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眼,我们家的仇终于报了!”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妪和男子跪倒在门口,失声痛哭。
有百姓识得他们,和周围人说了他们家被白家二公子欺压的惨状,一时间众人直呼苍天有眼。
白家二子的死轻飘飘就被无视了,无人相信是谢乡君下手,否则她怎么还会光明正大告到京兆府来。
众人只觉得人死的好,欢欣雀跃一个人渣死了。
当白总兵和承恩公等人来到京兆府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上千百姓对白家的叱骂,近日风光无限的他们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京兆府外的一辆马车上,祁朝晖远远望着人群中连连冷笑的女子,目光像是融了日光灼热滚烫,低笑一声,“这女子,总是令人看不懂。”
连和咽了咽口水,瞥了侯爷一眼,乡君这么剽悍,侯爷确定还要使计下去?
“瑞王世子的消息透漏出去了吗?”
“侯爷辰时吩咐,很快承恩公府就得到消息了。”
第98章
白家与谢乡君之间的争端可是令京兆尹为难, 白家二子对平阳伯所做皆是真的,但此刻人已死, 京兆尹暗中看了谢明意一眼。
这位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人也定不是她杀的。倒不如就这般算了,他便要开口打圆场。
“既然白二公子已经被上天收了,本乡君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儿受了惊吓,离不得本乡君,告辞。”还不等京兆尹开口,谢明意看清形势,白总兵和承恩公亲自到了, 她不好再火上浇油, 否则会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于是,她命护卫搀扶着被白家二子害过的苦主,冷冷斜了一眼白家人之后挥挥衣袖就要离开。
白总兵怒不可遏, 阴狠的目光盯着她,那眼神被周围的百姓看在眼中,不禁窃窃私语, 白家人果真不是良善之辈。
“贱妇, 还老身的孙儿!”白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小女子吓住了, 嗬嗬地喘着粗气,直到她儿白总兵到来,她才找回自己白家老夫人的气势。
谢明意走到门口, 冷漠地转过头来,“白老夫人的嘴真是又脏又无逻辑,你那恶心孙儿的死和本乡君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若再这么随意攀咬, 莫怪本乡君将你白家告上公堂。说到底, 你那孙儿才是应该还他人人命的狗东西,糟了报应也是活该。”
“谢氏尔敢!”白总兵驰骋沙场多年,杀人无数,此时是真真切切露出了杀意。
“有何不敢?”人群中,身着墨蓝色衣袍的高大男子不疾不徐走来,深邃的眉眼间带着更深更浓的煞意,狠戾的眼神中墨色翻滚,直直冲着白家人而去。
白总兵呼吸一窒,紧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他曾在战场上见过镇北侯杀人的模样,手起刀落,十足的杀神。
“镇北侯,”承恩公皱起眉头来,目光带了几分责怪,“白总兵痛失爱子,谢乡君出言不逊,本就不合道理。”
“动了本侯的爱子,污蔑本侯的女人,跟本侯说不合道理?承恩公,你和白总兵当真是惺惺相惜,一条心啊!”祁朝晖眉眼压着沉怒,漫不经心地扫过白家的人。
“白家在太上皇国丧期间如此放肆,本侯自会参上一折,由圣上裁决。大楚律法在上,本侯就不信你白家和承恩公府能一手遮天。”他慢慢踱步到有些愣怔的女子身边,俯身牵着她微凉的手,坦荡往外走去。
谢明意眼皮一跳,感受到手中火热的触感,急中生智道,“本乡君和侯爷都是遵纪守法的大楚子民,一切由律法裁决,不像某些人仗势欺人、在公堂上胡搅蛮缠,只凭一张嘴就断案。”
这是□□裸的拉踩,话自然是给周围的百姓听的。
“二公子的死因总兵若有疑虑,我京兆府定会彻查,没有证据还是莫要污蔑乡君。”京兆尹也不是傻子,知道此时是白府占了下风。
孰是孰非,百姓心中有了一杆秤,鄙夷地看向白家人,纷纷唾弃, “一家子都是人渣。”,“仗势欺人”,“镇北侯和乡君大义啊,”,“外戚当权啊,可怜。”
……
承恩公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裴家因为镇北侯受了多少次的难堪!
“公爷,镇北侯欺人太甚!居然敢骂到承恩公府身上,这可是在指责太后娘娘。”白总兵命人扶着老夫人回府,脸色隐晦不明。
他儿惨死,如今却被倒打一耙,名声已坏,白总兵心中那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他早已看出太后和裴家忌惮镇北侯府,不然也不会从西北调他回京,不就是想逐渐蚕食镇北侯府在军中的势力吗?
“镇北侯嚣张,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中,迟早都是留不得呀。”他直接将话挑明,相信承恩公府绝对不想看到镇北侯府的存在。
承恩公闻言背过手去,面目阴沉,低声道,“总有时候的。”
京畿营已经在他们掌控,宫中禁军只听从太后和陛下指令,只要找一个由头,光明正大地给镇北侯定罪,就能顺理成章地铲除他们。
这个由头,白家二子的死显然是不够格的。
***
“那个人渣是你杀的?”祁朝晖牵着她的手到马车上,谢明意坐定后瞥了他一眼将手挣开,低声问道。
“他该死。”听到她询问,祁朝晖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谢明意没有反驳,只是柳眉微蹙,“侯爷其实可以用明面的手段,到公堂到朝堂,定下白家的罪责。”
“你不觉得畅快?”祁朝晖淡淡开口反问她。
“畅快自然是的,就怕白家狗急跳墙,私下派人下黑手为那个人渣报仇。” 关键是,前头结了仇后脚人就死了,很容易将是非惹到自己的身上。
“用明的不一定能治得了白家,如今的朝堂可不是太上皇在的那时了。”祁朝晖微垂了眼帘,语气有些幽幽的落寞。
“左右裴家和白家迟早都要对付我,不如直接一些,也省的后面出现变故。”那落寞仅一瞬就快速地收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冷硬的神色。
但被谢明意瞧得分明,她心中一咯噔,想起如今镇北侯府分外尴尬的境地,放软了语气,“陛下认了你为亚父,这和义父相差无几,又怎会冷落与你,侯爷莫要担忧。”
其实,这话她说的也没底气,自太上皇逝世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最为信任、大力扶持的是承恩公府,而镇北侯的兵权都被收了去……
“你放心,本侯会护好安儿和宁宁。想来,前些日子你与本侯划清界限也好,省的日后镇北侯府牵连了你们。”他垂着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变得冷淡起来,与谢明意位置隔得很远。
谢明意脸上微微不自在,难得一见自负自大的狗男人这幅模样,“我并不是”
“不必多说,本侯送你回府,仔细看顾安儿。”祁朝晖抬眸,止住了她的话,神色平淡。
谢明意一怔,不再言语。
下了马车,祁朝晖却未入内,他的身影背着阳光,淡声道,“安儿受了惊吓,收拾收拾带他去你名下的庄子吧,修养些时日。恰好,父亲也在那边,他听闻此事心中急切,但旧伤复发不能到京中来,就当是体谅他一次。白家的事本侯来处理,你今日做的很好,明日朝会定有御史弹劾白家。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本侯的头上。”
“无妨,明日我便动身。”谢明意不觉有他,点头应允。
话音刚落,男人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温热尤存的手,扭头入了府门。
在京兆府时那般霸气,给人安全感,这时又像是虎落平阳、龙入浅滩。
难搞!
她心中郁郁,挥手让府中下人传信给京中所有铺子的管事,凡是白府和承恩公府的人,一律回绝!
“明日我要去庄子,今日那些人一块带到庄子里去,免得被白家报复。”想了想,她又吩咐了一句。
第99章
谢大崽受了惊吓,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谢太傅和云夫人的,京兆府那厢传得沸沸扬扬, 谢太傅闻声便赶到了平阳伯府。
看到自己白胖可爱的孙儿瘪着嘴巴含着泡泪水,委屈十足地仰着头指着自己额头上的淤青给他看,嘴中还念叨着,“祖父,坏人打我,说我是小杂-种。”
谢太傅唰的一下脸色铁青,连文人的风骨都顾不得了,破口大骂,“白家小儿,白家小儿,死不足惜。”
这次他是真真切切的脸色难看至极, 对宫中的太后第一次心生不满。
“明日朝会,我定要请人弹劾他们, 我谢家嫡亲的孙儿岂容他们这般欺辱!”谢太傅如今是坐立难安,恨不得这就入宫去将那白家人骂上千百遍。
“父亲,白家二子已经死了, 怕是会将死因栽赃到我和镇北侯的头上,您未瞧见, 白家人今日如何的嚣张。”谢明意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
“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在呢, 白家的嫡长媳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今日京兆府承恩公也去了, 可见裴家和白家亲如一家。您丁忧在家, 如何惹得他们呢?”
“她要捧起裴家, 也要看裴家有没有真材实料。”谢太傅语气沉痛, “白家这种品行,朝堂怕是要不安稳了。”
听在谢明意耳中,她却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父亲,我曾听师兄还有您说,之前太上皇册太后娘娘为后的时候对裴家只是封以爵位,家族中子弟实际并无得到太多圣眷。”
谢明意此人,本性是吃软不吃硬的,祁朝晖今日在她面前露出几分弱势,裴家三番几次欺人太甚,两事交织在一起,她的心中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愈发的不痛快。
她有些焦灼,总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趁今日谢太傅心生怒火,不妨提前做些举动。
“你说的不错,裴家本就没落,家中出息的后辈寥寥,即便是提拔,也没有什么好苗子。”谢太傅如此回答。
“太上皇直到几月前才开始重用裴家,之前宫中生变,太上皇也是让陛下到锦县那里去,实则是依靠镇北侯府庇佑。可见,太上皇是不觉得裴家足以庇护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谢明意一点一点分析,说出自己的疑虑。
谢太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谢明意继续说下去,“太上皇可以说是为陛下荡平了所有阻碍,您说他没有预料到裴家今日的不中用呢?此是女儿第一个问题。”
“还有第二个?”谢太傅微笑着看她,眉眼间带了一分欣慰。
谢明意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自然,太上皇让陛下称镇北侯为亚父,女儿觉得这当中定有些旁的意思在。崩逝之前,您说太上皇会不会留有遗旨啊?”
这是谢明意真正要说的话,她在朝堂上帮不了镇北侯府什么,但谢太傅也许可以。遗旨有或没有不重要,只要陛下亚父的这个名头能为镇北侯府添一分势力就好。
谢太傅闻言,不禁陷入了思索中,良久他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的心结解开了?”说实话,谢太傅也不能十分看懂自己的女儿,她和镇北侯之间到底是个怎么章程一直云里雾里。
谢明意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我不想他有事,但如今裴家和太后的意思像是迟早都要落下狠手的,如果可以,还请父亲帮他一次。”
“为父心中有数。”谢太傅摸了摸委委屈屈的孙儿,心中慢慢盘算着。
次日,年幼的平阳伯和宁和郡主果真被人抱上马车,朝着郊外的庄子而去,同行的是太傅夫人。
是的,谢明意并未同去,她在未看到白家一事尘埃落定之前是不放心离开楚京的。
谢太傅如今还在守孝,大朝会未参加,但很快便有消息传来白家受多方弹劾,陛下亲自斥责白家,竟连承恩公府的颜面都被驳了去。
谢明意隐隐有些吃惊,还当是白家失了一子就能消了那些罪责。
“不止,师妹,陛下那般的孩童居然发了怒,不仅罚了白总兵五年的俸禄,还亲手砸了一个瓷杯过去,当即就见了血。”顾景同受老师之托,大朝会上极尽讽刺白家。
“承恩公为白总兵说情,裴太尉言语攀咬镇北侯,陛下本是沉默,后来听到白家子打骂嘉安,一时怒火蓬勃,连自己的亲舅舅都顾不得了,他从龙椅上冲下去狠狠踹了白总兵数脚,承恩公那张脸红白交加,别提多么难看了。”他讲着语气有些惊异,并未想到陛下喜爱平阳伯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寻常孩童间的笑笑闹闹。
谢明意闻言不免有些好笑,还有些感动,她担忧太后向着白家,反过来治镇北侯的罪,万万没想到陛下记着和大崽的情谊,直接对白总兵动了手。
陛下即使年幼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这番表明态度,至少数年内白家的名声都臭不可闻。
“太后竟未阻止?”她开口询问这茬。
“后宫自古以来不准干政,太后虽然手中握有权柄,但在朝堂之上她怎么好阻止陛下的言行。更遑论现在国丧未过,陛下心里念着太上皇,对白家更是多了一层厌恶。”顾景同眉眼含笑,开口向她解释。
“如此倒好。”谢明意松了一口气,总算没白白和陛下亲近些时日。
“嘉安受了惊吓,此间事了,师妹可以安心离开。”去庄子的事顾景同知晓,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要召见平阳伯,镇北侯言明平阳伯已去修养。
想必谢师妹是因为担心白家之事才未同去。
谢明意颔首称是,又问,“白家此次失了一子,在朝中也没讨的好,想必对我和镇北侯府更恨吧。”
“迟早都要对上,恨不恨又如何?”顾景同淡淡一笑。
在他看来,无论有没有白家二子的死,白家与承恩公府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谋得兵权,首先要对付的自然是镇北侯府。
纷争既平,楚京难得恢复了几日的平静。
之后,谢明意迟疑着递了帖子到镇北侯府,意欲见镇北侯一面,无奈却被告知侯爷方才出府打猎,须得两三日才能归来。
出府打猎?她扯了扯嘴角,深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有打猎这般闲情逸致,想是不会出现什么事了。
“既然无事,明日我也去庄子吧。”谢明意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