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作势!”佟贵妃冷眼看她作态,眼底划过恨意:“本宫没你这样背主的姐妹!”
说罢,起身对冰凝郑重行礼:“皇后娘娘,臣妾奉旨忝掌后宫,本不敢搅扰娘娘,只是今儿这事关系德妃,更关系娘娘凤体安康,还请娘娘恕罪。”
冰凝挑眉,冷声问:“与本宫有关?”
“是。”佟贵妃微微侧身,指指德妃:“德妃授意太医院陈太医,意图对娘娘不利,还想嫁祸臣妾!”
“不,奴婢没有!”德妃大声喊冤。
“陈太医?”冰凝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啊!”皇后身侧一声惊呼,众人看去,却见甘珠惊恐万分瞪大眼:“陈太医,是陈苍术太医?”
“不错。”佟贵妃点头:“他是薛太医的弟子,随薛太医一起去了喀喇沁。”
“娘娘,”甘珠急得冷汗直冒:“那陈太医奴婢在李大夫那里见过,会不会,怎么办,快、快宣太医!”
李大夫是什么人,坤宁宫没有不知道的,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妃嫔早已吓得傻了,不知所措,皇上专门为皇后找了位民间大夫,她们之中有些也是知道的,涉及大夫太医,自然而然联想到下毒之类的阴司勾当,这下就连一向不喜佟贵妃,而和德妃交好的平贵妃也缄口不言。
“啪”一声,是茶盏轻碰桌面的响声,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立刻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上首。
对于稍微出点什么事就好像天都要塌了这种,冰凝很是不喜,周身寒气愈重,声音冷得掉渣:“唐嬷嬷,封锁坤宁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宣李明进宫!”
“嗻。”
“佟贵妃,”冰冷的目光微转,定定的望着佟贵妃:“你刚才所指,莫非陈太医在本宫汤药上做了手脚?”
佟贵妃因为无形的压迫感脸色微微发白,极力冷静下来,福了福身:“不敢欺瞒娘娘,臣妾只查到陈太医奉旨前往承德前,承乾宫一位洒扫宫女曾偷偷交付一物,刚被证实是藜芦根茎汁液,那宫女与德妃身边的初彤曾往来密切,被抓后也招供这一点。”
藜芦根茎有毒,可治疟疾骨折等,只是这位药材与大部分参类相克,而皇后气虚体弱,人参更是常用药材。
“娘娘回京途中,确曾脾胃不适。”甘珠吓得都快瘫软了,恐惧愤怒等等激烈情绪交杂在一起,死死盯着德妃,满是愤恨怨毒,规矩早忘光了,坤宁宫宫人也差不多,不过理智剩余多少的差别。
冰凝皱起眉头,若是中毒,李明怎么一点也没察觉,不过他有些日子晕车不适,陈太医也确实可能接触到她用的药。
“皇后娘娘!”德妃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面色苍白眼神坚定坦然:“陈太医只给奴婢看过几次诊,最后一次只是听说他会随薛太医前往承德,多问了几句,奴婢只是忧心娘娘凤体,绝对没有指使他对娘娘不利!藜芦一事奴婢全不知情,仅凭一个宫女的话怎么能定奴婢的罪,奴婢入宫就一直伺候您,您最是理解,奴婢一向敬重娘娘,怎么会有不轨之心?……”
德妃的话冰凝都没仔细听,沉浸在思绪中,藜芦是常见药材,种类更是繁多,她这些年研习药材,也是了解的,一寸寸内视五脏六腑并全身经络,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想必就算有毒性残余,也很细微;然而被蝼蚁一般的存在挑衅,还是不可遏止的泛起怒意。
乾清宫,康熙刚退朝就听说坤宁宫出事,只觉轰鸣一声,脑子里出现片刻空白,回过神来,拔腿疾步奔向坤宁宫,路上一道道命令急下,立刻缉拿相关人等,家眷扣押,宣李明进宫,承乾宫并永和宫全宫严查。
到得坤宁宫,大冷的天也跑出一身汗来,进殿后全副心神都落在上首那个冷然垂眸的淡漠女子身上,大步走去,紧握着她手,急声问:“皇后感觉如何?”
冰凝睁眼,惊讶一闪而过,敛下怒意,微微摇头:“我没事。”
太医已经到了,连忙上前禀告诊脉结果,康熙还不放心,又详细追问,太医一一作答。
康熙仔细端详她脸色,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这才微微放心,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气息立变,神情不善看着殿内众妃。
妃嫔在康熙进来时都跪下恭迎,被当成空气一般从身边走过的滋味绝不好受,再听皇上只顾得关心皇后,连叫她们起来的功夫都没有,更是憋闷;
幸灾乐祸或恼怒的眼神冷刀子隐晦射向佟贵妃,闹出这些事来,结果皇后根本没事,她不是因为皇上昨晚没有驾幸承乾宫,又被区区卫氏刺激昏头了吧?!
眼睁睁看着她尊贵不凡的夫君,在当她面那样急切的去呵护另一个女人,佟贵妃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紧咬着下唇,直到铁锈腥味占据鼻腔,才醒神极力控制情绪,耳边轻柔的关切询问声,嫉恨像毒蛇一样撕咬她心,杏眼逐渐泛起死寂,黯然无光。
“佟贵妃,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是这样管得后宫,发现宫女与太医私下往来,为何不立刻处置或是禀告?”康熙紧握皇后的手,阴沉着脸,冷声呵斥,毫不留情。
佟贵妃面色惨然,她还没被皇帝这样当着皇后及妃嫔的面呵斥过,只觉脸火辣辣的疼,难堪至极:“宫女昨天又与陈太医见面,臣妾这才发现此事,皇后娘娘也没有传出中毒的事,臣妾不敢贸然惊扰,就想见了皇上当面禀告,可是昨晚……”
昨晚禀告的人被挡在了毓庆宫外,她本来也想今天再次求见的,那宫女背主投靠的竟是德妃,再听德妃笑吟吟评说阿哥多少的话,顿时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当场发难。
很快,康熙下令的搜查有了结果,初彤房内发现了藜芦汁液,还有一些以她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有的珠宝玉石。
“德妃,你有何话说?”康熙怒极,他早上听说昨晚的事,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且本也准备退朝后就去承乾宫,自知道佟贵妃和德妃的穿越者身份,已经作了一些布置,但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抢先对皇后下手?!
德妃拼命摇头,眼睫毛上挂着点点水光,泪眼盈眶,泣声哀告:“皇上,这几个月来,奴婢一心教养小六,照顾安嫔,连永和宫都很少出,与陈太医更是只见过几回,怎么会和他合谋那样的事?!初彤是奴婢的贴身宫女,一向老实本分,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定是被陷害的呀,求皇上明察!”
美人凄然垂泪泣诉的画面,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都会有所动容,更别说听起来很有道理,就连妃嫔也不怎么相信她会对皇后出手,毕竟太医诊断她并未中毒。
帝后的神情不见半分缓和,就在这时,又有通报声传来:
“启禀皇上,李大夫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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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当面欺君
接到旨意时李明正正四仰八叉躺在雕花大床上睡懒觉, 怎么叫都不醒,最后被虎子毫不客气拖下床来,迷迷糊糊之际,冰凉的毛巾拍在他脸上。
李明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嚷嚷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昨晚很晚才睡啊!”
“快点, 皇后娘娘宣你进宫!”虎子板起小脸, 退后一步:“快帮李叔更衣!”
小厮们一哄而上帮他换衣服,李明急得大叫:“哎,等等, 我昨天才去过, 出什么事啦?”
“宫里来人, 宣主子进宫, 大概出事了!”管家语气凝重。
李明可是知道这位来头不小, 听他这样说心里也开始打鼓, 忙乖乖洗漱, 然后揣着虎子临上马车时塞给他的点心, 匆匆进了宫。
被引到坤宁宫,之前就有太监告诫过他, 说帝后并妃嫔都在, 李明进殿也发现了, 各种软香扑鼻而至, 余光更是瞄见四周色彩缤纷, 殿中央还有跪着的窈窕身影, 他不敢再看,直接跪下:“草民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先前的汤药可能混入了藜芦, 你来把脉。”帝王醇厚威严的嗓音忧心忡忡。
李明瞠大眼,愕然抬头,吃惊之下,顾不得多想,急忙过去诊脉,边问:“娘娘可有恶心烦闷出汗或其他不适?”
冰凝默然不语,这具身体太弱,为免干扰修炼,她早已关闭感知,除非身体无法负荷出现强烈表面症状,她自己也很难知道。
望闻切问诊,缺一不可,尤其这里是古代,没有各种精密仪器,李明得不到皇后的回答,无奈看向康熙:“皇后娘娘脉象略显无力,脉率偶有不整,不排除极轻微中毒情况,因此需要知道娘娘日常可有不适反应。”
康熙一直紧揽着她,忽然想起就算她内伤严重马车之上一路颠簸时,她也从没表现出异样,直到她身体发热,甚至昏迷;现在再看表情淡淡的,心不由一沉:“皇后是感觉不出?”
冰凝抬手拍了拍他:“不会有事。”
这话等于承认!康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子里风暴凝聚,狠狠闭了闭眼,问李明:“可有其他办法确诊?”
“皇后娘娘气虚体弱,脉象本就如此……”薛太医忍不住插嘴,正要据理力争,皇帝锐利眼神淡淡扫过他,顿时浑身一寒,不敢多言。
李明头大,虽然奇怪皇后的情况,也知道这时不便发问,只得从旁了解:“不知是何种藜芦?草民记得一路上煎药都有专人检查过才会熬煮,娘娘若是这两日误服,药渣当可验出。”
其实可以验血的,但想也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提出,一来这位可是皇后,要在她身上动刀子,又不是活腻了,再有这里可是有清穿女啊!
不过李明怎么也没想到这桩下毒事件竟然与他有关,那个与他很是相合的陈苍术,竟是利用他下的毒,很快就有人禀告说陈太医在家中服毒自尽。
李明提出验看皇后宫里的药材,当那盆冲洗过大半截人参的清水之中,浮起奄奄一息的小锦鲤,就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腿肚打颤,说不出话来。
不说李明,其他人也已经吓傻了,康熙怒不可遏,下令将所有药材以李明刚才的方法验看,又在一些黄芪中发现了毒液残余。
德妃来不及喊冤,康熙拥着冰凝含恨下旨:“德妃修身不正,今降为嫔,禁足永和宫,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作处置!”
立刻就有人来拉德妃出去,冰凝眸中寒芒一闪,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群她从未看在眼底的凡尘女子,犹如在云端俯视苍生,睥睨冷傲:“我自己查!”
“你……”康熙心口一疼,深深凝视着她。
冰凝冷然回眸,毫不退让,既然算计到她头上,就得承受她的怒火,至于皇帝,不是不信,只是他需要考虑的太多,不利于她查明最终真相。
妃嫔被皇后看那一眼,只觉恐惧从骨子里渗进来,自己好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心底一切的想法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佟贵妃极力克制才没失态移开视线。
康熙最终答应:“好。”
冰凝神情微缓:“我会交给你处置。”
康熙嘴角弯了弯,吻了下她额角,低声喃喃:“没关系,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这一句话,等于将妃嫔身家性命都交到了皇后的手里,佟贵妃一阵心悸,她没听清康熙的话,阵阵不详危机笼罩上头,跪安后,立刻去了慈宁宫请安,却不知道一抹神识紧盯着她,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康熙留下梁九功协助,又敲打一番宫人,才起身回了乾清宫,毕竟刚刚回朝,政务繁重,折子已是堆积如山。
冰凝也不管梁九功留下的目的为何,冷声问李明:“你刚才没说实话。”
“啊?我……”李明一惊,眼神闪躲拿不定主意。
梁九功也吃惊不小,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最后还是装作壁柱,默不作声。
冰凝直言道:“我不追究你刚才为何隐瞒,但这事必要查个水露石出,你若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只是日后你就再不要进宫,皇上那我会去说!”
李明一听就急了,连忙回道:“我没想隐瞒,只是想那法子说出来皇上也不会同意,所以想单独禀告……”
梁九功头皮一麻,立时就知不妙,刚要上前劝说,就被皇后瞥过来的冰冷视线钉在原位,动弹不得。
“你说验血?还有呢,那些药材里的毒素,这么容易被发现?”冰凝又问。
李明这下服气了,反正殿内没有别人,被梁九功知道也不用担心,自得笑了笑:“娘娘知道了是吧,其实那人参外表根本没有毒素,倒是我发现了几处比发丝还细的针眼,都在根须遮住的位置,不仔细查根本不能发现,这才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我装作清洗,然后掺了一点我自己防身用的□□。”
梁九功听得心惊肉跳:“你——你竟敢当面欺君?!还携带□□进宫?”
“这可是皇宫,你疯了不成?”梁九功头都炸开了,再看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指着他的手都发抖,声都变调了。
李明皱了皱眉,不满道:“梁总管,我是大夫,随身带了银针□□或伤药,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你……”梁九功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
冰凝听了倒是脸色缓和下来,挥了挥手:“行了,一点小事,他也该有能力自保。”
“是。”这还是小事?!梁九功心下腹诽,嘴里恭声应着,不过也知道这事就算捅到皇上那,只怕也不会不给皇后面子,他不过是个太监,可管不了主子的事。
李明得瑟瞥了梁九功一眼,继续说:“娘娘,后来那黄芪上的毒液不是我做的,所以这次的事,至少有两路人马下的手。”
“黄芪上的,能不能查出来是新抹上的,还是原先就有的?”两种不同的手法,在人参上做手脚更安全也更有效。
那颗千年人参是康熙私库快马送去承德的,补气的药材少不了人参,对它下手,就能克制药效,她每日服药就算白费,长年累月,她的身体熬不过几年。
“我去查应该可以查出来,还有验血,这得尽快才好?”李明也担心,有些毒素可以在体内潜伏,甚至验血也不定能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