的日子里,魏昭和元安公主一起入了宫门,天边的红霞迤逦,把整个宫殿的琉璃瓦都镀上了一层绯色。
御花园里的花全部都修剪的整齐,各色精致盆栽里种的大多是菊花,这句话开得很美,丝丝缕缕的重瓣包裹住脆弱的花蕊,空气之中有淡香浮动。
因为万寿节是在深秋,番薯也早早从土地里刨出来,称重之后当做是今年的祥瑞送入到宫中,番薯这种神物,只怕要在未来的几年之中都是祥瑞了。
晚宴是摆在凝和宫殿的,正中架起了红色的高台,足够让做得后面一些的人也可以看到正中的情形,宫女与内侍井然有序地端着红色漆盘给每位大人布膳。
来参加这寿宴,讲究的是礼数,这里菜虽然好,但是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够烫,再等一会儿就有些凉了,所以来参加寿宴的人都提前在家中吃过。
首先是六部挨个给赵桓祝寿,礼部是欧大人敲编钟,呈上祝福;户部的祝寿众人很早就知道,那就是用番薯的产量来祝寿;兵部请了几位精壮的士卒,他们在高台上行拳可以说是虎虎生风,还表演了投壶的绝技,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以手中十二支箭直接扔入到箭壶智之中……
这六部之中,最好看的应当是刑部郎中丘大人的祝寿节目了,他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短褐,有一位大人敲着大鼓,丘大人一边在上面行拳,一边用手作画,等到他打完了一套拳,直接也做好了一幅画。
其他人看得是目不转睛,只有祁赟之与祁明萱的表情很难看,尤其是祁明萱,她频频看向了汪贵妃。
汪贵妃看着丘郎中打拳作画,脸色也不太好看,没办法,现在丘郎中做的事情与祁明萱的冲突了。
祁明萱要做的就是跳舞,一边挥舞水袖,一边作画,而现在有了丘郎中的祝寿在前,等会她跳舞就没那么让人惊艳了。
祁明萱低声对着父亲说道:“爹,我要是不跳了……”
“别胡说!”祁赟之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快去换衣服,这是无意之中撞上的。”
祁明萱没办法,只能够去换衣裳。
原本她是准备一鸣惊人,此时一下热情就被浇灭了大半,甚至在她商场的时候,还险些跳错了,一个踉跄之后,祁明萱心中一慌,手中的笔直接落在屏风上落下重重一笔。
嗡得一下,祁明萱的脑子几乎炸开。
怎么办?
她放下了笔,轻轻随着音乐旋转,一边试图弥补那重重的一笔。
她作画的本事只能说是平平,所以才会取巧边舞边画,这两样都不用做到顶尖,就可以让人眼前一亮,没想到居然和刑部的祝寿冲了,现在更是落下了不可弥补的差错。
祁明萱做的本来是万里江山图,现在只能突兀地加了一个房屋,这屋子像是坐落在山上,但是古里古怪的,怎么都和画风不符合。
祁明萱捧着这幅画下了红色高台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尤其是不敢面对汪贵妃,她不用去看汪贵妃就可以想到后者的表情,一定是觉得她上不了台面。
她下意识地看着魏昭,昭昭换了一身衣裙,此时正和钱宝儿说着话。
要说起来钱宝儿也是祁明萱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数,上辈子谁不知道这位钱宝儿的名声?
钱家因为都生得是男丁,十分疼爱这唯一一个嫡出的女孩子,可以说是宠她宠得不行,她的性子很是刁蛮,甚至还因为喜欢一个生得俊秀的寒门子弟,根本不去管别人愿不愿意娶她,就巴巴地跟着他的身后。听说最后还害死了寒门子弟的妹妹,偏偏最后两人又成了亲,应当是结成了一对怨偶。
具体的事情祁明萱不大清楚,只知道常人提到了钱宝儿都是眼角一抽,感慨说道:“钱家当真是把那个小姑娘给宠坏了,哪儿有这样宠的,性子都给宠得偏了,像个小霸王似的。”
“当时就说,起码得跟着一起过去郧河住着,不能这样直接给老一辈养,尤其是老人,疼孩子疼得不行,这不就歪了吗?”
不知道今生变了这么多的事,钱宝儿居然也换了一身衣服,等会显然是要代表女院去给圣上祝寿献礼。
祁明萱又看着三皇子,这一看让她肝胆俱裂,赵昶安竟是认真地看着魏昭,似乎因为她的举动,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很是明亮!
强忍着心碎的冲动,祁明萱献礼。
赵桓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看到了突兀的屋子也没说什么,他心中有些可惜,本来还想让她惊艳亮相,没想到居然和刑部的祝寿差不多,加上还犯了一点错误,看上去不怎么起眼。
汪贵妃很难高兴起来,勉强冲着祁明萱笑了笑,皇后瞥了一眼画作,什么都没说,以她的才学直接看出了祁明萱的画作频频,还有一个遮不住的大失误。
第142章 再次指婚
赵昶安确实在看魏昭,事实上,祁明萱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她尴尬、她难堪、她下不来台。这本来就是他想要让她得到的。
没错,是他做的。
是他让人去查祁明萱要准备献礼,是选择了画舞,也是他想办法让刑部的丘大人跳画舞,正好和祁明萱的节目相撞。
赵昶安让人偷出了祁明萱的画稿,她的画还有她的字毫无一丝的才情可言,此时的赵昶安也完全不相信,以前那些作品是祁明萱所做,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才情。
男子跳画舞侧重的是力量的刚,女子跳画舞侧重是如水的柔,虽说都是画舞,还是有区别的,想要彻底压得祁明萱黯然无光的话,最好还是女院之中用了画舞。
但是赵昶安舍不得。
自从知道了已经选定了祝寿的人选里面有明衍郡主,他就不愿意让她去接触这些。
他想要看到她们精心准备的祝寿礼。
赵昶安自从发现了自己的心思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目光去追逐她,于是他就发现了,她与太子走得很近,她认识赵翊林的那一帮好友。
她笑盈盈地和他们在一起,总是走在太子的身侧,她看着他的时候会笑得格外甜,梨涡里像是盛着蜜糖一样,有时候又忽然有些害羞,不肯与太子目光相对。
而他的那位太子皇弟看她时候的目光也不太一样,里面泛着点柔情,他像是绕着宝藏的龙,平时圈着宝藏他的心情很好,但是倘若是有谁敢碰他的宝藏,定然是会发出龙啸声,绝对不允许别人上前一步。
两人在明面上看宛若是友情,在赵昶安看来,还是要比友情再往前一步。
也许……他们尚未定亲,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定亲。
赵翊林是他的皇弟,等到他定亲了,赵翊林就会定亲。
赵昶安得承认,他就算是接受了事实,他的三皇子妃怎么都不可能是明衍郡主,还是被那一幕伤到了。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告诉自己,如果要是明衍郡主嫁给别人,他只怕还要担心她遇人不淑,如果是太子,品性是毫无疑问的,这样也好。
说得多了,好像赵昶安自己也相信了,这样会更好。
他执起水杯,继续看着高高的红色台案。
此时祁明萱献礼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她并不急着回到位置上,就站在高大的廊柱后,看着正中搭起来的高台,从这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也可以看到赵昶安的神色。
她咬着嘴唇,在嘴唇上有刺痛感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她等会还有圣旨要接,她需要让人看到她是优秀而又漂亮的祁明萱,不能让人看出她的狼狈。
祁明萱就这样站着,等女院的学子们拜寿。
咚!
是钱宝儿先出场,她穿得是火红色的舞服,手中的水袖在末端接上了鼓捶,随着她甩开水袖,发出了重重的敲鼓声。她是打着旋上的高台,单腿一翘,裙摆飞舞,坐在了椅子上,从椅子背后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竹板铃在手心里,轻轻一晃,发出了声响。
叮铃铃,锵。
竹板铃一响,又有琵琶声响起,这是林虞湘怀中捧着琵琶轻轻弹奏,一边上了台,与钱宝儿背对背坐着。
两人衣裙是一白一青。
故筝、扬琴、腰鼓……这些女院的学子们慢慢上了台,最后上的则是魏昭。
她像是会杂技一样,双手撑地翻身一跃就跳在最高的鼓上,她的手腕上有金铃,发出了当当当的声响。
赵昶安在看她,祁明萱在看她,赵翊林也在看她,而且赵翊林还带着笑看着台上的人,像是巨龙在欣赏他的宝藏。
她手臂舒展,结成各个手势,一双素手灵巧飞舞,如同春日里纷飞的蝶。舞步踏在鼓面上发出了欢快的鼓声,很快她就跳了下来。由林虞湘开始弹奏琵琶,曲调变调,她从鼓侧边抽出了贴着银箔的木剑,开始了剑舞,而后面钱宝儿的竹板铃也换成了二胡。
等到最后呈上寿礼,赵翊林还是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是他的宝藏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甚至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祁明萱这会儿姗姗落座,祁赟之低声说道:“怎么耽搁了那么久?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祁明萱说道,“我就是发现站在那里,看得怪清楚的。”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魏昭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似乎在发光一样,而赵昶安的眼神根本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一直到了魏昭呈送寿礼,才收回了视线。
祁明萱冷笑着想道,就算是有满腔的情愫又如何?他的皇子妃只可能是她祁明萱,和魏昭一丁点干系都没有。
祁明萱本来还多少怀着一点柔情,想着要惊艳赵昶安,让赵昶安为她倾心,现在看到三皇子这样的表现,那些柔情霎时间全部都转化成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