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决定当一回无赖。
“拦住夫人。” 陆嘉然淡淡下了这个命令。
颜蕾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保镖,原来陆嘉然是想来硬的!
她看见为首的保镖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挺拔,正是陆嘉然最贴身的保镖阿华。
阿华用身躯挡住那扇门:“夫人,请您今晚留下来。”
颜蕾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淡淡道:“我长这么大,就没人敢强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颜国华也暗暗点头,他闺女是好惹的人吗?这陆嘉然是习惯了小女人的梨花带雨,真没见识过大女人生气起来是什么狂风暴雨。
陆嘉然从她身后走了过来,“蕾蕾,你今晚留下来,我不会为难你跟孩子。”
她嘴角上扬起来, “你口里说着你不为难我,为什么要用白薇薇把我诓出来,还让保镖在门外守着?你当我是白痴吗?”
她明白,今晚的局面是陆嘉然故意安排的,他想让她重新做回笼中雀。
可陆嘉然凝视着她,居然大言不惭道:“颜蕾,我们之间的误会很深,我只有用这种方法,让你暂时留在我身边。”
看看,渣男的本性暴露了吧!
爱他的时候,他把你弃之如敝帚,不爱的时候,他强迫你爱上他!
颜蕾道:“你的爱可真够狗血的,陆嘉然……其实,离开你的这五年间,我也学了一点跆拳道,单亲妈妈带娃,总得有点防身的手段不是?不妨……让你的保镖和我切磋切磋?”她笑得十分无辜:“也好让我看看,这雇佣保镖的钱到底值不值。”
陆嘉然根本不信她会跆拳道的鬼话:“我不会让他们跟你动手。”
“但是我今天晚上必须带着孩子离开你家。”说完,她的五指伸开,四指向里屈曲卷握,拇指紧压于指骨上,摆出一个标准的跆拳道起手式:“阿华,你先上。”
阿华愣了愣,这……少夫人摆出来这个姿势……好像是个真正的练家子啊!
他也下意识地摆出了个跆拳道起手式。
“请赐教!”
下一秒,颜蕾就进攻了过来,大喝一声,抬脚就是一个回旋踢。
阿华被迫见招拆招,也用侧踢回应,他以为夫人是想跟自己比拼跆拳道。
可颜蕾只是第一招用的是跆拳道,第二招,她出其不意地忽然出手,一个漂亮的转身后,就抓住了阿华的喉咙部分,再绕到他背后摆出一个反锁锁喉的招式。
她就轻轻松松把阿华制服在了手掌心里。
周围的陆家保镖都吓了一跳:这既不是跆拳道、也不是空手道,而是特种部队中的……格斗特技“断头锁”。此招通常用于瞬间击杀敌人。
周围一时间非常安静。要知道:阿华可是正儿八经的退伍军人,职业武打教练,居然被颜蕾给握住了喉咙,这简直是奇葩的一幕!
“……”陆嘉然的脸上表情很精彩,见鬼也不过如此精彩。
只有颜国华老同志很淡定:他年轻的时候当过侦察兵,侦察兵的身手要求是部队里最高的——既要会潜伏、也要会摸哨,还不能打草惊蛇,遇到小股敌人需要学会自己静悄悄地解决问题。
因此,侦察兵的格斗都讲究的是——一击必杀。不能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抗的空档。
他就是个近身格斗术的高手。当蕾蕾还是个小女娃娃的时候,他就教闺女这种格斗术了……
所以,颜国华老同志淡定喝茶,他知道女儿可以应付这个场面。
颜蕾制服了阿华,淡淡扫了一眼众人,问道:“现在,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吗?”
说完,她也不打招呼,就捏着阿华当挡箭牌,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颜小朋友也紧紧跟着。
陆嘉然还没从她的利落身手中回过神来,居然投鼠忌器,没有让保镖追上去,只呆呆看着颜蕾带着儿子,走出了自家大门。
到了大马路上,颜蕾叫了一辆计程车,才松开了手。
阿华有些哭笑不得,“夫人,其实少爷他真的想让你留下来,你何必这样?”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颜蕾只觉得手腕有点酸,还有啊:“大华,刚才谢谢你啊,我知道你是在陪我演戏呢。”
——其实,当她踢出那一脚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身手不错归不错,但是力气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具弱质芊芊的身体对付陈泊宇的时候,就因为力气败于下风。其实,刚才阿华完全可以反抗,将她擒拿下来。可是阿华却配合她走出了陆家。
阿华有些苦笑道:“我是陪着少爷长大的,我不想让他犯错。”
“陆嘉然待人接物都有问题。”颜蕾吐槽道:“你也是,回去不会被他给收拾吧?”
“少爷也不想真的对你动粗,他不会为难我的。”阿华倒是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
——陆嘉然从前对待任何女人都有风度。今晚对待颜蕾,他是第一次强求,因为他始终求而不得。
颜蕾点了点头,她还怕这位好心的保镖被为难呢,就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他既然敢这样对我跟孩子,那我们就是敌人。如果他还敢为难我,我倒是可以跟王局长打个招呼,安排他去牢里面体验一下生活。”
“夫人,可是少爷他毕竟对你……”阿华毕竟有些心疼自家少爷。
颜蕾冷冷一瞥:“难道说他爱我,我就得对他感恩戴德吗?觉得他强迫我是爱的表现?拜托,我又不脑残,也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说完,她就挥了挥手,带着小朋友坐上了计程车。司机师傅问她去哪,颜蕾斩钉截铁道:“去市公安局!”
她知道明天陈泊宇周楌会压着余家兄弟回来,来个三方审讯,到时候她还想去听听。
听听看,那个【聊天群】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到底谁才是溃坝案真正的幕后黑手?
第27章 水鬼【二更】
陈泊宇是晚上十点回到市公安局的。
一回来他就想去找颜蕾,因为昨天在船上突击审问了余肇璟以后,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所以想跟颜蕾商量商量案子。
关于溃坝案,余肇璟交代的东西很多。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是:【诺亚方舟】这个诡异的校内网聊天群——
“……陈凌辉从前跟我一个班的。高二那年,他说他参加了一个很厉害的聊天群。”
“……那年我的母亲跟我爸的客户出轨。那姘头是个房地产开发商,就住在名湖水库下的小区里。陈凌辉知道我恨那个姘头,就问我,想不想让那男人去死,他说他有办法让名湖水库决堤,淹死那个姘头。”
这是一个孩子对自己母亲的报复。
高二那年,余肇璟对母亲的姘头起了杀心。
母亲背着爸爸跟别的男人幽会,被他看在了眼中,记恨在了心中,少年人血气方刚,他要把报复付诸行动。
他开始鬼混、不学好,跟全校有名的“坏学生”陈凌辉走的很近。也正是陈凌辉,介绍他加入了这个名为【诺亚方舟】的聊天群,说群主可以帮他实现梦想。
【诺亚方舟】是一个在“校园通”软件上的加密群。陈凌辉曾说,他是通过学校贴吧一个楼主的介绍,才加入了这个聊天群的。
他们利用一周四节的电脑课,和群里的人取得了联系,【诺亚方舟】上的12个人曾经一起讨论过摧毁水库的具体方案。
【诺亚方舟】聊天室的签名是一句话:人人生而有罪,唯洪水可以涤荡。
陈泊宇问道:“那你为什么把你正在上高一的堂弟余肇飞也带进去?”
余肇璟主动交代了起来:“……聊天群的群主对我说:想要摧毁水库的堤坝,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买通关系。我的零花钱不够支持他的计划,所以,我把我的堂弟小飞也拉进了群里,一起凑集资金。”
没错,余肇飞是为了支持堂哥的报复计划,才进入了【诺亚方舟】聊天群。
这个群主的代号是【巳蛇】,所有人都叫他一声“蛇哥”。
进入了聊天群以后,余肇飞就崇拜起了蛇哥,他说:“蛇哥是个真正能干大事的人!”
蛇哥确实很有本事,他是他们11个人的领袖,并且具备卓越的领导才能。
乃至于八年过去了,谈起蛇哥这个人,余肇璟都要佩服地赞叹,“蛇哥的智商很高,我们11个人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人的聪明,小飞把他当做偶像。”“蛇哥说出来的话,你就是不得不服。无论你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很快回答出来,他的大脑堪比计算机。”
蛇哥组织起了这艘诺亚方舟,并且用自己的言论,蛊惑了所有成员都为他所用。
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以后,堂弟余肇飞对蛇哥死心塌地,他也对蛇哥深信不疑。
有一天,蛇哥忽然说:诺亚方舟计划启动需要买通几个内部人员,需要一大笔资金,于是,他们两兄弟毫不犹豫地再送给蛇哥一百万元。这就是蛇哥的超强人格魅力。
关于怎么把这么大一笔钱汇过去的,余肇璟道:“蛇哥说了一个地址,让我们把钱存进一张银行卡里,再把银行卡邮寄给这个地址,密码就设置为聊天群的群号。”
陈泊宇问道:“什么地址?”
“一个废弃的轮船厂门口。”
余肇璟报出了那个地址,陈泊宇去查了查,那地方早就拆迁,现在改成了居民楼。
还有群里的其他人,余肇璟说:他们或多或少都捐了钱,或者直接利用家庭关系帮了蛇哥,他们都是溃坝案的参与者。
但他们在群里没有名字,十二生肖只是他们的代号,彼此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余肇璟告诉他:“……我在群里的代号是亥猪,我弟弟小飞的代号是戌狗,陈凌辉的代号是子鼠。我只知道我们三个人是谁。”
陈泊宇点了头,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题:“你们以12生肖为代号,这个代号是按照什么来分配的?进群的顺序吗?”
余肇璟摇了摇头,“应该是系统随机分配的,陈凌辉的代号是子鼠,但他并不是第一个加群的人,我的代号是猪,但我也不是最后一个加群的人。”
陈泊宇继续审问:“你们在群里都聊过什么?”
余肇璟仔细回忆了下:“我们先是聊了聊怎么弄垮水库,大家讨论了不少方案。但是蛇哥都说那些爆破计划都不行,会给警察留下证据的。我们要做个最完美的犯罪,让警察觉得这只是一桩意外。”
陈泊宇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其余人是怎么帮助这个蛇哥的?”
“我也不知道。等蛇哥拿了那一百万以后,就把我、我弟弟还有陈凌辉三个人单独安排到了一个聊天小组去,和其他人分了开来对待。诺亚方舟群里其余8个人做了什么,蛇哥并没有告诉我们。”
“你们不怀疑这个蛇哥是个骗财的骗子吗?”陈泊宇问道。
余肇璟苦笑了下,“哪里有那么博学的骗子?蛇哥……他是我们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蛇哥还教了小飞不少毁灭证据的方法,例如利用大雨冲刷脚印等。”
陈泊宇了然,原来余肇飞的作案手段也是跟这名蛇哥学来的。看样子,蛇哥还是个作案的内行人。
余肇璟继续道:“后来我们等了很久,终于有天,蛇哥告诉我们:计划已经安排好。当梅雨季节开始以后,好戏就开场了。”
每年的六七月份,长江流域有个绵长的梅雨季节。蛇哥说:当潮水涌来的时候,就是罪恶被洗涤的时候。
而那一年的汛期发生在7月下旬。
到了7月26日,长江的水位线涨到了最高峰。那天晚上,名湖上游就发生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水库的堤坝破开,滔滔江水,一泻千里……
这就是他知道的关于溃坝案的全部内容。
他跟弟弟余肇飞所做的事,就是给蛇哥寄去一张卡,卡里有100万。
后来,警察把溃坝案定为意外,他们也希望:这件事永远只是个意外,谁也不要发现是人为造成的溃坝。
可是两个月前,当陈凌辉被捕的消息传来以后,他们兄弟两个坐不住了。
关于后来的事,余肇璟也坦诚交代:“……陈凌辉高中毕业以后,一直跟我弟弟保持着联系。后来有天,陈凌辉忽然打来了电话,说有两个男的去了他家,好像是要查当年的溃坝案。他用我弟弟给他的枪打伤了他们,问我弟弟能不能帮忙,让他逃去外地。”
“我弟弟骂陈凌辉没脑子,警察根本没证据证明那溃坝案是人为的,他到底为什么开枪?简直是一个蠢货!”
“但再怎么蠢货,我弟弟也知道:我们必须保住陈凌辉,他是我们进入诺亚方舟的介绍人,他绝不能落入警察手中。”
“于是,我弟弟联系了一艘游轮停靠在码头,让陈凌辉走水路到达古渡口,再从古渡口上码头登船逃亡外地。”
“那游轮就是比哈尔号,比哈尔号的租凭公司跟我们家有生意往来,他们老板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但是陈凌辉还是失败了……从那之后,我们就在担心,担心陈凌辉会把我们两个给供出来,担心溃坝案会被警察旧案重提,更担心你们掌握了真相。”
“我弟弟小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说,不能坐以待毙,只要杀光查这件事的警察,就没人再敢碰那起溃坝案。”
“后来,小飞打听到警察参加了唐家的感恩宴,他就躲在车库里……”
只是那一次暗杀,余肇飞也失败了,还不小心在物业仓库留下了臀部痕迹和车库里的弹道痕迹。导致了一招输,满盘皆输。
时隔八年,余肇璟终于承认了当初的罪。
只不过,他还是高喊那句话,“我跟我弟弟不是主谋!”“那个蛇哥……他才是主谋!”
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