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她还病着,根本撑不住,所以昭表叔你救救我祖母吧!”
新安也擦了擦眼角, 神色焦急道:“昭表哥,陛下最是疼爱你,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吧!她才受过惊,身子正虚弱着,这样跪下去会跪坏身子的。”
江晚听明白了, 这是端午那日的后续。
就是不知道,钟离昭会不会答应二人的请求,去正德殿见皇帝,并且替周家求情。
江晚自然是不希望他掺和进这件事的,但德宗长公主是他的亲姑母,周晏棠的父母又与他有恩,小青梅新安又在哭求,所以她猜测,钟离昭八成会去的。
她一面竖耳听着,一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们为何不拦着?”钟离昭眼皮子一掀,也没叫魏砚给二人拿凳子,语气淡漠。
端午那日德宗长公主便犯了忌讳,但皇帝却念在往日情分上,只夺了她的食邑,和周家几个老爷的官职,没有褫夺她的公主封号,与周家老爷们的爵位。
只要周家接下来的日子低调行事,过不了多久,周家几个老爷就会官复原职。
可没想到,德宗长公主却耐不住性子,撑着病体去求见皇帝,还触怒了龙颜。
新安郡主悲痛道:“我劝过了,但母亲却说端午那日的事是旁人污蔑周家的,不肯就此罢休。她找太医验过,发现身上的香囊果然有问题,里面被人加了招惹蛇虫的药材。”
“我母亲这辈子清清白白做人,从未受过如此委屈,怎肯将这口气咽下?她气性上来,便带着香囊去求见了陛下。”
如今正是暑热难耐,在正德殿外罚跪,德宗长公主又年迈,再这样跪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听了新安郡主的话,江晚低头喝了一口茶,撇撇嘴。
要不是自己早知真相,晓得德宗长公主这完全是自作自受,还真信了她的话。
“皇兄对姑母一向敬重,今日却动了这么大的肝火,想必是姑母哪里做的不对。本王虽得皇兄几分疼爱,却左右不了皇兄的意思,你们与其来求本王,还不如带着周家人去正德殿外求皇兄。”钟离昭道。
江晚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忽然扭头,极其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茶水。
她看着茶杯上自己留下的唇脂印字,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明明都亲亲好多回了,但他用自己的杯子,自己却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到新安如今正看着,江晚便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扭头在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颗杏子,送到钟离昭嘴边,娇声娇气道:“殿下吃个杏子。”
钟离昭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嘴边黄澄澄的杏子,张嘴咬了一口。
酸意瞬间弥漫开来,那一瞬间,他面上的表情险些失控。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控制住。
“甜吗?”江晚那着团扇给他扇风。
钟离昭轻咳一声,违背良心道:“甜。”
江晚瞬间高兴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挽着他的胳膊一脸腻歪的模样。
新安咬唇,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很快便隐藏不见。
“陛下如今正厌恶着周家,哪里肯见周家人?”她急切道:“新安亲近之人唯有表哥,所能求之人也唯有表哥,还请表哥帮帮新安。”
说罢她突然往地上一跪,想要去抓钟离昭的手,又似乎害怕江晚,只好柔弱地伏在地上哭道:“求表哥救我母亲一命!”
周晏棠看到他姑姑如此,便也跪了下来,“求表叔救我祖母一命!”
钟离昭冷下脸,“还是那句话,本王只是一介闲散王爷,左右不了皇兄的意思。”
他皇兄若真想要德宗姑母的性命,那就会让人直接抄了周家,而不是只叫人跪在殿外。
“表哥!”新安郡主不可置信地抬头,泪流满面。
“是王妃的意思吗?”她扭头看江晚,“若是这样,新安在这里给王妃赔罪了。那日是我不懂事,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能够原谅。”
江晚低头看她,轻摇团扇的动作一停,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团扇道:“郡主不必道歉,我不接受。”
新安郡主表情一滞,泪珠挂在脸上,惘然无措。
“王妃……”她哀求地看向钟离昭。
钟离昭垂眸又喝了一口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周晏棠握紧拳头,忽然抬头道:“你别得寸进尺!”
江晚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便听钟离昭呵斥道:“周晏棠!你若是再这般目无尊长,本王明日便将你送到西郊大营去!”
周晏棠面上委屈,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拉住新安郡主的胳膊道:“姑姑我们走,不必求他们!”
反正昭表叔自从成亲后,便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灌了迷魂汤,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他好的昭表叔了。
新安郡主咬唇,泪眼模糊地看着钟离昭道:“表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害王妃的性命。”
她哭的娇柔,期盼他能看上自己一眼,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钟离昭却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反而抓起江晚的手把玩起来。
“姑姑我们走,不要求他!清者自清。”周晏棠见不得自己的姑姑如此卑微,发狠了要把新安拉走。
“啪!”新安郡主一耳光扇了过去,然后哭着抱住他道:“棠儿,别这样说你表叔,他也有难处。”
“都是姑姑不好,惹怒了王妃。”她抬手的时候,衣袖下滑,露出了手腕上的伤疤。
那疤痕还结痂着,看起来十分狰狞,新安郡主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收回手用衣袖遮挡住,低着头道:
“昭表哥,今日打扰了,我和棠儿就走。”
她低头擦了擦眼泪,拉着倔强的周晏棠离开。
等人走后,朱镜阁里恢复安静,江晚瞥了一眼钟离昭,凑到他旁边好奇道:“刚才人家哭的梨花带雨的,殿下怎么也不怜惜怜惜?”
别的不说,新安刚才那模样,若不是自己知道她的真面目,也会被骗过去。
钟离昭斜了她一眼,手上的书重重拍在她的头顶,“本王眼睛又不瞎。”
“嗯?”江晚歪头。
“新安不笨,她知道德宗姑母会无事的。”钟离昭重新捡起手里的书,咳嗽了一声道:“今日来此,只是做给你我看的。”
“啊?”江晚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她自幼聪慧,熟读四书五经,连许多杂书也爱看,常常受太傅嘉奖。”钟离昭轻飘飘道:“但却爱在人前做戏,把聪明不放在正道上。”
江晚噗嗤一声笑了,想不到钟离昭竟然有一丢丢鉴婊的能力。
第38章
“她为何要做戏?”江晚假装不懂, 托腮问道。
钟离昭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思考片刻道:“兴许是做给外人看的,毕竟泉湖那日, 她的名声可因为你坏透了。”
江晚摇摇头, 笑嘻嘻道:“殿下只说对了一小部分。”
“喔?”钟离昭感兴趣道:“她还有何目的?”
江晚咬了一口杏子, 笑的暧昧,“她的最大的目的,当然是殿下啊~”
“本王?”钟离昭想起来,上次在泉湖, 她就骂过新安。
“你这是乱吃飞醋。”他无奈地笑了笑, “都说本王活不过二十, 有谁会惦记一个不久于人世之人?”
“我可没吃醋,我说的都是事实。新安她看殿下你的眼神, 那叫一个含情脉脉,恨不得立即把殿下扑到在地。”
江晚杏眸一眯, 气鼓鼓道:“要我说, 她就是在馋殿下你的身子!”
“咳咳。”钟离昭正在喝茶, 听了她的话被呛了一下。
他擦擦嘴角的茶水,斜睨了江晚一眼,“你别把谁都想的跟你一样。”
江晚:“……”
她就是馋他身子,怎么了?
“行了,不管她的目的为何, 本王不理她便是。”钟离昭不甚在意,在他看来新安郡主虽有些小聪明,但却翻不出什么花样。
江晚小声嘀咕道:“殿下你可要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钟离昭眯着眼,拍了拍她的脑袋,跟哄小猫似的。
江晚趴在旁边的美人榻上, 撑着下巴看他,忽然认真道:“殿下,你一定能活过二十岁。”
从系统这段日子发生的任务来看,这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炮灰自救系统,而是叫做夫君拯救计划。
所以江晚无比肯定,钟离昭不会死。
钟离昭怔愣了一下,轻轻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
周晏棠拉着新安郡主的手,一言不发地闷头往正德殿走,直到快到正德殿外,才停下来扭头道:“姑姑,以后不要再去找昭表叔了,他根本记不得你们之间的情谊,只会帮着那个女人羞辱你。”
新安郡主拿着帕子给他擦擦脸蛋,没有应下,只是心疼道:“棠儿,疼吗?”
周晏棠抿唇,摇摇头道:“不疼。”
新安郡主低头,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抬眸温柔道:“棠儿,姑姑要你记住一件事,不要与你昭表叔为敌。他如今还记得你父母的恩情,对你照顾有加,可你不能得寸进尺,伤了这情分。”
“他眼里只有那个恶毒的女人,哪里半点情分可言?”周晏棠气冲冲道。
“即便你心中有怨,也不要表现出来,棠儿,你该长大了。”新安郡主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想起来他穿着盔甲,闯入叛军营地将自己救出来的场景。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她听从母亲的意思,远嫁至九章做了南安王妃。在外人眼里,她是让人艳羡的天之娇女。
可只有自己知道,她嫁到九章第一日起,便知道她和自己的母亲都错了。南安王萧祁喜欢男人,娶了自己却从不碰自己。
她怨过也闹过,却因为九章离长安太远,无人为自己撑腰,而被萧祁随意欺辱。
后来薛家夺位,萧祁在九章谋反自立为帝,与薛家交战后战败,扔下自己带着男宠逃之夭夭,让她在薛家军营中受尽折磨,供人亵玩。
在棠儿救出自己后,她才知道他是跟着荆王表哥一起,来平叛薛家乱党的。
不过短短半年,薛家便节节败退,薛太后和薛皇后在襄州被斩,钟离家的江山便被荆王钟离昭重新夺了回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位据闻活不过二十岁,体弱多病的表哥竟然那般厉害。
棠儿带自己回长安那日,她看到昭表哥扶着一个貌美的宫装妇人下车,如同珍宝般相待。
她心里忽然生出强烈地妒忌,当初他们是有口头婚约的,若是自己没有听从母亲的意思嫁给萧祁,兴许那个被昭表哥捧在手心的人就是自己。
怀着悔意,她逝于那年冬天,新帝登基的那日。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刚嫁给萧祁的第二年。她毫不犹豫地给萧祁下了毒,让他死在了男宠的床上。
办完萧祁的丧事,她便带人赶回长安,想要在昭表哥娶亲之前嫁给他。
但命运捉弄人,赶回长安的时候,昭表哥已经因为冲喜娶了江晚,前世那个女人。
原本她是想徐徐图之,叫昭表哥忆起他们的往昔,再去对付江晚。可初见那日的夜里,她看到二人亲密的模样,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前世。
她是那样的狼狈,而江晚却享受着本该是自己的东西。
那一刻,她的嫉妒心再也控制不住。于是在泉湖的时候,她才失了理智陷害江晚,甚至想直接把她溺死在湖里。
因为这次冲动,昭表哥待自己疏远了许多,甚至外面流言四起。她为了自证清白,不得不狠心割腕自尽,以证清白。
今日去见昭表哥,不过是为了叫他怜惜怜惜自己,可惜只要有江晚在,昭表哥就不会正眼看自己。
新安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对周晏棠说:“走吧,咱们去把你祖母接回来。”
“姑姑是说祖母无事了?”周晏棠眼睛一亮。
“你祖母是陛下的亲姑姑,不会有事的。”新安牵住他的手,往正德殿的方向走去。
既然祖母无事,那为何还要去朱镜阁?
周晏棠看着姑姑温柔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因为端午那日的事,皇帝对在行宫避暑也没了兴趣。恰好这时南方发生水灾,百姓都在受难,身为皇帝自然没有再继续享乐的道理。
于是五月十二日,皇帝带着朝臣宗室们回了长安。
江晚和钟离昭回到王府时,暮色刚刚降临,二人被侍从们簇拥着进了逢春院,在垂花门出分开,各自回了各自地屋子。
进屋后,江晚脱了外衫便倒到床上先睡了一觉,等到晚膳好了采风来叫她,她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
出了内室,她才看到钟离昭换了身衣服,坐在饭桌前等自己。
江晚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过去道:“殿下等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采风早些喊我。”
钟离昭拿起筷子说:“本王也是刚来。”
“噢。”江晚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用晚膳,江晚抱着小肚子瘫在软塌上发了一会儿呆,扭头看向正在喝茶的钟离昭,小声道:“殿下,我肚子有点胀……”
钟离昭放下茶盏道:“肚子胀那就出去走走?”
江晚点点头,开心道:“我们去外面看星星吧!”
钟离昭颔首,起身便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自己的手便被江晚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他扭头,便见她低头抓着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二人的手,感叹道:“殿下的手好大啊!”
江晚的手白白嫩嫩,肉乎乎地,在钟离昭的大手面前,简直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钟离昭挑挑眉没说话,拉着她转身往外面走去。
江晚的小手微微用力,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