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女配她只想咸鱼——钟意无
时间:2020-11-02 10:03:33

  那样柔软的姿态,完全的示弱,像一簇新开的枝丫,初绽的花蕊拂着他的衣角。
  少年瞬间露出个惨然的笑来,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每次朝着阿姐撒娇,都能换来她那么多的怜惜与爱意。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要她向他服软,他竟然能够毫无底线地原谅她。
  他只好紧紧抱住了她,低下骄傲的头颅,像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可怜兮兮道:“阿姐,能不能别再抛下我?”
  他已经被她彻底驯养了,非她不可。
  没了她,他被剥离出来后,这无边的寂寞到底算什么呢?
  可是,他丝毫不知道,怀里的少女长睫微垂,眼中却有种冷酷的清醒,她很清楚,那一世已经如同幻梦,再也回不去。
  眼前的小阎王不是真实的,真实的小阎王还在追着她的幻影,甚至三番四次惹她生气。
  她心尖一颤,那个别扭又可怜的小阎王。
  少年痴痴抱着她,可他却听到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还有几分小心翼翼,“那你能不能把,那些少年的魂魄还回去?”
  他蓦地僵住了身子,下意识想捉住她的手臂,怀里的少女却像一阵风,忽然消散。
  白雾忽然散开,整个梦境像被吹开的帘幕的空房间,只剩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裴行止手指搭在郑拂额上,灵气从指端渗入少女的肌骨中,郑拂苍白的脸上顿时沁出汗来,睫毛却是轻轻颤了颤。
  周阿慕几乎喜极而泣,忍不住惊喜道:“太好了,阿拂姐姐醒了!”谢伽罗坐在桌沿前,一瞬不瞬地望着床铺上的少女,昏色的日影遮挡了他眸子里的幽暗。
  她又昏倒了……
  郑拂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魔骨舍利,她连忙摊开,要给裴行止看。
  裴行止却在忧心她还没恢复过来,忙要扶着她,又碍于她身上衣衫单薄,容易肌肤相贴,他下意识双手摊开虚虚扶着,平时从容模样不见,简直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师妹,你小心些。”
  “师兄,魔骨舍利……”她动着唇瓣,嗓子却干哑得说不出话,便要从床铺上下来穿鞋。
  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裴行止温声道:“师妹,魔骨舍利的事,你不必担心,刚刚你昏迷过去的时候魔骨舍利的煞气已经被你化去了。”
  郑拂下床的动作一顿,化去了……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
  他对自己,未免太纵容了吧……
  她垂着头,默默望着那一节魔骨舍利,心口阵阵发疼。下意识望了谢伽罗一眼,看看少年仿佛孑然一身的模样,那种疼痛顿时更甚。
  小阎王这个笨蛋……为什么偏偏要对那个欺骗他的自己念念不忘。
  谢欢欢注意到她的眼神,忽然回头,朝着身后的谢伽罗道:“伽罗,都是你害得郑师妹昏倒的,为了赔罪,就由你过来扶着郑师妹。”
 
 
第40章 喂药
  谢伽罗像是不情不愿, 慢腾腾起身,一步步朝她而来,像是在跋山涉水, 郑拂颤着睫毛,轻轻睨着他。
  她心里滋味还很复杂,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阎王。
  屋内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竹窗外探过一顶乌纱帽, 帽顶的双翅如蝉翼倏忽轻略,于大人满脸红光, 瘦削的身子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的,他兀自推开房门, 兴奋不已,“裴公子、谢姑娘, 醒了!醒了!”
  这一顿嚎叫顿时让所有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就连谢伽罗也定在了原地, 幽幽望着他。
  瞥到这情形, 谢欢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脾气本就不好, 再加上于大人莽撞的样子让她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了味, 她更是不爽。
  谢欢欢柳眉微竖,语气硬邦邦的, 毫不留情地责备于大人破坏气氛, “于大人,我们都知道郑师妹醒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啐了句, 这坏人好事的呆子!
  于大人顿时讷讷,待望见郑拂那双清亮的眸子,才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手背。
  “啊,这, 原来郑姑娘也醒了,打扰了郑姑娘,在下实在抱歉,不过,裴公子、谢姑娘,你们快来府衙看看,那些昏迷的少年都醒了。”
  刚刚,荆州城的妇人们领着自己的儿子在府衙磕头顿首,感激涕零,说是自己儿子醒了,于大人才会激动得自己一路小跑过来告诉裴行止他们这事。
  明白一切的郑拂垂着睫,满心都是柔软的涩然,果然,他对她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
  裴行止柔和地望着郑拂,看来,是师妹化解了魔骨舍利的煞气的缘故,只是,那些少年魂魄刚回来,怕有什么不适应,他还得去看一下他们的情况如何。
  于是,他朝着谢欢欢温声道:“谢师妹,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谢欢欢点头,又朝着谢伽罗嫣然笑着,“伽罗,你就在这里照顾郑师妹,阿慕,你和我们一起去。”
  周阿慕心里空落落的,还是点了点头。
  裴行止还在尽职尽责发挥他老妈子的作用,朝着郑拂道:“师妹,你昏迷了多日,身体肯定很虚弱,我给你备好了补药,等会有人会端过来,你记得喝。”
  郑拂听话地点了点头。
  想起她怕苦,裴行止忍不住再仔细叮嘱,“师妹,记得全部喝完,不要嫌苦,实在苦得慌,喝完后可以含几个蜜饯压一压,不过,蜜饯也不要多吃,腌制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郑拂顿时哭笑不得,裴师兄真的把她当没长大的孩子了。
  她求救般朝着谢欢欢轻轻眨了眨眼,飞快打断他道:“师兄,我知道,你去吧,大家都还等着你和谢师姐呢。”
  两个女孩儿目光相撞,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谢欢欢也忍不住掩唇,“裴师兄,走吧。”
  谢伽罗怔怔地看着他们,手心不自觉攥紧了,为什么,连谢欢欢都对郑拂不一样了?
  那种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糟糕感受又在心头冒出刺来,谢伽罗双眸不自觉变得沉沉。
  待他们离去,整个房间瞬间只剩郑拂和谢伽罗了,她仰着脸望了谢伽罗一眼,察觉他别扭的死样子,她叹了口气,算了,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她慢慢扶着床柱,便要起身,迦南木香味却瞬间笼罩住了她,少年小心翼翼环抱着她的背脊,声音却有些冷,“你别乱动。”
  “我想喝水。”少女的声音依旧沙哑,显然渴了很久,这会都忍不住在他怀里挣扎起身。
  胸口被无意识轻轻蹭着,谢伽罗一麻,手心在她额上慌乱一摁,几乎是落荒而逃,“你坐着,我去端过来。”
  看他这样子,郑拂不动了,她敛着眸子,唇角却是隐秘翘着,“好。”
  修长的手指扣着茶杯边缘,谢伽罗将水递到了郑拂面前,郑拂却看到他手中的牙印,看起来还很新。
  是她咬的。
  真有意思,她咬了小阎王一口,梦境里的那个小阎王也咬了她一口,简直像一笔风月账,像是要证明他们注定前世今生互相纠缠一般。
  心口却莫名微涩,其实,她一点都不希望小阎王同前世的自己的继续纠缠。
  明明已经转世为普通人了,为什么还要执着沉溺于不得善终的过去呢?
  那样很可悲的。
  被遗弃的天人族少女,驯养阿修罗王的欺骗者,不是她想要的身份。况且,她希望小阎王喜欢自己,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阿姐。
  阿姐……这个词,会让她想到不好的东西。
  “不是渴了么?发什么呆?”
  郑拂缓过神来,端过茶杯,轻声道:“谢谢。”
  温水入喉,她一口气喝了下去,口中总算没有那么干燥了,她像只猫一样,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唇上覆着一层水光,引得谢伽罗撇过了目光。
  她没察觉少年的异样,问他,“谢师弟,你手疼么?”
  像是隐秘且不堪的东西有了暴露的痕迹,少年下意识将手蜷了起来,他没应,却发现少女仰着脸专注地望着自己,目光温柔,那双干净漂亮的眼里,如同倒映着月影,只有他一个人。
  指尖明明有种发痒的感觉蔓延到胸口,他却拼命遏止,甚至不服输地回望过去,语气僵硬,“不疼。”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他那样欺负她,她应该怨他的,而他,只是为了阿姐,才愿意照顾着她病弱的身体。
  真别扭,郑拂暗叹。
  门忽然被轻轻敲响,有个丫鬟端着一碗补药走了进来,低眉顺眼道:“姑娘,药好了。”
  “谢谢,你放桌上吧,我等会喝。”
  丫鬟应了,将药碗搁置在桌上又退出去了,见谢伽罗好像不打算扶自己了,郑拂慢吞吞地起身,自己来到桌前,伸手去端那碗药,浓郁的味道让她还没喝就先一阵嘴巴发苦。
  她蹙了蹙眉,怪不得裴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了,这药肯定很苦。
  伸出去的手忍不住缩了回来,她一时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喝下去。
  谢伽罗连忙跟在她身后,却盯着她踌躇的背影,默不作声。
  郑拂身上衣着单薄,乌黑的发披了下来,软缎似的,后背轻盈的纱隐约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有光照在她背上,肌肤的质感像透着光。
  竟有种神秘而虔诚的美感。
  他第一次发觉,郑拂虽然纤细却并不是过分骨感,反而有种骨肉匀亭的曼妙姿态。
  眼神无意中略到少女背脊时,一抹淡黄的颜色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有些新奇,柔嫩的黄色,像是颤颤的柳树新芽。
  谢伽罗见那系带系在背上,目光不自觉沿着系带的方向延伸,停在手臂下,绣着鲤鱼的绸缎就包裹在前面,尾巴贴在肋骨上几寸的地方,像是朝他扬了扬。
  待明白过来他看的是什么,谢伽罗脸色蓦地一变,欲盖弥彰一般,他的腿不受控制地越过郑拂的背后,径自来到她的面前。
  郑拂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小阎王怎么突然变得一惊一乍的?
  谢伽罗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慢悠悠道:“我姐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那药对你身体好,你记得喝……”
  “你是要监督我喝药吗?”郑拂有些懵懂地望着他,她又不是不喝,只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难不成小阎王也把她当成爱耍小脾气的任性小孩子了么?
  她一直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在想什么。
  又是这样望着他。
  谢伽罗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一般,语气硬邦邦的,仿佛万分不情愿,手却摁在了她纤薄的肩膀上,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你坐下,我喂你。”
  以往冷若冰霜的小阎王,搁在她肩膀上的手心竟然有些灼烫,郑拂一愣,旋即露出个灿烂的笑来,眼睛里的月色越发皎洁,“好啊。”
  又在那样望他。
  谢伽罗半垂着睫毛,心想,真该找个布条将她眼睛蒙住了,好让她别再这样看他。
  可是,心里却是不可言说的满足与卑劣的欢喜,仿佛根深蒂固的顽疾,令人沉沦的暗瘾,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
  府衙下的柳树长得茂盛,无数条嫩条垂下,泼墨般的绿,少年们站在柳树下,被自己阿娘抱着,略微呆滞地望着面前的捉妖人。
  妇人们有些羞赧于前几天在于大人府上闹事的行为,这会语气都恭敬了不少,“裴公子、谢姑娘,您看,我们的儿子都活过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看着没以前机灵了……”
  裴行止环顾了一圈,“他们没事,只不过,魂魄刚刚归体,还不稳。”
  谢欢欢端了一砚朱砂过来,裴行止接过了,羊毫紫笔沾了朱砂,一个个点在少年们额上,少年们眼中的神采逐渐亮起来。
  “这是朱砂煞,可以镇住他们魂魄,三日就能定下来,不过,各位要仔细些,这三日别让他们不小心把朱砂蹭掉了。”
  听到这,妇人们简直把裴行止两人当成了活菩萨,有的甚至失声痛哭起来,想要下跪磕头,“裴公子、谢姑娘,你们可真是仙人下凡啊,我们儿子的命都是你们救的,如此大恩大德……”
  裴行止连忙扶她们起来,温声道:“不必谢我,这都是我师妹的功劳,另外,你们之前平白诬陷了阿慕,也该向他赔礼道歉。”
  “是是是!!”妇人们齐齐应了,连忙牵着自己孩子,朝着府衙内望着他们的周婶子和周阿慕走去,“周婶子、阿慕,对不住,之前都怪我们莽撞……”
  于大人满眼欣慰,他拱手朝裴行止和谢欢欢道:“裴公子、谢姑娘,这次你们一行人帮了荆州城这么一个大忙,不如,不如,今晚就由在下在凤凰楼摆个宴席,也算是略表谢意。”
  谢欢欢与裴行止默契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宴席就不用了,郑师妹也醒了,我们也是时候启程。”
  高阳郡之事,还等着他们去解决。
  被妇人们团团簇拥着的周阿慕听到这话,眼中逐渐泛红,他连忙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裴行止他们,这是不是说明,阿拂姐姐,也快走了。
  少年人的情意那么青涩,来不及开花结果。
  周阿慕一时间惆怅不已,周婶子像是察觉到自己孩子敏感的心思,在他头上温柔地抚了抚,“阿慕,去吧,记得好好谢谢哥哥姐姐们。”
  周阿慕重重点头,他游鱼一般从妇女们的簇拥中挤了出来,要去再见郑拂一面。
  新柳开了满条街,单薄的少年怀揣着一颗沉而重的心,在重重柳树影下奔跑。少年衣襟上沾上了满条街的烟火气息,拐过一条街时,另一个少年忽然从低矮的墙壁上一跃而下。
  是那个总欺负他的,李家三三。
  周阿慕警惕地退后了一步,李念三却柔和地望着他,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与怜惜,眉眼温柔,像是从以前那个顽劣的躯壳里脱胎换骨。
  他问周阿慕,“阿慕,我从今以后,能不能当你的朋友?”
 
 
第41章 红白煞
  午荫浓翠, 柳树下停着一辆马车,高大的青骢马鼻间不耐烦地发出哼唧声,马蹄踏在石板上, 笃笃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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