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梨将最后一点绷带用完,药研身上伤口也全部包扎完毕。
留下一句好生休息后,花梨就离开了屋子。
在花梨走远后药研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眼依旧像是石雕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烛台切光忠牌木乃伊,叹息一声扶着墙慢慢站起走了过去先是帮他把额头上的符纸扯掉又将身上多余的不需要的绷带解开。
“别乱动当心伤口又裂开了!”
眼见烛台切又要坐起来,害怕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的药研连忙出声阻止,而后又不忘加上一句:“如果你还想被包成刚才的样子就请便。”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起第一句不知道高了多少,烛台切光忠立时就不动了。
“这真是……”他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房梁苦笑了一声,“那个小姑娘和那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药研没有出声,烛台切光忠又继续平静地说:“看这个样子即使当初我们没有将她放走,她也一定能自己想办法从那里逃出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药研,“你后悔了吗?”当初不惜违背一期殿也要将小姑娘放走,为此受到了兄长的斥责,你后悔了吗,药研?
回应烛台切光忠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在屋子里的两人相顾无言之时,出了这间屋子回到自己房间的花梨却是在考虑跑路的问题了。不是她不相信药研还有那位独眼龙先生,毕竟他们两人都曾帮助过她,可在这里遇见他们,花梨不得不考虑这两人之后会不会再有其他人过来。
除去因为轻敌被自己抓住机会封印的毛球和药研他们,在被困在天守阁里时见过的几人中,给花梨感觉最危险的那个身穿蓝色狩衣的男人可还没有出现。
花梨看了眼自从在这里安定下来后制作符咒和式神,用这些东西去对付那个男人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有替身的式神,哪怕是故技重施花梨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坑到那个男人……若当初追出来的人是他,花梨大概连尸体都早就凉透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走为上策,对吧?
花梨想要趁早逃走的想法在蠢蠢欲动,然而现实是她现在根本就走不了。
不说自己带回来的两个伤员,她也不能一声不吭的突然离开村子。
依旧保持着毛球形状趴在花梨头顶安静如鸡装自闭的鹤丸国永抬了抬眼皮,无声地扯出了一个谁都看不出的冷笑。
小丫头实在太年轻也太过心软,只要她的心肠稍微冷硬一点,或者像对待他一般对那些村民“冷酷无情”些,也断不会陷入现在这两难的境地。只是,他依旧什么都不会说,虽然这几个月他与小丫头相处良好,他们却依旧是敌对的关系。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是毛球的模样。
花梨想了想现在的情况,暂时将跑路这个选项放到了备选当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找到办法的。
这么一想花梨之前那急迫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鹤球感受到花梨心境的变化,瘪了下嘴——虽然没人能从一颗毛球上看出来他有没有瘪嘴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之后的时间花梨按部就班的一边照顾两位伤员,一面放出了式神监视着村庄四周。虽然花梨知道这么做的作用不大,但有式神监控着多少能让花梨在发现“追兵”时有时间应对不至于到最后手足无措。
决定静观其变的花梨很快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伤员的身上。
如今距离她将药研两人带回来已经五日有余,每日花梨都会为药研两人换药,可是这两人身上除了些许的细小伤口渐渐愈合外,其余的外伤不见一点愈合的迹象,只要他们稍微动一下,那些伤口就会崩开鲜血直流。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次给两人换好了药之后花梨的脸色都会特变阴沉,眉头也深深地蹙起,堆成了“川”字。
烛台切光忠好几次想要将实情告诉花梨,但都被药研以眼神制止了。
——但是这样下去他们自己就危险了啊!
花梨又一次皱着眉离开,烛台切光忠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笑容,他不得不提醒自己的这位同僚,继续逗留在这里不回去处理伤口的话他们很有可能碎刀哟——尽管回去也只不过是将碎刀的时间延缓罢了,这也是无主之刃最后的结局。
“我们明日就离开。”
最终药研还是做出了决定。不过考虑到同僚夜间眼瞎的特性,他将二人离开的时间定在了翌日一早。当然,会决定在那个时候,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从村名的口中打听到那天正是“巫女”雷打不动进山修行的日子,这样一来他们即使离开也不会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虽然两人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可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不管是药研还是烛台切光忠都已经行动如常。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时间,二人在天刚擦亮的时候就动身离开了此处。
两人的速度不算快,却也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注意。
当他们在远离了村子后,二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从怀里取出了一对看上去锈迹斑斑的怀表,对视一眼。
就在他们即将启动传送装置离开这里时,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梨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毛球从她的头顶蹦到了肩膀上。
“你真的要这么做?”他滚了一下挨着花梨的脸颊,绒毛拂过肌肤带来几分轻浅的痒意。
花梨嗯了一声,抬手将毛球拨远了一些,“我决定了。”
被拨开的毛球锲而不舍的继续往里滚,一边滚一边嘟囔:“奇怪的小丫头。根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让他们回去不就得了,反正也死不了。”
“可也只是暂时的吧。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花梨见毛球怎么也推不开也就懒得再拨开他了,转而唤出了小黑以及小黑2号,让它们将地上失去意识的两人抱回村子。
毛球见花梨不再阻止自己于是更加变本加厉,挨着花梨的领口一副想要往里面钻的样子。
花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毛球直接将他丢了出去:“流氓——!!低级——!!”
突然腾空飞出去的鹤球一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小丫头你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君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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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两难
在突然失去意识的时候,药研的心中涌起的不是惊慌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有种“终于到了这个时候”的感觉。在被原本的审神者抛弃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就有了心里准备,有朝一日自己会突然碎掉或是作为流浪刀被时政清剿。
尽管很快他就被鬼化的一期哥捡了回去有了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但这份觉悟从未消失。
所以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时整个人都懵了。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温柔中夹杂着惊喜的声音唤醒了药研的神志,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的花梨。
药研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的从被褥里跳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发现了身上奇怪的地方——身上的伤,包括一直以来的沉疴全都不见了,或者说是被治好了。
大概是受到的惊吓有点多,药研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一旁给帕子透水的女孩欲言又止。
这时,药研的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这才发现烛台切光忠就躺在他的身旁,此时也将缓缓醒来。
在烛台切光忠醒来前药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身上的那些暗伤、旧伤也同自己一样全部治愈了。
“你……”药研从花梨的手中接过透过水的帕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花梨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微笑着说:“已经没事了,请好好休息吧。”
说完,不等药研再开口就直接起身出去了。
当烛台切光忠从昏睡中醒来,他的表情同药研一样惊吓比惊喜还要多。
“这到底是……”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然而,就算他询问药研后者也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身上的不管是新伤还是旧伤都已经治愈二人也就没有了继续躺着的道理。而且有些事也必须去问个清楚。打定注意的两人在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后便出了屋子。
出了门,两人正好撞见了馨并从他的口中得知花梨就在她自己住的屋子里。于是,二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就走了过去。
进了屋子,二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对他们来说有几分眼熟的太刀。在一结合本丸里许久没有见到的另一个人,不知为何,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花梨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高一矮两人的视线,虽然知道他们在看架子上的那把太刀,但她并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
气氛忽然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花梨看了看两人,想了想,便将趴在自己头顶上装死的毛球拿了下来放到了两人的面前,正巧屋外有村民来找巫女,于是花梨便说道:“你们聊吧,我出去一会儿。”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面前的毛球。
药研还有些疑惑,烛台切光忠却越看越觉得眼前的毛球有几分眼熟,好像经常在哪里见到。
然而,不管是药研还是烛台切光忠,在没有说明的情况下两人根本就不明白花梨留下一颗毛球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还有那句“你们聊吧”,“你们”指的是他们两吗?
本就被一大堆问题困扰的两人这下越发的困惑了。
而就在二人困惑之际,他们面前之前一直一动不动的毛球忽然动了起来。它轻轻蹦了两下,而后忽然出声道:“哟~药研、光坊,好久不见~”
“………………”
当听到从毛球身上传出的熟悉的声音,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惊呆了。
半晌后,烛台切光忠才颤颤巍巍的开口,不甚确定的问道:“鹤……是、是是鹤先生吗?”
毛球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继而回答说:“是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变得昂扬起来,“怎么样?我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很惊讶?”
“………………”
药研和烛台切光忠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语凝噎。吓是肯定被吓到了,而且比起惊吓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过去曾同属于伊达家,烛台切光忠又将鹤丸视为尊敬的前辈,于是自然而然担当起了询问的角色。
“您这是……?”
烛台切光忠并没有将话直接问出,可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毛球在他们面前滚了滚,而后像是突然自闭了一般闭不吭声。
“鹤先生?”
毛球突然不出声,烛台切光忠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摸眼前的毛球,可又不敢碰,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
半晌后,房间里才传出了毛球幽幽地叹气声。
“唉……”
听到这声叹息烛台切光忠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他想不到有谁能把这振暗堕的、就连时政都感到头痛棘手的鹤丸国永变成这样。若事情出自时政之手,那他们那个本丸岂不是很危险了?留在那里的大家会怎么样?
一旦开始担心问题就一个接一个的跑了出来。烛台切光忠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几乎是将担忧直接写在了脸上。
药研虽然没有出声,但脸色也不怎么样。
鹤球撇了两人一眼很,很容易就猜到这两人在担心什么。他滚了滚,一头蹦到烛台切光忠的怀里:“别瞎想了。我会变成这样完全就只是一时大意而已!那个小丫头……啧!”
最后那一句话鹤丸虽然说得小声,但另外两人并没有错过。药研几乎是在瞬间就猜到了他话里指代的人是谁,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他们几乎是差点忽略了的事。
“鹤丸殿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药研暗自思忖,若他没看错的话,之前那个小姑娘很自然的将毛球放到了他们的面前,而且按照鹤丸的话来看他变成这样应该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说到这个,鹤丸看向药研露出了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尽管他又一次忘记了别人是看不出毛球有什么表情的。不过,他依旧以大反派的恶劣语气说道:“那晚你们将她放走后我就追了出来。”
一句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顿时冷汗直冒。他们有想过鹤丸是追出来的,却没有想到他们在将小姑娘放走时就已经被发现了。
药研的脸色很不好,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鹤丸看着他们将人放走的原因——将逃走的人抓回来后他是要杀还是要剐其他人都无从置喙!那么之前他给自己说的那些话,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他撺掇着自己把人放走,他再抓回来杀了,到时候就是一期哥也不能说什么。
一旁的烛台切光忠也是半晌无语,在看了药研漆黑如墨的脸色后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巧,这时候再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鹤球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脸色一样,在说了那番话后又像是失忆了一般不再提起,很自然的换了个问题:“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不过不管是药研还是烛台切光忠都很清楚他在问什么。
药研和烛台切光忠对视了一眼,最后由烛台切开口解释起来。
在药研和烛台切光忠将花梨放走后的三天后一期一振回来了。自然,在得知弟弟擅自将人放走后他是暴怒的,可是就算他惩罚了药研也于事无补。而紧接着,他们又从三日月那里得知鹤丸国永失踪了。
刚开始他们没有一人放在心上,那毕竟是一只自由自在惯了的黑鹤,哪怕他从这座本丸消失个把月他们也不会感到丝毫奇怪。若认真说起来,这只怂恿了三日月和一期一振弑主的黑鹤会在这座本丸停留如此长的时间本就很奇怪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过来取血——每半个月一次的取血。
不仅仅是鹤丸没有出现,在失去了血液的加持后,这座废弃本丸的中枢彻底停摆,原本还能勉强能提供灵力支撑必要的消耗,可在力量耗尽没有得到补充之后本丸里的田地瞬间如庭院一般彻底枯萎,天守阁也变得越发的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