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酒了啊先到最近的小岛去吧……”
“我们到底是红发海贼团还是宴会海贼团啊……”
香克斯充耳不闻部下们的调侃抱怨,站了起来一挥披风,兴高采烈地大声道:“好!接下来就由大名鼎鼎的红发香克斯来为世界献上一曲《宾克斯的美酒》!Mu——sic!”
第116章
却说到特里斯的海贼之路走到巅峰的那一段剧情后, 正是故事到了最高|潮的时候,之后的余韵便是心照不宣的收尾暗示。
一直都站在邪恶一方的特里斯终究也没有依循恶有恶报的潜|规则被正义打败,只是在一个又一个阴谋、一次又一次战斗下不断征服着这片大海。
用阿喀琉克的话来说:“我们的大海比马丁·裴多菲的大海要可怜得多了, 至少它只能迎来一个无情的统治者。”
特里斯对这句话报以良久不歇的笑声。
诚如本·贝克曼的预测,故事到了后期,曾是名门贵女,最后却只能成为天上人的奴隶的玛丽亚确实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她用自己的牙齿把她的主人喉咙咬破, 红艳艳的血浸透了床单,让她知道他们都流着一样的血。
但是那已经没意义了。
她杀死了自己的主人,然后杀死了自己,她死后特里斯抓住那短暂的动乱潜入地上神国,夺走了对于海上的权势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然后摧毁所谓的“世界尽头”, 成为海贼中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大海被鲜血染红, 沉船浮尸不可胜数,万里无云的天空下好一片炼狱之景。
阿喀琉克作为少数能够跟随特里斯一直走到最后的人,此时此刻心愿完成, 眼中阴沉不再,他抬眼四顾, 看不到一个可以与之分享心情的人, 于是他找到了特里斯, 发现刚刚威震大海的人正在作画, 漂亮的油画, 用的是冷静的色彩。
半深不浅的蓝色一笔一笔地抹上去,鸡蛋清乘在小碟子里, 洁白的面包像被烧焦了一边的浪花。
阿喀琉克蓦地一盆冰水浇到头顶, 那瞬间他的魂魄仿佛都彻底地离体而去, 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血淋淋的真实,只有虚假的世界才有一丝丝值得期待的美好,无论是正义的美好还是邪恶的美好。
正在作画的身穿白衬衫黑长裤,利落的黑色短发让他的背影看上去年轻极了,就像这十数年都是一场大梦,醒来他还是那个得靠皮囊和肉|欲才能混上海贼船的小伙子。
特里斯察觉到了阿喀琉克站在自己身后不说话,他不紧不慢地落下最后一笔,补全了净沉沉宛如一片蓝色的坟场的大海,然后才把笔扔进小桶中,扭头,英俊的脸庞上是干净的微笑,黑得能吸收一切光亮的眼眸中除了浅浅的疑惑外什么都没有。
“不去庆祝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特里斯笑着问。
阿喀琉克紧盯着特里斯,他已经不年轻了,都说四十而不惑,他现在确实有这个资格这么说了。
“特里斯,”阿喀琉克又喊出了这个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喊的名字,这个代表了大海上的所有恐怖与罪恶的名字,“你就是个魔鬼。我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恨不能马上杀了你,但是已经晚了,你已经是仅有的大海贼,这片大海是你的了,我居然现在才发现你是个魔鬼。”
特里斯挑了挑修长的眉毛,他似乎并不很生气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致地问:“有非常多的人都在说我是魔鬼啊,你说自己现在才发现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根本没有感情……不……我能接受一个恶棍,却不能接受一个没有人性的魔鬼。你居然是个魔鬼!”
特里斯依旧是那副微笑,“照你这么说,邪恶亦是人性的一部分咯?被我们杀死的好人,以及依然活着的好人应该不会这么觉得吧。”
“所以我以为他们是蠢货,所以我看不起他们,他们根本不明白一个只有善的世界是何等的枯燥无聊,只有邪恶伴随着善良才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我以为你让我看到的是一个复杂新鲜的世界,可是你竟然让我看到了魔鬼。”
特里斯轻笑了一声,转过头观赏着自己完成了一半的画作,那没有包含任何属于人的感情的,毫无价值的艺术作品。
“事情就是这样的,阿喀琉克,世人不明白道德和法律是保护弱者的东西,他们只屈服于强者的统治而不信奉人人都有的道德,头顶那片灿烂的星空是他们想要抢夺的珠宝构成的。强者愚蠢,弱者更愚蠢。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如果说追求所谓的最强,那么到头来剩下的也只有所谓的最强,其他的一切都将毁灭。这片大海就是这世间,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是一片孤岛,他们生来就不会互利共存,只会像野兽一样胜者为王——我只是做了他们想做的事而已。”
“你撒谎!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阿喀琉克痛苦地咆哮。
你仅仅是望着这个世界最强者的背影,就能领会对方此刻正在微笑。他的心情或许很好或许很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情绪,但是他在微笑。
“你还记得那次,死在我们手上的革命军在解救咚嗒王国时那个国家的平民说的话吗?”
「革命?解放和平等,自由和权利?不要说大话了!你们口中的革命,就是在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活着,现在我们也是这么活着,结果突然有自以为知道很多大道理的人拿着武器跟我们说“我们需要革命,需要更好的世界”,然后让我们放下锄头去杀人,去送死,最后我们死光了,你们革命成功了!这就是你们的革命,滚!」
特里斯挑了只干净的笔,挤出赭色的颜料,慢条斯理地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涂抹出一座座小岛。
“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糟糕透顶,要是马丁·裴多菲来到我们的世界,或许恨不能烧了自己的**凡胎,逃命似地逃回天上。”
“……你不就是这个世界的糟糕之处吗?你就是这个世界最糟糕的地方。”
“没错,我承认。不过阿喀琉克,你要记得,有时候即使看穿了他人言行背后的动机和想法,也应该体贴地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这个世界上全是自作聪明的人,真正聪明的人除了装傻子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你现在已经是世界最强,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的吧,我小时候是用《冒险家》启蒙的,既然如此,那么理所当然的,我也梦想着成为这个世界的马丁·裴多菲,可是结果我看清了这个世界,意识到故事始终只是假象,真实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全部——硬要说的话是这个世界的错,它不该在我面前暴露它的真实面目。”
特里斯的声音中有着凉薄的感叹,“这个世界没有让人为之奋斗的价值,所有真心实意想要拯救它的人最后都会成为最美的溺水者……你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尸体有多美,他们沉睡着,多么宁静呀——它真不该揭穿自己。”
“……”
“阿喀琉克,我要做的事就是所有人都信奉的事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了的。所有人都追求强大,没有人追求道德和秩序,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变强之后就能做以前做不到的好事或者坏事……我只是要帮助他们坚定他们的想法而已。他们之所以做不到,是因为他们不够强,没有我强。”
“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换言之,除了成为世界最强以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无法成事。不是挺好吗?多么平等啊,除我之外,尽皆蝼蚁。我是世界之王,他们迎来了一个史上最强大的国王,难道不该为此欢呼雀跃吗?”
“人们想要的是一个仁慈的国王!”
“哗哈哈哈哈——!残忍也好仁慈也好,有什么区别吗?他们想,我就要给?那我这个王干得也太憋屈了吧。如果不服的话,干掉我,换上一个仁慈的王不就好了,强大而又仁慈,真是完美呀,像北极星的故事一样让人开心。”
“……”阿喀琉克终于明白了特里斯的目的。
不……并不能称之为目的,这只是特里斯的一种趣味。
一个游戏。
阿喀琉克自认他从未站在善的一方,自始至终都是被人唾弃的黑暗的邪恶的眷属,可是直到今日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活着的恶魔,他才恍然自己竟然亦有善心,所以才会如此痛苦绝望。
他知道这个世界完蛋了。
而他是帮凶。
“锯蛇”阿喀琉克,玫瑰海贼团的副船长,“血吻”特里斯最忠实最可靠的部下,他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杀意。
虽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特里斯杀死了阿喀琉克,用他的头发草草逝去手上的血,然后继续回到画架前,完成应该完成的画。
没有听众,没关系,他从来就不期冀听众。
“恶龙抓走了公主,然后会有一批又一批的骑士披坚持锐而来拯救公主。越是被人说腻了的故事越接近现实,可是最现实的反而是那些故事里没说的东西了。”
特里斯一丝不苟地给一座座孤岛添上村庄城镇,郁郁葱葱的森林。
“所有人都看不起道德而追求实力的强大,弱者没资格追求道德,强者没时间维护道德,结果到了现在,人们就开始用道德来指责我了。在世人没资格用实力来约束我之后,他们终于想起了道德,他们以为人生来就该有道德,就像天上永远闪烁着星星。”
“他们不重视星空也不重视道德,却以为星空会永远存在,道德也会永远存在。”
“特里斯一直都是特里斯,从来没变过,只是从可以被打败的特里斯变成无法被打败的特里斯了而已。”
“于是,他们想起了人性,想起了道德,想起了正义和善良,并为之痛苦绝望。”
“阿喀琉克啊,你可真蠢。比生活在矇昧之中的人更加愚蠢可悲。”
“你知道了一半的世界,便以为自己看透了世界的全部。所以你死了也死于愚蠢,而不是你所以为的死于与恶龙的战斗。”
“……世人啊……”
特里斯缓缓落下最后一笔,他的王国在他的眼前诞生。
良久之后,有不知其名的灵在空中舞着彩练。
世界上最后一个大海贼找人接了一盆血,将他的国度染成一片鲜红。
红玫瑰是何等的娇艳,“血吻”特里斯航行在大海上,等待着背负正义的骑士来从他手中救下公主。
总会有的。
他只负责被骑士打败,因为恶龙的故事只到这里就结束了。
恶龙不负责之后的故事。
不管骑士要对公主做什么,都和恶龙没有任何关系。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忍心说出来。
第117章
《大海贼》的故事画上最后的句号后七夜萤没有马上休息下来, 而是抽出了新的稿纸开始了一个新的故事。
创作《大海贼》故事结局的时候七夜萤写得很不舒服,不是说写不出来,而是写出来了以后很难受。
就像一个花苞, 将绽未绽,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朵会盛放的花, 但是这个花苞就是不能打开, 它生来就是花苞的样子, 绽放了也该是花苞的样子,等到春天过去花朵凋谢, 它依旧也会以花苞的模样枯萎。
所有人都只能看着那个花苞然后去想象这是一朵什么模样的花, 它有多少花瓣, 花蕊又是什么颜色的……所有人都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因为真正的花苞只开在七夜萤脑海中,她不能写花开的模样。
这样很难受。
满腔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泄减压方式, 七夜萤的方式就是写作。
然而写作的特殊性导致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也会逐渐积累下许多的情绪和压力, 所以如此循环,世人故称作家是痛苦的。
须知他们渴求的便是这样的痛苦, 文章憎命达。
痛苦,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一种激烈的情绪。
而只有富含感情的人才能创作出激发读者感情,打动读者内心的作品。
七夜萤新写的是一个以童话故事为背景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被娇养爱护的小女巫因为快要成年了,所以离开女巫的聚居地,到外面的世界试炼, 试炼完毕后就能回来举行成人仪式, 成为真正的女巫。
七夜萤本就秉着发泄的想法随意用了个文学母题随便讲了个庸俗的故事, 故事当然也是千篇一律的王子公主情结, 恶毒的女巫当然是反派角色, 因为爱意滋生出扭曲的嫉妒和仇恨做出许多坏事,最后在邪不胜正的大众规则下得到凄惨的结局,于是从此英俊帅气的王子和美丽善良的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Happy ever after。
这个故事没多长,七夜萤当天就写完了,然后就抬着酸痛的手去找宇智波鼬撒娇。
罗宾拿着刚看完的书打算放回书房架子上,离开前就看到了这个故事。
闲着也是闲着,罗宾理了理稿纸,然后坐在椅子上阅读了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故事。
虽然在另一个世界里是老套又俗气,千篇一律的故事背景,但是连七夜萤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个世界却没有这样的故事背景,没有传说中的仙女,也没有花丛中的小精灵,更不会有披着黑袍面容丑恶用恶心的生物来做魔药诅咒别人的女巫。
罗宾立刻就被故事中隐隐透露的全新的小说世界观给吸引住了。
但是很快,故事的发展,北极星的行文笔法就让罗宾专注了下来,不再关心其他的东西,全神贯注地阅读着女巫阿黛尔的故事。
阿黛尔在外试炼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正要去邻国参加公主生辰宴会的金发王子。
当然,女巫救人是需要代价的,阿黛尔作为一个被溺爱长大的小女巫就更是恶劣,不但索要了过分的酬劳还让金发王子约翰感到羞辱。
女巫不知道王子不但不感激她——已经付过酬劳了,而且还非常厌恶她这个女巫,她自认为自己是王子的救命恩人,所以理直气壮地黏上了王子,说自己是出来试炼的,虽然不知道要经历什么考验,不过她现在打算先跟着他,所以他必须要好好款待她这个救了他的厉害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