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桌子底下放药的抽屉,从她那天买来的药里翻翻,果然看见那个长方体药盒。拿着那药盒在她面前晃晃,把人从青青草原拉回了现实。
应仰严厉问她,“这是什么?”
卫惟眨巴眨巴眼,没敢说话。
“给我念念。”应仰把药盒扔给她。
卫惟又眨巴眨巴眼,看见应仰盯着她不容商量,卫惟张了张嘴,“毓....毓婷,左...左什么诺孕酮片.....”
卫惟垂死挣扎,指指药盒,“这个字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敢买?”
“......”
他语气平静,但卫惟知道,他有多平静就有多生气。
应仰板着脸严肃吓人,“不认识你就敢吃?”
药盒被他拆开,铝塑板上整整齐齐的白色药片少了一粒。
“.......”
卫惟下意识摸摸自己耳朵,忘了毁尸灭迹了,这下要完。
“应仰,”卫惟讨好着抱他胳膊,“我就提前吃了一片,我....我们不是没那个什么吗?”
“你还想吃几片?”应仰扔了手里的药,气得恨不得打她一顿,“你知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副作用?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身体不好别乱吃药。”
应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点,偏过头去不看她,“你死了这条心。别说我现在不会,就算我会,我他妈也不用你吃药。”
说到最后脏话都出来了,卫惟知道人真生气了。得哄,不哄一会能砸了桌子。
“我错了,”卫惟直起身子去捧他的脸,“别生气,我这就把它扔了,”卫惟像在哄小孩,随手把药盒拨拉到地上,“你看我把它扔了,你别生气了。”
卫惟去抚他的眼眉,“我再也不碰这个了,你板着脸就不好看了。”
人还是不理他,卫惟晃晃他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威胁他,“应仰,你再这样我走了。”
应仰抬头使劲呼吸让自己缓缓,缓了几秒钟低下头来看她,还是伸胳膊把人搂进了怀里,“下不为例。”
——
难消除的冲突和龃龉在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应仰哄一下卫惟就能好,卫惟主动和他说一句应仰就会低头。
外面阴天刮风要下雨,丝毫影响不到里面互相依偎彼此依靠的人。
卫惟没法和他说清楚她这混账想法到底是哪来的,总不好把温家姑姑的事告诉他,更不好说是她做贼心虚未雨绸缪。
要是让应仰知道她这荒谬想法,肯定要被他笑死。
“你手机是不是在响?”卫惟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从他怀里抬头问他。
她的手机在身边,没有动静,倒是应仰的手机在卧室里。
“我去看看。”
应仰走进卧室,他手机确实震个不停。不是电话,是一条条彩信。
不知名号码不知名的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他的手机号。
彩信里的图片,一张张乱七八糟,垃圾,鬼脸,动物尸/体,甚至还有血/腥骇人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条接一条进来,应仰面无表情看看,最后删干净把那个号拉进了黑名单。
没数这是第多少次,反正次数不少。之前他出门就来人堵他,现在他不出门,又成了各种恐吓骚扰。
应仰一直没搭理,没什么好在意的。之前狂妄放肆得罪的人不少,一掷千金不给人面的事他都干过,树仇这件事,比交朋友容易得多。
应右为早给他打了预防针,天道有轮回,应右为也乐见让他长教训。
一个不入流的赵鹏川都知道他现在不似从前,更遑论其他有点小本事的人。
怕卫惟一个人等得久了,应仰收了手机出去找她,卫惟也刚和人打完电话,看他出来和他说,“我爸妈要回家了,我得走了。”
应仰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别了,”卫惟说,“你老实在家待着吧,外面这么冷,你病还没好。”
卫惟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把他的外套藏到一边,“你别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
“不行,”应仰态度坚决,“你一个人不行。”
有赵鹏川那件事在前,他万万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出事。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撞得落地玻璃咣咣作响。
卫惟态度也坚决,“不行,你不能出去吹风。”
应仰不听她说话自己拿去外套,卫惟无奈,应仰最近动不动就一脸严肃又硬邦邦,像个万恶的专/制独/裁者。
风又大了些,像云朵中藏着的调皮孩子在比谁吹的号角声响亮。
“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卫惟退步,“我再有空的时候准你去接我行不行?我让我哥送我回家,正好让他打掩护。”
好说歹说才阻止住应仰,应仰陪他去找卫诚,看见两个人一起出了门才勉强放心。
卫诚没直接和卫惟回家,反而带着她绕了一圈去见了见蒋姝,蒋姝在商场兼职买衣服,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生生把身边的人和东西衬成了背景。
蒋姝没看见两个人,卫惟撺掇他,“哥你快去啊。”
“滚蛋,别想看热闹。”
卫诚没看蒋姝,倒是左顾右盼把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又给卫惟掏钱,指了指一家奶茶店,“去买热的,给她送一杯,别提我。”
卫惟乖乖按要求照做回来,卫诚又带她出门直接打车回家。
天冷要坐车回家的享受准则一向是卫诚的风格,卫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快到家时,卫诚没头没脑来了句,“最近别和应仰一起出门。”
卫惟没听明白。
卫诚又说,“实在要出门也离他远点,别太亲近。”
“为什么?”卫惟问。
卫诚正在付车钱,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有伤风化。”
“........”
你看蒋姝看到眼睛都直了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你自己非礼勿视?
——
宝儿:我到家了!
应仰来来回回看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看了好几遍,好像能从这句话里看出个卫惟来。
云朵不断换位置,连累到太阳一会露出头一会又藏起来。天色发黄,房间里也忽明忽暗,应仰终于看够了那句话,给她回了一个“好”。
消息很快进来。
宝儿:下次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
应仰笑笑给她回消息:行,什么时候都行,随叫随到。
这句话发过去,她的消息再没进来。
应仰坐在内室的沙发里,房间没开灯,光源来自落地窗外的一片天。乌云压下来,房间很快湮没在昏暗里,阴影遮住他半别身子和脸,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给人感觉不算年轻的男人,有一口被烟酒磨坏的嗓子。
他声音沙哑,让人听着不舒服,语气不熟稔也不见外,“应仰,摊上事了?过来和人说一声,差不多就算完了。”
是应右为的老交情,摸得清北都街上的黑事。
“知道了严叔。”
说好的地方藏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场里,角落里都泛着乌烟瘴气。
应仰已经许久没踏足这种地方,不做停留一路穿过,进门坐下清净不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难受。
给他打电话的男人坐在正中央。中年人,穿黑色唐装和黑裤布鞋,正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应仰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也不多说,只点点头,把桌子上富春山居给他推了过去。
应仰随意笑了笑,拿了根烟叼在嘴里,往沙发背上一靠,又成了原来那个随心所欲的少爷。
他不用要火,很快有人弯着身子捧着打火机过来给他点烟,应仰低头凑了火,又仰回沙发上夹着烟吐了一口烟圈。
惬意眯眯眼,一副舒坦模样,活像又抽上大烟还了魂的纨袴膏粱。
“你倒是自在,给你烟你也抽,不给你你就去爬车底。”
“严叔,”应仰笑笑,“我一向不难为自己。”
他什么秉性男人一清二楚,冷哼道:“烟和酒都有了,我现在给你找一个你要不要?”
“不要,我自己有。”应仰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您别说笑,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
男人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说道:“也是,要是没有那个,今天也没有这事。”
有人推门进来,和男人说人到了。
严华金挥挥手表示知道,又看应仰一眼,“老应说不管你。他带着齐康去港台,把你留在这儿,我要是真不管,等你让人捅几刀,”他顿了顿给应仰提醒,“你抗住你自己没脸,你扛不住我没脸。”
人很快进来,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身边跟着当初在夜里堵应仰的人——穿黑色皮夹克脖子里有纹身的青年。
小老头和严华金客套,“小孩子过家家,”又训那个青年,“茅子,给你严叔赔个礼,大晚上黑灯瞎火不干正事,活该被人收拾。”
“是,干爹。”
青年应了,转头向严华金赔礼。
应仰一直没抬眼皮,直等到严华金踹他一脚,“等着我请你呢。”
应仰站起来,冲那个小老头弯了弯腰。
两个人都赔了礼,事可以完了。严华金转转手上扳指,又对那个青年装一副耳提面命的教导样,“他的事你找他,别牵连别人。以后做事儿正大光明,别瞎打听,他姓应叫应仰,你管人家小姑娘叫什么。”
青年低头听着,老实道:“严叔教训的是。茅子不敢了。”
后来小老头和严华金说了什么应仰都没注意听,等小老头带着人走了,严华金敲敲桌子提醒他回神,“让人送你?”
应仰拒绝,“不用。”
严华金没在意他还想干什么,直截了当叫人,“下雨了,送你回去。”
应仰走了,严华金招呼外面一直等着的人进来,“把人撤了,不用管了。”
那人不明白,“严爷,不光那一个,一堆人等着找应小爷麻烦。”
“敲打一个就够了,没人敢动刀子。”严华金喝了口茶,“他该挨一顿打。棍子落身上顶多断几根骨头。老应说了,让他长长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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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黑夜大雨
2011年的寒假即将结束。春天却没有来, 冷风仍是不停呼啸,伴着几天断断续续的淅沥小雨。
KTV包厢里,斑驳陆离的灯光照映出人的心术不正。一个穿着一身名牌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接了个电话, 声量一下提高,“茅子说不干就不干?他他妈是不是怂蛋?”
接着有人上去接话,“茅哥说他不干了?”他顺着年轻人的不快道, “最开始咽不下一口气的是他, 最后尥蹶子不干的还他妈是他。”
“张少,这样就完了?”
张充化喝了口酒,也有点犹豫不决。
堵人骚扰的事全干了, 也没见别人和他找不痛快,看来应仰是一声不吭忍了过去。这他妈挺不是那么一回事,像是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想想差不多就行了,再多想想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风水轮流转,这是多好的机会。
张充化女朋友过来坐进他怀里,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给他煽风点火, “张少, 我他妈一口气堵在这儿,我不服。”
说话说一半最提醒人,张充化一下就想起那些陈年恩怨。他欺男霸女惯了, 遇见一堆比他还狂的,领头的还他妈当众落他面子。
“就是,他有什么厉害的,现在想当好人.......”
“干!”
张充化喝下的酒精一下子冲上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 “他妈的,干他,出了事我担着。”
“哥,”有人转了转眼珠子,“干几个?”
“应仰和他女朋友粘着,不好分。”
张充化摸摸下巴笑得猥琐,“他女朋友长得是不是挺漂亮?”
有个知道的点头,“漂亮,光看脸就能玩一年。”
张充化怀里的女孩眼线要飞到天上,早就因为不受重视不高兴,现在又听他说这个,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又在想干什么,拉拉他衣服找存在,“再漂亮有我漂亮?”
张充化一向不把女的当回事,哪怕人在他怀里。他随意瞥了一眼,不屑道:“比你漂亮得多。育津一枝花,应仰的宝贝,你能和人比?”
——
下过雨的天空蓝湛湛,拖着长尾巴的白云彩在整齐排队。卫惟抬头看天想起那句民谚:天上钩钩云,地下雨淋淋。
爸妈去了香山商量事,她坐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和应仰打电话,“应仰,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去哪?”应仰问。
“去北部公园。”
“行,”应仰答应得快,“明天去接你。”他又看看外面的天,说:“其实今天也行。”
“今晚要下中到大雨,”卫惟给他预言,“下完大雨公园的泉里会涨水,涨水的时候能看见大锦鲤。我们明天去看锦鲤。”
应仰笑,“你怎么知道?这么神。”
“因为我会看天气。”卫惟并不和他多解释,又说别的,“我们明天穿那身黑色的情侣装......”说到一半又自己停下,“不行,不能穿黑的......”
北部公园里有个庙,能结红线,求姻缘很灵,穿黑的不应景。
应仰和她想到一起,开玩笑说:“那穿红的。”
“不穿红的,”卫惟正经纠正他,“穿白衬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