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惟还没清醒,往他怀里缩缩,迷糊道:“我得在家过生日,第二天才能和你一起。”
“都行,”应仰安抚她,“想吃什么?上次你夸过的那家法国菜怎么样?”
“不,”卫惟果断拒绝,“我没钱。”
应仰蹭着她的头发轻笑,“我有钱。”
“不,”卫惟睁眼看他态度坚决,“我最近节俭,你要和我学习,我们不吃那个。”
应仰翻身把她压住,窗外在刮风,他的气息落到她颈窝里,“以前吃什么现在还吃什么。宝儿,我养得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苏宝儿已上线!今天又是仰哥惨兮兮打工的一天(我感觉我在写千金小姐和贫穷汉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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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露馅
临近年关, 卫惟一直住在苏家,苏家家庭关系好,嫁出去的女儿常带着丈夫孩子约好了时间一同回来小住。
长成的小姐带着姑爷小小姐回来, 整个宅子里一下热闹,各个房间的灯光都亮起,各处都有姐妹交谈兄弟作伴的盈盈笑语声。
有人调侃过, 苏家能演一出盛红楼。
往上溯几代再数到现在, 苏家都是女孩子多,男孩少一些,却还是不如女孩子金贵。苏家有各位姑娘, 却没有被捧在手心里的宝玉哥儿,只有一个个供姑娘驱使的小厮少爷。
苏定听闻人都齐了,军装都没得来及换下就赶过来,被人叫了声“大少爷”也来不及搭理,只问人都在哪儿。被指了路跑上天台,挡风玻璃罩已经升起来, 天台上暖烘烘的, 飘着火锅香味。
今晚小辈包了天台,没有大人踏足。闻着可以动筷了,桌前却没有几个人。
苏定有些热脱了外衣, 问正在关火锅的人,“这是还给我留了洗澡换衣服的时间?”
苏寅利落关了火锅电源没应声,里间窗户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冲他们摆手意思是他请不动人。透过窗户,看见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漂亮女孩子在看新做好的旗袍。
十二岁的钱铎扛不住饿拿了个苹果在啃, 和他说,“还是别了,最好就在这儿等着,万一你洗澡洗到一半她们想吃饭,”他又啃了一口苹果,“她们等不等你都是你的错。”
卫惟并没有多大兴趣,随手翻了翻她那件旗袍下摆的刺绣。她一天都没和应仰打电话了,有点想他。心里急切又不好显露出来,转头看见窗外穿军装的年轻男人,卫惟和另外几个人说,“大哥回来了,吃饭吧,我饿了。”
几个人都往外面看去,苏定也看过来笑着冲她们招手。
几个女孩子结伴去洗手准备吃饭。卫惟慢慢洗完手找毛巾,找了一圈,发现毛巾在冯嫣手上,几个人都先出去,冯嫣把手里毛巾递给她,冷不丁问了句,“你是急着吃饭还是急着和人打电话?”
卫惟擦着手一哆嗦,撒娇道,“什么啊。”
“别装了,”冯嫣美目扫她,“你忘了两个人在学校为你打架的事。”
“.......”卫惟拿毛巾胡乱擦几下,和她商量,“四姐,你别告诉别人。”
冯嫣得意看她,卫惟无奈,“我晚上去帮你偷换花瓶。姐,”卫惟叫她,“你连温慈也不许告诉。”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往里探了探身子,小美人俏皮笑着赛过灯光耀眼,“谁叫我?”
卫惟一滞,外面的小姑娘又自觉给她一条活路,“没人叫我我走啦。外面没别人了,快点说话,饿死不管。”
“小姨和小姨父可能已经知道了。”冯嫣拿下她手里那块被蹂/躏已久的毛巾搭在毛巾架上。
卫惟的心急速蹦了蹦,“姨夫不能给我告状吧......”
“我爸又不是一个人去开会。”冯嫣说,“他们真的可能已经知道了,只是没现场抓着你......”
“吃饭吧,”卫惟挽住她胳膊打断她,“别说了,让我再好好多活几天。”
人和人的境遇大都不同。这一边是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火锅温室过得自在,那一边是漫漫长夜孤单一人,食不果腹满身伤污。
吃着饭,卫惟就觉得心里不安,连自己夹进去的鱼片煮化了都没发现。终于吃几口借机离开,躲到没人的地方给应仰打电话。
电话打进去的时候,应仰正给自己肩膀上药。
窗帘没拉,高楼远处灯火闪烁,面积不小的房子里只有少年一人,暖气很足,却还是有不能避免的凉意。不是身凉,是人孤寂心冷。
沾满灰尘机油的衣服扔在进门处,应仰裸着的上身有些惨不忍睹,肩头的红肿淤伤处带着丝丝血痕,后背前几天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旧伤上又添新伤。
他被人盯上了,没法躲也躲不开只能硬上,他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紧要关头只能先护着他这张要给卫惟看的脸。
其实原来他身上有伤就放任带着,但是现在不行,好得慢会被卫惟发现,卫惟七窍玲珑心,他皱一皱眉头她都要关心许久问个透底。
浸了医用酒精的厚棉片直接被按到伤口处消毒,应仰眼都不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酒精消毒的神经性疼痛瞬间蔓延半身麻了肩头,应仰的声音却无一丝异样,他像往常一样笑着问她,“想我了?”
听见人的声音卫惟稍稍放了心,靠着墙放松下来问道:“你在干什么?”
“在看书。”
“书有什么好看的,”卫惟不信,“你看的什么书?”
“物理练习题。”应仰合上什么东西,“有个人前几天和我说她物理能考好,然后发下成绩来刚刚及格。她临走前还被叶珍骂了一顿,我怎么哄她都不吃饭。”
卫惟不听他这轻松语调,严肃告诉他,“限你一秒钟给我念念你看的那一页最后一道题。”
“如10图所示,空间分布着有理想边界的匀强电场和匀强磁场,左侧匀强电场的场强大小为E.......”
应仰想了想张口就来,对于他这种理科学霸,编个题轻轻松松。
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壁暖太热还是她心情原因,只是这样听着应仰说话,卫惟蓦地感觉心酸眼涩,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她心里升起,要变成水汽从眼里冲出来。
默默听应仰说完话,卫惟压了压难受感觉,问他,“晚饭吃的什么?”
“米饭和菜,”应仰无奈笑她,“我再给你说说我吃了什么菜?吃了几筷子?”
卫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日常问候,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啃馒头。”
“你信就行,”应仰说,“我吃饭了,没有一个人躲起来啃馒头。”
其实没有,他没吃饭,甚至连能啃的热馒头都没有。
“应仰,”卫惟叫他,她这难过悲观的感觉突如其来,隔着电话,她却想扑进他怀里抱抱他。
声音像撒娇却带着微微哭腔,应仰要拿药的手指随着他的心一抖。
“怎么了?”应仰哄她,“谁欺负你了?”
卫惟没说话,应仰也知道没人能欺负她,轻笑安慰道:“想我啊,怎么还想哭了。别对着电话哭,爷抱不着你,你这不是折磨我。”
“呸,”卫惟调整情绪骂他,“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对,”应仰声音中笑意加深,“这样才对。什么都不能让你不高兴。让你不高兴的人和事要和我说,我先给你解气。”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都给你担着,你只要负责高兴。”
——
两个人挂了电话,卫惟还是不放心。哪怕冯嫣已经在提醒她大人散了席,卫惟抱着侥幸心理又藏了起来。
“哥,”
电话响了好几声卫诚才接起来,听他声音不太清醒,“干什么?”
“你在哪?你能不能去楼上看看应仰在干什么?”
卫诚那边静了几秒钟,像是在给自己时间缓冲,“我不在公寓,我回家了。”还怕她听不明白又解释解释,“有爹妈的家。”
卫惟失望挂了电话,垂头丧气走出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心里确实不舒服,年末时候大家都回家团聚,而应仰是孤单一个人,他说他有她就够了,可自己又不能随时陪着他。
走廊上壁灯明亮,晃眼的光让卫惟心里酸涩难受。心情低落走了几步,前面有人挡路,卫惟抬头,看见一脸严肃的苏夏。
卫惟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装没事人一样,“妈妈,你困不困,我们去睡美容觉吧。”
“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和卫诚。”
苏夏没去自己的房间也没去卫惟的房间,她把卫惟带到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又不愿提及踏足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完全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奢华雅致,是七八十年代的千金小姐闺房。只是很多年了,再没有人住过。
苏夏不和她说别的,只和她说她们一众兄弟姐妹年少时的快乐事,就像今晚在天台上的他们一样。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母女两个已经都清楚。
“做人不能贪心,”苏夏说,“别人给你提供快乐机会,你不能只接受不给回报。”
“别让家人蒙羞,别让长辈失望。别给自己和别人找麻烦。”苏夏小心整理佣人打扫时放错了角度的物品,“你姥爷总夸你,你是最让他骄傲放心的孩子。”
晚上卫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妈妈是苏家最小的女儿,爸爸妈妈很相爱,爸爸妈妈也很爱她。但唯独这种事上,他们不说别的,心照不宣都是不可以。
她卫惟是这一代第一个找螃蟹的人,是苏家园林里唯一一条拐了弯的路。
可是,她想,我只是提前犯个错而已。
我保证,我一生只有这一个错处。我不会让事情变得难堪,只要相安无事度过这最后时间,只要能接受这一次,我一生都将无偿回馈。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好想写苏家的故事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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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打工被发现
蒋弘敲开了应仰家的门, 先随意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阳台上。
阳台的水盆里泡着一身黑衣服,水也是黑的。蒋弘知道, 绝对不是那衣服掉色。
蒋弘叹一口气,气不过他日子过成这样,抬脚踹了一下地上的水盆。水盆晃了晃, 盆里的水溢出来湿了地板。
应仰过来找他时看见他这撒气动作。蒋弘还是站在原地, 也不躲闪,挑衅看着人。
对峙一会儿,蒋弘走出阳台, 坐在沙发上狠狠锤了一下他手边的抱枕。
他无比希望应仰因为他的不礼貌动作发火,干脆直接和他打一架,大家都痛快痛快。而不是应仰只看了他一眼,让他闪开,自己拿了拖把拖了地,又接了些干净的水小心地浇了浇阳台上那些他没看出来哪里好看的花。
疯了。应仰真的疯了。
大过年还他妈不回家认错, 倒是学会了洗衣服打工做饭。应仰肯定不想活了。等到应老爷子发火他绝对要丢半条命。
蒋弘又站起来去阳台上, 应仰还在蹲着捣鼓那些花。蒋弘走过去从水盆里拎起那身衣服,火焰都要从他眼里喷出来,“这衣服还能穿?你就不能直接扔了?”
应仰站起来把衣服从他手里放回去, 直言道:“能穿。”
“......”
蒋弘冷笑一声,那双桃花眼里带了十足的嘲讽。
那是应仰打工时穿的衣服,来来回回已经洗了好几次,只不过上面沾的油泥根本洗不干净。但是他还得再穿几次, 能多挣点就多挣点。
“东西呢?”应仰问他。
蒋弘没理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来一个首饰盒随便给他扔桌子上。应仰拿起来打开看看,是他看好的那条项链。
“等我会儿。”应仰说。
蒋弘不知道他又干什么,这回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他家的什么东西都不顺眼。
应仰从内室里走出来,往他面前放了一沓钱,“数数够吗?”
蒋弘看了看那一沓新的旧的掺在一起叠整齐的钱,先是火冒三丈,接着像泄了皮的皮球,他揉揉额角,声音里有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的怒气,“你他妈有病?!”
他本来以为应仰打工是供自己。一条项链没多少钱,他们从前一起玩都分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少花的谁的。现在他才搞清楚,应仰打工就为了买条项链。
还他妈是干脏活累活,一点一点攒钱买项链。
“拿着,”应仰说,“我给她买东西,不用你的钱。”
没人再说话,一坐一站两相僵持。
蒋弘长吁一口气冷笑,“我是不是得夸夸你?”
“行,我他妈夸夸你,”蒋弘拿起手边抱枕挡住脸,再叹一口气,“你真勇敢,真深情,我真佩服你。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学习你追逐本心,学习你贫贱不屈!”
抱枕被他扔下,蒋弘眼睛都泛红,“你真行啊你,我都快被你感动了,我等着,”蒋弘被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就等着,我就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能用一己之力告诉我你能成功。”
蒋弘站起来就往外走,应仰拉住他,把钱塞给他,“拿着,”他声音平静,“别看不起我。”
蒋弘真是快哭了,任凭应仰把钱给他塞口袋里,他只扯开应仰往外走。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沓现金撑得他口袋鼓囊。蒋弘没乘电梯,慌不择路撞进楼梯间,掏出那一沓不干净新鲜的钱币抓在手里,蒋弘真的想哭。
冲破牢笼却满身伤痕的困兽不再光鲜,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他感谢原来同伴为他送来的草药,却不知道,同伴身上带着枷锁,承认羡慕他的勇敢。
是一年前吧,还是很多年前。
穿黑色羽绒服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她不会很甜的笑,但是她看见他总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