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抬起自己的胳膊,戳了戳比以前结实许多的手臂。
他动作浮夸,等看人破涕为笑,眉眼也跟着舒展起来,这才继续往下说,只是这会声音却变得沉稳许多,就连脸上也收敛起玩闹,“阿姐,我不是那个连走路都会摔倒的小孩了,你照顾我已经照顾很久了,如今你可以去做你更想做的事,不用一味地记挂我担心我了。”
他其实一直都能感受出阿姐把自己放在一个照顾者的位置上。
因为没有爹娘,因为怕他伤心,因为怕他被人欺负,所以她从小就担负起所有的责任,他这样骄傲的阿姐为了他和别人委屈求全,甚至不惜向人下跪……
想到那日的情景,顾承瑞的手还是忍不住紧握成拳。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是没有什么能力,可他希望阿姐能做回自己,她应该是恣意飞扬的鹰,不该做画地为牢的笼中雀。
他想要看到阿姐从前骄傲自信的模样,那才是阿姐本来该有的面貌。
他抬手,握住顾攸宁的手,“阿姐,去做你想做的。”
不要再做别人的救世主,只做自己就好。
顾攸宁怔怔看着他。
早间的阳光从覆着白纱的轩窗外透进来,能看到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而阳光下,少年的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成熟,这是顾攸宁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弟弟真的长大了,他是还小,十岁不到的年纪,身形都还没有她高,可她却无法再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稚嫩。
她忽然想起昨日和姬朝宗放得那只纸鸢。
雄鹰的样式。
即使刚起飞的时候还有些摇摇晃晃,但最终还是会长击天空。
或许……
顾攸宁在眼前这双璀璨明眸的注视下,轻轻颤了下浓密的睫毛,或许,她应该放掉那根线,让他自由自在地去他的天地翱翔,而不是一味地抓着,困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嫁给傻王爷冲喜》by未妆
文案:林奴儿出身低贱如微萍,代人替嫁冲喜,嫁给了一个傻子王爷。
夫君虽然傻乎乎,但是最护着她,天天跟在后面奴儿长奴儿短,有什么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谁也不许欺负他的奴儿,奴儿天下第一好。
一日,顾梧跑来告状:奴儿,三皇兄的狗吃了我养的小可爱,我不小心把它打死了。
林奴儿:啊,正好天气冷了,我们炖狗肉吃吧。
所有人都觉得新王妃又胖又泼辣,脾气差没教养,再配个傻王爷,简直是全京城的笑话,想不到没多久,顾梧的傻病竟然好了!又变成那个高不可攀,俊美如玉的秦王,引得京中贵女们妒红了眼,日日盼着顾梧把林奴儿扫地出门。
盼来盼去,只看见秦王殿下把胖成球的王妃捧在手心里哄:奴儿近来怎么越发瘦了?是不是吃得不好?我派人去研究新的菜方子。
然而任秦王殿下精心投喂,林奴儿还是瘦了下来,然后就惊掉满京城的下巴,丑王妃竟然成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发展到后来,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认亲,林奴儿一手举着个珐琅美人瓶,皱着眉上下打量来人:你谁啊?
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虎目含泪:我是你爹啊!
林奴儿大怒:我爹他早八百年前就死了,我还是你爹呢!
第107章 不完美的完美
刚从顾承瑞的房里出来, 半夏就领着杜仲走了过来,看到杜仲,顾攸宁原本还有些恍惚的思绪倒是立刻清醒过来, 忙抬步迎过去,“怎么这会过来了?他出事了?”
“不是。”
杜仲回道:“主子担心您, 也担心小少爷, 他让您在这安心住些日子,不必来回折腾,也不必为他费心准备膳食, 回头属下把詹大人家那几个婆子请过来便是, 您别担心。”
顾攸宁神色讷讷, 似是没想到那人会派杜仲传这样的话过来。
她还以为……
杜仲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补充一句:“您别担心,主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这是在宽顾攸宁的心,怕她以为主子又在跟她赌气,说完见她眉目还有些怔怔, 倒也没有再留,拱手道:“那您在这好好休息,属下还得去詹府,就先走了。”
“……好。”
顾攸宁目送他离开。
想到小满先前说的话,又想到姬朝宗特意托人带来的这番话,她在这朗朗晴日下仰起头, 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
晴日依旧,白云化作棉花团絮,飘散在空中。
她也不知怎得,就是觉得这颗心既有些沉, 又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余光能瞥见半夏担忧的眉目,她收回目光,朝人扯开一个笑颜,“走吧,去给小满做些吃的。”
……
夜里。
姬朝宗一个人闲敲棋子。
原本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好的东西,因为心中所念的那个人不在,下起来就没什么意思,随手把棋子往棋篓里一放,闷头坐着,早知道还是让她回来好了,大不了他每日接送,反正也不远,或者……他过去看她?
身边的福福倒是一点都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正扑球扑得愉快。
这球是顾攸宁前些日子给它做的,它很喜欢,就连睡觉都要用小爪子牢牢抓着。
软榻才那么点大,它在那边高兴地扑来扑去,有时候球撞到姬朝宗,有时候尾巴扫到姬朝宗,它如今大概是觉得得了女主人的宠,就连姬朝宗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会不仅没有停下,还愈玩愈烈,甚至都敢大着胆子把球往他这边撞了。
姬朝宗开始想着顾攸宁没注意,等到又被撞了下,这才皱起眉,又听它那副快活样,一点都不像他这样丧,不满地“嘶”了一声,果然是个小畜生,他在这不爽得很,它倒是玩得高兴,姬大人一向秉着“我高兴的时候,你们可以高兴,可我不高兴的时候,你们谁也别想高兴,就连猫也不行!”
这会他想媳妇想得不高兴,又怎么可能让福福快活?直接伸手把福福捞到了自己怀里。
玩到一半被拦腰抱起的福福不满地发出一声“喵”。
它挣扎着,还想伸出爪子去够那只球,可姬朝宗多坏呀,直接把那只球握在手里,还举得高高的,就是不让它碰到。
“喵!”
刺耳激烈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姬朝宗听着耳朵一麻,他也不松手,继续一手抱着它,一手举着球,嘴里没好气地骂道:“没良心的小畜生,真该让她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居然还把你疼得跟什么似的。”
想想就牙酸。
福福哪知道他在说什么,它只知道自己没得玩了,更加激烈不满地叫了起来。
“吵死了,小心我把你扔掉。”
杜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这要放在平时,他或许还会有心情打趣下,可今日……想到先前外头护卫过来传得话,他心下一沉,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但想到扶风的性子,只怕这会……
姬朝宗听到有人进来,知道是谁也没松开福福,仍逗着它,嘴上淡问道:“怎么?”
“主子……”杜仲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大概也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姬朝宗逗弄的动作一顿,把福福放到一旁,球倒是没还给它,仍一下一下地往上抛着,“出了什么事?”
“扶风她……”
杜仲到底还是把外头传来的话禀了,“跑了。”
往上抛着的球这次没被人接住,顺着软榻咕噜咕噜往下掉,福福轻叫一声,立时冲下去捡了起来,等牢牢抓住后,不满地朝姬朝宗挥了挥爪子,可靠坐在引枕上,先前脸上还挂着笑的男人,此时却一句话都没说,不知从哪里透进一些穿堂风,藏在薄纱灯罩中的烛火微微晃动,依稀能从这半明半灭的光线中看到男人惨白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哑声问道:“什么时候。”
“有半个月了……”
杜仲硬着头皮说道:“刚才属下让人去城门口打听了下,有人说今天的确有个生脸的女子在城门口出现,看样子……像是扶风。”
知道扶风一直担心夫人,所以伤一好就往这边跑,也能想到那丫头会说什么。
可主子和夫人才和好,若因为那丫头再惹什么风波,别说主子,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受不了……看着烛火下男人既阴沉又惨白的脸,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人请罪,只能尽量宽慰道:“您先别担心,属下刚刚已经派人去夫人那边查探了,若是看到扶风就立刻把她带过来。”
姬朝宗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低头坐着,放在小几上的手攥得很紧,然后突然就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
“主子,您去哪?”杜仲被他吓了一跳,又怕他看不见摔倒,忙伸手去扶人。
“备车。”
姬朝宗的声音有些颤,“备车,我要去找她!”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他再也经受不起一次她的离开了……可走到外面的时候,就在要上马车的时候,姬朝宗突然又有些退却了。
他这会过去能和她说什么?
说我曾经的确想把你绑起来,困起来,让你一辈子都没法离开我,可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
她会相信吗?
她会害怕吧,一定会的……那她会怎么做?再一次离开他,还是会因为畏惧怕怕他发疯选择留下,但再也不会拿真心待他?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杜仲刚想扶着他上去,却见他僵硬着身子低头站着,一动不动,“马车来了,我扶您上去吧。”
无人回应。
身边的男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主子?”杜仲又喊了一声。
这次男人倒是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地不行,他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仍是黑漆漆的一片,那些话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般,“你说,她……会不会怕我?会不会,再也不愿意亲近我?”
杜仲想到澄园那座笼子,想到主子那阵子癫狂的模样,头皮不由有些发麻。
刚想劝人,却见门口走来一个身影,那人一身绿裳裙,外头裹着斗篷,正从门外踏月而来,瞧见院子里的阵仗,她也有些怔楞,但也只是一会便笑了,“怎么站在这?”
说着便向姬朝宗走去,接替了杜仲的活,柔着嗓音和他说,“外面冷,我扶你进去。”
姬朝宗早在她出现的那会就愣住了,除了呆呆看着她,哪里说得出什么话?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屋子里走。
杜仲跟着他们进去却没有选择打扰,甚至还贴心地把福福也带走了。
很快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人,顾攸宁发觉姬朝宗手指冰凉,蹙着眉打算去给人倒茶,刚刚松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袖子,“你要去哪?”男人声音微颤,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心里已经猜到他是因为什么缘故,顾攸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笑道:“我去给你倒茶。”又看着他身上的衣裳,拧了眉,“你也是,出去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要是受凉了该怎么办?”
说完见他担忧的眉眼舒展一些,但手还是没有松开,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握着他的手轻轻搓着,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顾攸宁便主动问道:“你知道扶风找我了?”
果然……
姬朝宗心下一沉,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被她握着的手指不由蜷缩起来,薄唇也紧紧抿着,不敢再看她,而是低着头,也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是啊。”
顾攸宁看着他这幅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是想直接说,可看着他这幅样子,她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人,用玩笑的语调和人说道:“要不是扶风和我说,我都没想过大人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
从她的语调中只听出玩笑,却没有他预料的那些。
姬朝宗眼睫微颤,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敢置信,“你……”
“大人和我说说,你把我抓过去打算怎么对我?打断我的腿,还是以后都不给我穿衣裳呢?那我一日三餐怎么办呢?大人亲自喂我吃吗?”顾攸宁自顾自调笑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突然变得通红,低声辩道,“我……没有。”
“真的?”
顾攸宁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红唇贴着他通红的耳朵,娇声,“我才不信,你肯定这样想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调笑,又或许是她轻松的语气,让姬朝宗紧绷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虽然还是握着她的袖子,却不再像先前那样惴惴不安。
而是看着她,低声说,“我以前的确想过,可我如今已经不这样想了,我……”
还没说完就被人抵住了微张的薄唇,话梗在喉咙处,姬朝宗听她说,“我知道。”
顾攸宁想起那日在他屋中瞧见的笼子和锁链,以及不见踪影的金丝雀,这个男人从前从来不养这些,本来以为是这一年才有的爱好,可结合扶风说得那番话,她却明白了他这阵子的心境变化。
他的确这样想过,只是早就放下了。
这个男人一贯口硬心软,就算对她再生气也舍不得真的凶她,又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她呢?抬起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察觉到他僵硬的身子也未松开,仍看着人,用温柔的语调和他说道:“姬朝宗,我都知道的。”
“那你……”
怕她摔倒,他纵使身形僵硬也还是抬手揽住了她的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涩,“会怕我吗?会……”后面几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紧紧抿着唇,望着她,即使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不会。”
顾攸宁抬手抚向他的脸,她今日特地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他,“姬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