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名的手颓然地落下,整张脸失了神采,夏葵不急,她带了好两根棒棒糖可以解闷。
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后,方剑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抱头缓缓坐回地上:“我接到过电话,说那晚她看到了凶手。”
——————————————————————————————————————————
夏葵开车回市区,一上车,她就从兜里掏出手机,塞上蓝牙耳机,淡淡问了句:“都听到了?”
“嗯。”
那头的声音很低,夏葵差点以为他没在。
“那就这样,我开车。”
“等下。”
夏葵重新把耳机戴上:“还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
听着声音有点不对,不过夏葵没多在意,嗤笑:“行,正好我今天想做,白嫖那种。”
那头静默片刻:“都随你。”
夏葵怔了怔,后头的车子按响了喇叭,她回过神,红灯已经变成绿灯,她赶紧重新出发。
四十分钟后,她回到住处,叶砚炀还没到,她翻了翻床头柜,没套子了,给他发了个消息过去。
不一会,对面回了个好。
夏葵去洗了个澡,热水从头顶淋下,打湿了身体每一寸肌肤,她就这么站了许久,半晌,暗骂了一句:他妈的算什么事。
叶砚炀到的时候,夏葵已经梳洗完毕,躺在卧室里看手机,卧室门没关。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夏葵看都没看一眼,老话一句:“洗了吗?没洗先去洗。”
叶砚炀走到床边坐下,夏葵还在看手机,半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身上只批了一件睡袍,腰间象征性地系着带子。
夏葵眼前突然一空,手机被人抽走了,她愣了愣,视线顺着抽走手机的那只手看去,看到叶砚炀沉默的脸庞。
夏葵也没恼,很快单手支起脑袋,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短发:“你洗好来的?”
叶砚炀没答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绵长的深吻。
他的气息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很快接纳了这个吻,他身上沐浴后残留的清爽味道和他唇舌间传递过来的热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温柔又霸道,今天还带着些急迫。
夏葵没去思考他这一上来就开始的原因,她的头也有点沉,可能跟阴郁的天气有关,也可能跟心情有关,别人都说她精,做事打着算盘,骗人张口就来,忽悠就像吃饭,就好像本能反应。
实际上,她挺懒的,最喜欢躺床上啥事都不想,眯一会,喝口酒,以前觉得身边没人最好,现在觉得有个胸膛靠着才好。
他的身材瘦而不弱,身上的肌肉藏得很好,不夸张,还很漂亮,腹肌稍一用力就露出清晰流畅的线条,夏葵承认,自己有点着迷。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乖乖阖着,把这一室旖旎保护得不露一丝缝隙。
夏葵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又黑又静,只有墙边的地灯散发着她全身像是给人正骨了一顿,酸爽疲乏,动弹一下都嫌累,这不是说好了都随她吗,她可没说今天的指标是把新买的安全套用掉。
得亏是白嫖。
夏葵第一反应是去摸身边的位置,摸了个空,半撑着身子起来,抓过地上的睡袍,边披上边往外头走。
客厅里亮着灯,夏葵习惯性地朝落地窗前看去,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身影,叶砚炀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侧脸线条流畅,但这么看着,好像瘦了点,刚才抱他的时候,感觉身上还好。
若不是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她几乎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对目光很敏感,不一会便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般,睁开眼看过来,眼底的情绪有些沉。
“你抽烟?”夏葵挑眉,挺意外,复又反应过来,“噢,雾白不抽,你抽。”
“偶尔,他不喜欢。”叶砚炀举起烟看了看,实际上他没点着,只是夹在指尖感觉一下。
“你喜欢?”夏葵从他指尖把烟抽出来点上,自己先抽了一口,随后递给他。
叶雾白从来没在她面前抽过烟,而叶砚炀接过烟很自然地吸了一口,动作娴熟,确实不像新手。
“他不喜欢的,我都喜欢。”随着轻轻吐出的烟,他说出这么一句。
叶砚炀把烟又递回给夏葵,夏葵接过后继续抽了口:“你不喜欢他?”
他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我们之间不存在喜不喜欢。”
两个人分享一支烟,很快烟头烧到了底。
“你跟方剑名说的……你现在觉得,我不是凶手了?”
她和方剑名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她平时总喜欢开玩笑,半句真话过后,非得绕半句假话,骂起人来也是真狠,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你都猜不透她说话时放了几分真情实感。
那晚,她质疑他是凶手,无非是玩心理战。
从未像今日这般冷静笃定,镇人心魄。
夏葵掐灭了烟头,轻描淡写道:“我妈都打电话给……叶雾白了,如果你是凶手,她是老糊涂了,打算把证据双手奉上?”
被骂了,但叶砚炀情绪像是好了一些,闷笑两声:“对,你说的对,我忘记了。”
夏葵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叶砚炀,我看你就烦,别他妈给我笑。”
笑是收不住的,夏葵这狗脾气,要是真烦他,也不会让他为所欲为这么大半天。
“饿了吗,吃饭去。”
夏葵不看他,打了个哈欠,作势往卧室里走:“你滚吧,我要睡觉。”
“先去吃饭。”叶砚炀从后背揽住她的腰。
夏葵皱眉,死命要挣开他的手臂:“滚,没听明白?”
叶砚炀抱着她不放,两个人在房门口展开了拉锯战。
“白嫖加一顿免费晚餐,你不亏。”
夏葵心烦,正要发飙,颈侧被人偷袭了一下,温热的亲吻让她的动作慢了一拍。
“生气也要吃饱再气。” 他的气息就在她耳侧,苏得她脚趾都蜷了起来。
被带出门的时候,夏葵还没想明白究竟他妈的谁嫖谁?
叶砚炀载着夏葵觅食去。
“想吃什么?”
夏葵是真困,靠在车窗上,懒得回答:“搞快点,我要回去睡觉。”
“日料吧,前面一条街有不少居酒屋。”
夏葵没搭理,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看着看着,慢慢支起脑袋:“后面这辆出租车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叶砚炀找到一个车位,开始停车,这会功夫,后面的出租车从边上超过他们,径直开上前去。
“你说什么?”叶砚炀把车倒好,熄火。
夏葵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下车,夏葵关上车门的瞬间,车窗里映出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被长长的刘海遮去了一半,以至于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转过身的一瞬,她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她的鼻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夏葵想着自己这身手白瞎了被人叫那么多年葵哥。
穆木嘶哑崩溃的声音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你们都给我去死!”
天色已暗,暮色之下的血会显得特别浓稠,滴落在地上,一抹暗红。
刀尖没入叶砚炀的身体,穆木狰狞着脸,要将刀更深更重地捅入他的身体,他的双手死死握着刀刃,血不住地往下滴落。
夏葵抬脚踹开穆木,转过身看到叶砚炀白色毛衣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和被抽干了血色,面白如纸的脸庞,她的脑中嗡嗡作响。
就在她盯着他的伤口的时候,他突然冲她喊道:“小心!”
夏葵这会反应极快,回头错开穆木的攻击,扣住她的手腕,返身一个过肩摔,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响声,夏葵毫不犹豫地卸了穆木左半边胳膊,像是不解恨一般,右边的胳膊在下一秒没能幸免于难。
她跑回到他身边蹲下,本能地回忆起过去受伤处理的步骤,冷静道:“我叫120,你捂住伤口,不要动,绝对不能把刀拔了。”
她开始找手机,翻遍了兜,没找到,突然想起手机落在车上了,又急忙去开车门,但他还靠在车边,她只有绕道驾驶座那头去开。
边上惊慌失措的人们逐渐围了过来,有人喊:“杀人啦!”,有人私语:“要不要叫救护车?”,小路上开进来几辆车,全堵在一头,乱哄哄一片。
夏葵拿着手机,重新跪回到他身边,飞快地按下紧急呼叫,电话接通后,她抓过一个路人问了地址,清晰地报给界接线人员,最后一遍遍地请求:快一点,请你们快一点。
过去,她自己伤过,但伤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点都不慌,脑子里还想着死了不亏,活着就赚。
后来,有兄弟受伤,只要她在现场,基本上处理得最妥当,梁见空他们受伤的时候,心里头紧张过,看着问题不大,还会调侃两句。
现在,明明不是她受伤,她的呼吸却很困难,指尖冰凉,好像失血过多的人是她。把这一切都做完后,她跪坐在他身边,眼里全是他的白衣和鲜血,就想着这毛衣大概是洗不干净了。
“我感觉还好。”他忽然开口。
夏葵眼皮一跳,抬眼望向他。
他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你不陪我说说话吗,跟我聊会天,不让我睡着。”
夏葵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傻了,竟回了句:“说啥?”
叶砚炀勾起发白的嘴唇,费力道:“还喜欢叶雾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感谢在2020-06-30 23:39:20~2020-07-01 22:4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蛋妞、再殺一個人、Kristina迪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沙 8瓶;春山不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夏葵对消毒水的味道不陌生, 但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算不上熟悉。
她这种身份,过去都是打游击战一样在小诊所处理伤势,身上大大小小好不了的伤疤也是这样留下的, 有人提议过让她去做过疤痕美容,她觉得费事,干脆去纹身, 于是她身上的纹身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觉得她纹身很酷。
只有叶雾白在看到她纹身的时候, 眯着眼仔细瞧了会, 他大概那时就看出了端倪,日后每次在床上,他总爱吻她身上的纹身, 特别虔诚, 好像多做几次,她的疤就会淡去。
可他身上这道伤, 竟比伤在她身上还痛。
夏葵抹了把脸,侧头看向手术室亮着的灯箱。
边上白誉递过来一瓶水, 她低声道谢。
“和爷在来的路上了。”
“怎么老惊动他老人家。”
“他不放心。”
救护车抵达的同时,警车也到了, 穆木被现场带走,她跟着救护车到医院。
期间, 她还给许轻言打了电话,拼命问情况,明明手术都已经在做了,许轻言又不在现场, 能帮上什么忙,可就是想要求个心理安慰。
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夏葵脚下长了弹簧似的冲了过去。
手术很成功,这句一出来,其他的夏葵就不怎么听的进去了。
叶砚炀被送到监护病房,麻药没过去,人还昏睡着,他睡着的样子特别安宁,可能跟肤白,发色偏浅有关。
“你再盯下去,他脸上怕是要新钻一个洞了。”
和器冷不丁冒出来,夏葵捂着胸口怪道:“师父,你吓我一跳。”
紧接着,又马上看了叶砚炀一眼,压低了声音:“出去说。”
和器:出息!
夏葵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我想不明白,穆木这时候跳出来做什么?”
和器却突然道:“里头的是哪个?”
“里头?”夏葵没反应过来,片刻后说,“叶砚炀。”
“她的目标应该不是他,是你。”
夏葵回忆了想当时的场景,穆木确实拿刀冲向自己,是叶砚炀替她挡下了。
夏葵烟瘾上来了,想着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心底一阵烦躁:“她当时喊着你们都给我去死。当初她是被人利用,我们放她一马,现在她回过头变成真想搞死我们,这人有病吧?”
“你死了,对谁有好处?”
“我?”夏葵想了想,“凶手。”
证据就在她手里,她死了,当然就万事大吉。
可就在大家都默认叶砚炀嫌疑最大的档口,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别猜了,很快就会知道了。”
和器冲前面抬了抬下巴,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楼梯口,两个人看着都挺年轻,二十七八的样子,其中一个特别帅,剑眉星眼,走路的姿势干净利落,在他们面前站定,也仅是简单地一颌首。
“夏葵。”帅警察刚做了自我介绍,叫许青,“关于下午的事,需要你来做个笔录。”
夏葵跟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很多,没有半点不耐烦,立马从善如流地点头称好。
“里面的这位也需要。”
夏葵立马道:“他的伤势比较重,现在还没醒。”
他闻言,点点头:“他的情况我们会考虑。但鉴于案情复杂,我们需要他配合调查。”
“案情复杂?”夏葵敏锐捕捉到一点,明明是穆木刺伤了叶雾白,这么多人证,还能复杂到哪里去?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们过两天再来。”
他临走前,把夏葵的身份证还给她,黑漆漆的眼睛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和同事一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