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雾白把那天电话里的情况大致跟夏葵说了一遍,康琼没有给他正面回应。
“我找她的同事了解了一下,她在公司非常低调,但舅舅非常赏识她,推荐她做研发中心副经理。公司里关于他们的传言确实有一些,基本上是因为师姐一直没有交男友,别人才会有各种猜测。”
夏葵只见过康琼三次,都是在医院,她每一次都有观察,康琼个性内向,又是个搞研究的,平时话就不多,遇到这种事,一定非常惊恐。在当下男性话语权偏重的社会,某国把女性当做性剥削对象赏玩、牟利,更不用说性骚扰在某些男人眼里根本无足挂齿,大概还会发表男人都可能犯的错,谁叫你们女人自己诱惑在先这种无耻言论。现在回想,那天章有为在现场的时候,她的反应过于冷淡了,并没有领导来慰问应有的感谢和高兴,甚至没有回应章有为的问候。
叶雾白:“奇怪的正是这里,舅舅对她做出这种事,她一直隐忍,肯定有其他原因。”
夏葵突然道:“会不会是她跟你的目的一样,怀疑章有为与你妈的死有关?”
叶雾白也不太确定:“如果她有这个想法,十二年前就会表露。”
两人对着画满了任务关系的线索板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打破了储藏室的氛围,叶雾白和夏葵几乎同时去抓地上的布。
夏葵飞快道:“我来,你去看是谁。”
通常不会有人找上门,叶雾白蹙起眉:“我去看看。”
夏葵把线索板盖好,从储藏室出来,关好门,外面竟然没有丝毫声响。难道是按错门铃的?
她走到客厅,一眼看到门口的叶雾白和门外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
两个人一言不发对视的样子,莫名诡异。
中年男人身形很瘦,罩了一件咖色的风衣,肩部的线条挺括,没有一丝折皱,很衬他经过打理的发型和精心修剪的胡须,他明明长了一张中年美男子的脸,偏偏给人一种阴婺的感觉,只是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男人瞥到夏葵,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话却是对叶雾白说的:“不请我进去?”
叶雾白眉毛都没动一下,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笑了笑,竟是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刻薄:“这房子都是我的。”
“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无关。”叶雾白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你回来这么久,一直躲在这不来见我。”他明明在笑,声音却毫无笑意,“还带了一位……朋友回来。”
叶雾白挡住他看向夏葵的视线。
“如果你非要我在这里说也可以,过了十多年,我以为你成熟了,没想到还是愣头青,现在回来想要证明当年是你害死了你妈?”
夏葵大概猜到他的身份,由此更加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他的口,夏葵其他不敢说,妖魔鬼怪见识多了,但还是猝不及防被震惊到。
然而,叶雾白像是习以为常,情绪没有丝毫起伏:“你还有其他事吗?”
中年男人突然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大家的生活都恢复正常,你不要再来打乱一切。”
“只有你才觉得一切正常。”
“我是来阻止你毁了你自己。”
夏葵服了,这种人放他们那,基本上就是死于话多,直接干倒丢出去。
可是,叶雾白好涵养地忍耐了他的出言不逊,这些话也不知他听过多少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叶雾白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出去说。”
男人盯着他看了会,又朝夏葵瞄了一眼,一副做作的绅士派头,往后靠了一步,好整以暇。
叶雾白回屋换衣服,剩下夏葵和中年男人干瞪眼。
“初次见面。”男人竟主动笑着跟她打招呼,“叶遂,叶雾白父亲。”
夏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久仰久仰。”
“他提到过我?”
夏葵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皮笑肉不笑:“没,我以为他死的是爸。”
叶遂的嘴角像是做了整形手术,被固定在一个弧度,僵硬地笑着,闻言笑得越发诡异:“你很有趣,不像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喜欢的类型。”
夏葵的印象里,叶雾白父亲是个暴躁又强势的人,现在看来还有点神经。
叶遂继续着他的神经发言:“胡炎说你劣迹斑斑,骗了叶雾白,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什么锅配什么盖。不过,他会迈出这一步还挺有勇气,毕竟他这样的,普通人还真接受不了。”
叶遂平铺直叙的样子像是在念着最枯燥的规范条例,却是最恶劣伤人的话。夏葵那点斑斑劣迹,别人怎么说她都认,脸皮也厚了,责罚也受了,但这个人把叶雾白说得这么不堪,还说得这么轻易,当真是亲爸吗?
她总觉得叶雾白对自己有一种畸形的认知,什么都是自己不好,优先对人好,她还奇怪他这种个性是怎么养成的,现在她算是理解了,要是她摊上这么个老爸,估计得心理变态。
夏葵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用你夸,我也觉得我们很配。我怎么会是斑斑劣迹,我明明是声名狼藉,他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叶遂看向夏葵的目光越发热烈和好奇:“你知道叶雾白……”
“走吧。”
叶雾白从屋里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叶遂高深莫测地看了夏葵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们下次继续,祝你好运,再见。”
叶雾白蹙眉,回头轻声问道:“他说什么了?”
叶遂像是有顺风耳,站在门口高声道:“我没说什么,你放心。”
夏葵虽然不满,但还是笑了笑,说:“没什么。”
“我应付他一下,你先吃饭。”
“我等你。”
叶雾白调整了下情绪,转身换了鞋出门。
叶遂存心在饭点找上门,害得她没饭吃。夏葵开了吸油烟机,点上一根烟,一脸高深莫测地对着厨房里洗好的螃蟹,滴着鲜绿色泽的小青菜,还有娇羞待下锅的金针菇、豆腐发呆,这是她早上说想吃海鲜锅,叶雾白给准备的。
然后,现在,她开始深思怎么把这些东西搞成能吃的状态。
她在厨艺方面天然不开窍,别人可能会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要靠自己独立生存,不应该自理能力那么差,但她确实在这方面零天赋,经济条件差的时候,自己做的菜含泪也要吃完,经济条件好了,她就不再委屈自己,手下小弟会把她喜好的菜送到面前。
现在,她又碰到了叶雾白,她不会的,他都会,她厌烦的,他都有耐心,完美填补了她的短板,她越发有理由光吃不做,她颠沛流离前半辈子,所受的苦和扭曲掉的个性,好像都在他这里补了回来。
不过,眼下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不是想念才走了二十分钟的男朋友的时候。十分钟过去后,她终于掐灭烟头,拿出手机,翻出美食主播的视频教程,找到一个类似的看了两遍。自认为脑子不笨的她,在掐灭烟头后,和砧板上的菜面面相觑数分钟,重新捋起袖子,洗干净手,面色凝重地拿起菜刀。
这期间厨房里发生了什么,最后都被夏葵关在了房门内,而她那位温柔的男朋友,应该不会介意这里头惨不忍睹的状况吧。
夏葵把海鲜汤连着珐琅锅一起端出来放在桌上,一屁股瘫在位子上,为了折腾出这么一锅能吃的,她已经精疲力竭,比整晚抄家伙跟人打架都累。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往常他们这个点早就吃好饭,他收拾残局,她在一旁跟他碎嘴,免得他无聊,也算是为做家务尽了一份力吧。
夏葵回到储藏室,掀开布料,手写板重新展现在她面前。刚才他们讨论到康琼和章有为之间诡异的关系,以及康琼对于这件事不寻常的态度,还有她从波仔那收到的章有为与某人通话的录音,如果把这三者联系起来,倒像是康琼欲擒故纵,拿捏着章有为什么把柄。
章有为电话那头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就是整件事情幕后的那个人?
夏葵默默在章有为名字的边上又画上了一个方框,里面用问好代替那个人的身份。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能把他们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应该是掌握了不同人的弱点,将众人微妙地指控于一盘棋局中互相牵制。
夏葵抱臂靠着储物柜,目光在每一个名字和交叉的线索停留、转移,不断消化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红黑分明的标注,看到最后,突然在右下角的地方看到一串被圈起来的数字。她刚挪开的视线本能地又看回去,好像刚才这块地方还没有的。
夏葵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忽然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挑眉,立马接起,画面静止了两分钟。
她放下手机后,舔了舔小虎牙,莫名笑了笑,弯腰将布捡起来,重新盖上,回到屋里换了身衣服,留了张字条在桌上,拿过耳机就出门了。
夏葵打算出去买包烟,顺便跑一跑,她这两年疏于锻炼,体力下降很快,别看叶雾□□瘦,但他每天晨跑都不落下,一到晚上,她的老腰经不起他几次折腾。夏葵深思熟虑之后,为了不落下风,决定重拾体育锻炼,这自然获得了叶雾白的大力支持。这之后,叶雾白每天清晨准时叫她起床,她的美梦总是变成恶梦,恨透了自己的傻逼决定,开始陷入哲学思考,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
但最匪夷所思的是,她最后都屈服于某人的温柔之下,她赖床,他不会用强制手段,而是另辟蹊径,有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就是能制住她各种乖张不服,他就吻着她,轻一下,重一下,停留在她的眉间,又或是专注于她的唇角,她的意识逐渐被唤醒,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就在这个气氛升温,情调越演愈烈的时候,他竟然停下来说:醒了就起来跑步吧,回来再继续。
夏葵:???
回来再继续是什么鬼!谁敢在她兴头上说这种话,信不信她当场作了他!
睁眼看到叶雾白的笑眼……算她输。
他家地段不错,附近有一条运河,不少人会在附近跑步。夏葵适应了会,慢慢提速,小路上人不多,偶有小情侣手拉手从她身边走过。
耳机里放着电音节奏,还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外头的声音基本被淹没。夏葵开始微微出汗,晚风吹在身上反倒起了降温的作用,这条路她最近跑了很多次,还比较熟,已经过半,前面有几个弯道,路灯照不全。
小路上安静极了,而她的耳机里全是电音,但这不代表她没觉察到异样。跑了一小段,鞋带松了,夏葵靠边蹲下系好,起身转了转脚踝,试了下松紧,余光在此时看到了身后有三个略显奇怪的黑影。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跑,暗地里加速,跑过两个弯,后面的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跟着。
夏葵出人意表地突然转身,一派轻松地跟后头的人打招呼:“三位兄弟,出来散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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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没人搭理她。
夏葵并不是很紧张, 大概是职业病犯了,碰到事第一反应是久违的兴奋。她观察了一下形势,那两人所在的位置背着光, 看不太清脸。夏葵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那头的两人见状,竟是往后退了两步。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怎么会让他们溜了呢。
夏葵当机立断朝他们冲过去, 对方没料到被跟踪之人这么莽, 反客为主,有一瞬间的反应不及,就在这短短几秒, 夏葵直接踹在第一个人身上, 那人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墙, 夏葵反应极快,立马反身挡过后面人的攻击, 硬是接下了一拳,胳膊肘生疼, 骨头有很多年没经历这样的撞击。
夏葵冷笑一下,左手刀突然闪现, 划过对方手腕。她打架从不靠蛮力,过去就是以灵活和狠毒闻名,灵活就是你很难抓到她,她跟泥鳅一样会逃, 能躲,狠毒就是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拿住要害,效率极高。
“妈的,玩阴的。”
“埋伏我,还说我玩阴的。”夏葵笑眯眯地跟对方明是非,“承认是来抓我的?”
对方一愣,其中一个长着三角脸的年轻男人笑得老不正经:“谁说的。”
夏葵斜眼睨着他:“那你们跟踪我干嘛?”
“我们都不认识你,跟踪你麻痹。”三角脸啐了一声。
“可以。”夏葵手里转着刀,银色刀光若隐若现,“但我不乐意。”
夏葵话音未落,先拿他开刀。
大概没料到夏葵说干就干,三角脸慌忙一躲,险些挨上一刀,但是后面两个人上来包夹,夏葵又僵持了一段时间,右手的刀被打飞了出去,左手也被制住。
另一个蓄着须,年纪稍大的男人喘着气道:“葵哥,出手这么狠,兄弟没得罪你吧?”
夏葵笑了:“刚不是不认识我吗?兄弟别玩动脑子的,有话直说不行吗?”
胡须男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她阴了,一点就燃:“夏葵,你他妈现在就是条臭虫,跟我们横,你凭什么?”
夏葵对这种垃圾话毫无反应:“那你们三条狗跟着我这条虫,也不见得多风光。”
剩下一直没开口的年轻人拉住打算暴揍夏葵的胡须男,冷静道:“享哥,这里人多,我们要不先上车?”
胡须男看了看周围,虽然光线偏暗,但距离主路不远,前面还有监控摄像,飞快考虑后,冷冷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他这个提议。
从结果上来说是夏葵被绑上了车,但三个人全部挂彩,反倒夏葵只是费了些力气。
夏葵靠在座位上,淡定地翘起腿,拿胳膊捅了捅左边的人:“有烟吗?”
三个人中胡须男黑起脸,坐在驾驶座没理她,右手边的三角脸比较圆滑,先一步拿出烟,还帮忙点上。
夏葵喷了口烟,斜眼看向年轻小伙子:“成年了吗?知道自己在干嘛吗,这是绑架知道吗,要坐牢的知道吗,知道牢里什么样吗,很想进去吗,读过书吗,这个社会没学历,混到你这两位哥哥的年纪,快要打不动了,脑子还不行,随时会被你这种年轻人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