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一口——丧丧又浪浪
时间:2020-11-03 10:46:28

  云边没法说实话,梗着脖子保持沉默。
  “我越来越发现你这孩子心里的主意很大。”
  云边还是看窗外。
  云笑白一个人聊不下去,看出云边的不配合态度,她只得叹了口气,踩重油门。
  云边心底憋了个猜测,看云笑白急得冒汗,在街上秃头苍蝇似的乱转做无用功,终于没忍住说了出来:“妈妈,你知道叔叔的前妻葬在哪吗?”
  被云边一提点,云笑白也反应过来,昨天边闻怒急攻心,说要扬了冯越的骨灰,边赢极有可能跑去陵园守着了。
  冯越所在的陵园云笑白是知道的,今年冯越忌日边闻在锦城没能回来,后来想去看,遭到了边赢的剧烈阻挠,边闻最后是瞒着边赢偷偷来陪了一会。
  边赢果然在陵园。
  大早上的陵园里没有别人,就他一个活人,倒也好找。
  边赢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来竟是一夜未归,所幸冯越的墓修得很豪华,有供挡雨的檐台。
  云笑白叫云边留在山下叫车,吩咐:“等车来了你叫司机等一会,等哥哥下来送他去考试。”
  她自己则上山找边赢。
  边赢在冯越墓前守了整整一夜。
  昨天因为他的下跪求饶,边闻终于停止发怒,不要边赢再叫爸爸是他自己要求的,但当边赢真的叫出那声“边先生”,边闻几乎要晕厥过去,震得他久久无法言语,近十八年的父子情,过错与情分哪里还能数算得清,那一刻爱和恨都达到顶峰,分庭抗礼。
  边闻终究是没法做绝,最后只能颓然哀求边赢:“你走,你走我就放过她。”
  虽然得到保证,但边赢怕边闻事后气不过,还是会动他妈妈的墓。
  他一向胆子不小,但要说百无禁忌到连在墓地待一晚上都不犯怵,那是远远不至于的。
  可昨夜他心里感知不到半分害怕,他甚至巴不得能有个鬼出现,好替他问一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无一人的山谷,夜里的温度低得冻人,风一点点把他身上的雨吹干,他坐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问了无数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看着贤惠的她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给了他一个不光彩的出生,她自己早早离世,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个残局,承受所有过错。
  他甚至不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应该是谁,边赢应该是冯越和边闻的孩子。
  云笑白出现的时候,边赢警惕地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护住母亲的墓。
  出了这样的事,他对冯越有怨恨有不解,但谁也休想动她一下。
  云笑白在离他几米之外停下来:“阿赢,快点去考试。”
  边赢眼中的警惕更甚。
  云笑白看着他护住墓碑的架势,意识到他在防备些什么,她澄清:“我只是来叫你考试。”
  “你别再假惺惺了。”边赢站着没动。
  云笑白看了他一会,走近两步,问道:“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假惺惺?”
  边赢被这一问问住了。他不再是边闻的孩子,云笑白也不再是他的后妈,她再也没有必要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也是,以后再也没人挡你的路了。”他充满戾气地笑了笑,“那你来干什么,炫耀你的胜利吗?”
  “我来叫你去学校考试,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如果说我是真心关心你,可怜你,想必你不会相信,那么你就权当我只是在替云边还你的情,所以我来报恩。”
  边赢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们报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在这碍我的眼,不然我气起来会干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可以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没有关系。”云笑白突然厉声,她从未用这么凶的语气对边赢说过话,她设身处地联想如果是云边在她死后为她做这些事,简直心碎得快要窒息。
  世人常常诉说母爱和父爱的伟大,但事实上孩子们对父母的爱丝毫不逊色。
  因为过于激动,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她一指墓碑上冯越的照片:“可是她呢,她的感受你也不在乎吗?你怎么忍心让她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寒风里,在墓地枯坐一个晚上,甚至连高考都不去参加!你真的体会为人父母的心肠吗?她看着这一切该有多心痛你想过吗?!你如果真的孝顺,就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前途折磨她。”
  边赢攥紧了双手,双目通红。
  “去考试!”云笑白焦急地喝道,“快点!”
  边赢的脚步动了动,但是还是没法放心把母亲留在这里,他怕云笑白使坏,害怕边闻带人来动这里。
  同为男人,他非常清楚这件事对边闻的打击有多大,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法原谅的屈辱,他不敢信任边闻会轻易放过妈妈。
  云笑白看出他的顾虑,没有靠近冯越的墓,她不再看他:“去考试,我替你守着。你回来的时候,她这里但凡有任何损坏,我给你以死谢罪。”
  边赢在原地站了大约五秒钟,然后他抬手看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临近八点半,他撒开腿疯了一般往山下跑。
  云笑白松了一口气,冲他的背影喊:“我已经叫云边帮你叫好车了,就在山下,你坐着过去。”过一会,她又喊,“阿赢,准考证不要忘记!”
  山下,司机接到云边的订单,下雨天的一大早到墓地来接人本来就够渗人了,结果迟迟没人上车,他越想越惊悚,想要取消订单。
  边赢下去的时候,云边正扒拉着车门和司机扯皮,不肯让人家走。
  她得留住这个司机,否则时间不多,云笑白为了不让边赢错过考试,估计会飙车送人,极为危险。
  云边穿了条白裙子散了个头发,因为昨夜没睡好,她整张脸没什么血色,有种诡异的惨白,司机吓得语无伦次,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什么?你放开!你再不松手我就开车了啊,摔着你我可不管。我真开了,我真开了啊啊啊啊啊!”
  “我是人,我不是鬼。”云边不依不饶,“你再等一会,人很快就下来。”
  云边本意是澄清,但司机吓得吱吱哇哇一通乱叫,想逃,疯狂踩油门,但他忘了自己挂的是空档,引擎的嘶吼声响彻半空,但无论怎么踩车子都纹丝不动,这下他更怀疑自己是大白天见了鬼,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显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要不是边赢终于出现,司机大叔大概会昏死过去。
  边赢出现,两人的拉锯战终于消停了。
  云边松开车门,转过身看他。
  她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跟他打招呼,但今非昔比,他不再是她的便宜哥哥,两个人也决裂了,完全没有寒暄的必要。
  “谢谢。”边赢微微一颔首,“你只欠我一次了。”
  他救她过三次,如果说她救周影那次算是一次正儿八经的报恩,那么这一次纯碎就是凑数。
  哪有帮忙打辆车能抵消救恩的道理。
  只不过是他想尽快和她两不相欠罢了。
  “师傅,去瑞利酒店。”边赢跟司机报自己前几天下榻的酒店,他的准考证还在那,他得去拿。
  听力九点开考,要求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
  边赢到达学校已经是八点四十八分,被拦在校门外。
  两次听力高考,他全都错过了。
  前一夜淋雨后的吹风,就是身体再健康都吃不消,更何况连日来极度的精神刺激早已把他的体能透支到极限,听到错过高考,他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一经松懈,整个人瞬间被疲惫和病情压垮。
  保安恨铁不成钢:“小伙子,高考为什么这么不上心,不要等到最后时间才来啊!”
  边赢手扶着栅门勉强维持站立,他没有力气回答保安,等脑海里一阵阵的眩晕稍稍平息一点,他转身就走。
  他还不能倒下,他得去看妈妈安不安全。
  再回到陵园,云笑白的车果然还在,云边坐在副驾驶座里等候。
  两人隔着车窗玻璃对视,没有任何交流。
  边赢慢慢走上山。
  云笑白大老远就看到了他,匆匆跑下来:“你没赶上考试吗?”
  边赢一方面是不想说话,一方面是没有力气说话,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母亲墓前。
  完好无损。
  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在墓碑前坐下来。
  “不要再守着了,你爸爸……”云笑白说到边闻的称呼,停顿片刻,但不知道如何改口,所以没有改,“暂时不会有心情来这里的,你住哪,去好好休息一下,我让李阿姨来照顾你……”
  “不用管我,你走吧。”边赢抬头看她,打断,头一次对云笑白客客气气说话,“好好照顾他,麻烦你了。”
  不消多说,“他”指边闻。
  他不是边闻的儿子,那么从前他对边闻所发的所有脾气都是无理取闹,包括对云笑白的排斥,现如今想来也是可笑至极。
  他根本没有资格对他们夫妻俩有任何意见,没有资格在那个家作福作威。
  理亏的人是他。
  从陵园离开,边赢回酒店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敲开了周影家的门。
  他没有脸再用边闻一分钱,但也不能找远在美国的外祖家要钱,二老绝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不管他的生父是谁,他都不会用他的钱。
  从今以后,他的生活费怕是要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了,住酒店太过奢侈,朋友家里都有父母,不方便。
  周影这里是最佳的地点。
  “轮到你报恩了,我在这住一段时间。”他凭着最后一口气说完,倒在堆满杂物的沙发上睡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我们能甜!
  辛苦大家陪着一起虐了,评论抽66个红包!
 
 
第55章 
  周影还没睡醒, 被吵醒有点起床气,嘲讽道:“啧,今天不嫌我沙发乱了?”
  边赢躺着一动不动。
  周影奇怪地走过去, 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秒睡。”周影嘟囔,他身下压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嫌硌得慌,她把一些能拽的都拽了出来, “这都能睡着。”
  过程中,她摸到边赢的衣服也是潮湿的, 他进来那会,她看他头发微湿,还以为他只是淋了点雨。
  再仔细一看, 周影发现边赢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人也憔悴得不像话,人瘦了一大圈。
  一摸她额头,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碰到过的最烫的人体体温。
  当务之急是要把他湿衣服换下来, 周影一介女流没法动手,给颜正诚拨去电话。
  边赢高考日失踪的消息已经在朋友几个里面传遍了,这会子有了边赢的消息,邱洪也已经结束了听力高考,颜正诚哈巴邱洪三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边赢疲惫至极, 再加上高烧,给他换衣服, 各种折腾他都没有多大反应, 顶多迷迷糊糊睁了几次眼。
  大家都能猜到他肯定是和家里起了矛盾, 也没当太大回事,冯越死后边家就没太平过,现在人病成这样, 肯定得告知家里。
  边家接到颜正诚的电话,听说边赢发了烧。
  李妈急坏了,云笑白安抚她:“阿姨你给他收拾点能用的衣服和东西,我送你过去。”
  边家的司机都是直接听令于边闻,要他们送容易坏事。
  李妈说着好,匆匆上楼。
  楼下只剩下母女俩。
  云边心里一股闷气盘旋着久久不散,压抑许久,终是忍无可忍地开了口:“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他了,他不是边叔叔的孩子了,你现在为什么还要管他,冒着得罪叔叔的风险。”
  云笑白可以罗列出很多自己没法放任边赢不管的理由,但在懵懂的孩子面前,她只说了一条最简单粗暴的:“不说别的,就光一条他救过你,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可他对你那样,他还想赶你走。”云边烦躁起来,“就算欠他,也是我欠的。”
  云笑白以为“他想赶你走”是边赢不欢迎她在边家的意思,既然不欢迎,当然也可以说成是想赶她走,这点她从一开始就知晓。
  云边没法明说,边赢的想赶云笑白走的手段,是通过勾搭她的女儿,逼她在爱情和亲情中做出选择,这和不欢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欠的就是我欠的。”云笑白说。
  云边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她说:“我不想你再被欺负,不想看你受委屈。”
  尤其是为了她。
  云笑白只当她小孩子气。
  李妈收拾了一点边赢的行李下来,云笑白得和李妈走一趟,遂匆匆安抚云边:“妈妈没事,妈妈不委屈,要我袖手旁观,我才更难过。”她叮嘱,“叔叔那边的动静你注意着点,我很快就回来。”
  边闻自昨天和边赢见过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拒绝与任何人沟通,连云笑白也不能,他不想要任何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残酷的现实。
  云笑白和李妈走后,偌大客厅只剩下云边一个人。
  她走回房间,把自己关进了床帏里,这种较为狭小的空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从她将亲子鉴定报告发给边赢至今,还不到一周时间,这六天时间史无前例地漫长。
  她只要一空下来就会想起这些事情。
  谈不上后悔或歉疚,反正相关事实并非她凭空捏造。
  边赢想利用她赶走云笑白,那她就让看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这么对云笑白,并且斩断被他利用的机会。
  她没有直接告诉边闻,而是让边赢自己看着办,已经是她仁至义尽,是他自己连夜叫回了边闻。
  边闻气到放话要动冯越的坟墓,边赢为此错过听力高考,事情的严重性确实超过她的预料,但她不会因此给自己套上什么道德枷锁,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那对不上的DNA。
  眦睚必报,云边从来贯彻得淋漓尽致,不拿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更是她奉行的人生准则。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怎么个喜欢他法。在门外听到男孩子们聊起边赢对她的目的,她是残存希冀的,也给了解释的机会,但事情没有反转,从听到他承认说利用她赶走妈妈并不存在难言之隐开始,她对他就只剩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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