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从前与我们为敌的事……既然将军恩师为南朝人,定然知道我们南朝的典故。‘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疾足高材者得焉’。突厥可汗当初也有入主中之心与我徐氏争锋,当时各为其主,你我才对敌。如今胜负已分,你的可汗已败,孤虽不杀他,但他也再无为主之条件,你为他效命的时机已结束,孤自然也不再追究于你。将军如此大才,孤实在是舍不得将军回草原牧马放羊。”
太子晓之以理,既平易真挚,也显明主风范,胸怀朗朗,歌舒心中不禁混乱。其时,大将在旧主被灭后投新的明主也向有惯例,这与旧主仍在却扔敌完全是两个概念。
青泠当时一定要让太子舌战群臣,在朝中争取恕了突厥可汗死罪也是一环扣一环。
若是杀了突厥可汗,突厥人对南朝敌视,便有突厥可汗同宗部落王族出来打着为可汗报仇的名义大肆招集当初溃散的将士,等他们内部争权夺利谈好条件之后,也许几年,又会成立一个对南朝充满敌意的突厥汗国来,到时北疆又岌岌可危。又要填补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这种绞肉机里去?
青泠知道,甚至在五百年内,汉人是不可能驰骋于北疆,彻底消灭游牧民族。这种仿制时空也差不多是有西伯利亚的,人家游牧民族习惯了可以到处跑,但那种人生地不熟的草原冰窟窿里汉人怎么去?真要打仗,又没火车铁路运粮运物资,战线拉那么长找死呀!
想当初海棠那世,凌云和北疆民族就是他们若是来了就狠打,打了又谈,谈了还可能做做生意。今年是战场死敌,明年是生意伙伴这种事也常有发生。打是为了谈的时候有底气,谈不扰也不怕人家南下来打,这才是北疆巩固的长久之计。
青泠的方法就是:
皇帝借突厥可汗的名义,在突厥内部弄一个很和善的战略大格局上的阴谋,立一个与南朝交流比较多的突厥部落王为新汗,再赏赐一些珠宝,就算他有异心先稳住他。
这个新可汗,既是南朝皇帝借突厥原可汗封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同仇敌忾、召集部族敌对南朝的条件:你的可汗之位都是人家封的,你现在说是找人家报仇不是太奇怪了吗?
如此,这突厥名义上是南朝的藩属国,至少暂时不打仗。之后的繁琐后续,青泠也想着那要等到太子登基后慢慢磨了,且不说。
而另一方面就是歌舒了,歌舒若真能臣服,那臣服的条件必然是两族不打仗而且可汗不死。
歌舒作为突厥名将,臣服于南朝,也在精神上某种程度地消除突厥人对南朝的战斗意志。人家的战场最了不起的英雄都在南朝当官了,别人还和南朝打什么?
这两者犹如鸡生蛋,蛋生鸡,相辅相成。太子在皇帝主持的内阁议事时详细分说利害,与主张杀突厥可汗泄愤的人辩破嘴皮子,皇帝和众臣终于被太子的深谋远虑所说服,同意他的做法。
突厥可汗的处理有朝廷出马,而劝降歌舒的事自然落到太子头上,这人是他擒住的,还关在他府里。
太子这才知道:青泠当初不让他交人出去的原因,看着只是歌舒一人关在哪里的“小问题”,“林瑜”却算到了处理北疆突厥问题的这件大功劳和歌舒这人要是真臣服于南朝将会属于谁的人。别人家打仗打得辛苦,“林瑜”为他一番谋算,他却有些“坐享其成”了。
却回头再说太子刚刚提出招揽之意,歌舒却还是拒绝了。
太子也不见有多恼,只是失望地叹道:“孤没这福分呀。”
说着又让人招来林瑜公子,说让他为歌舒解毒,好放他走。
歌舒见太子施然然离去,不禁又有些矛盾,良禽择木而栖,这太子确实人不错。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只见门口走进一名俊美若神的少年,歌舒不禁吃了一惊。
这少年眉眼竟然与她有五分相似!
这人正是青泠扮的“林瑜”。
青泠女扮男装当然不会只梳个男人发髻就算的,不然男人女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青泠在眉毛、眼晴、肤色、身形上下了大功夫,脸的轮廓还用了金针刺穴作一些改变,比原来更阳刚一些,靴子里都还是增高垫,而精气神的转变就更是需要得自于蛇精病江碧的演技了。
十二三岁的少女和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给人的感觉自然有区别,所以歌舒只觉得这人像那人而没发觉他就是林晴。
歌舒以为解毒是吃解药,没想到他要给他施针,好像还是要好几道工序,繁复无比,歌舒看了又惊又奇。
歌舒终于问道:“这解我身上的毒为何用针不吃药?”
青泠冷淡淡看了看他,道:“吃药贵,你这十香软筋散的解药配置不易,原料难齐集,而且是药三分毒,吃了还有点副作用。这施针就不一样了,我可把毒逼出来没什么副作用。其实最简单的还是你自己运功自己逼,也省了我的事了。”
歌舒奇道:“我自己运功?我自己怎么运功?我现在是一点内力也提不上来。”
“呵呵,你们关外人见识浅,练得内功虽然刚猛但是其道却也粗浅得紧,自然逼不出来。”
“我的内功粗浅?那你道说说有什么功夫能把毒逼出来?”
“据我所知,南朝就有四种功夫能逼出这种毒。”
“四种?哪四种?”这么多?歌舒大惊,难道他勤练不缀的内功真有那么差吗?
“《九阳神功》、《明玉神功》、《逍遥神功》、《阴阳无极功》。”
歌舒不信,道:“这些是什么功夫,我都没听过。你这小子莫不是胡扯骗我。”
青泠嘴角带了丝叽嘲,道:“太子殿下对你如此推崇倍至,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不但见识浅,而且还自负。前三个功夫我就会,而《阴阳无极功》你不是见识过了吗?你正是败在这功夫底下,你忘了?”
“杜君义的曾孙?他的功夫叫《阴阳无极功》?”
“是呀,他十岁开始练,练了有七年了。”
“什么?他只练了七年?”歌舒悲愤,他练功夫都十五年了,居然败在一个只练七年功夫的少年手上。人家有长辈传功作弊,青泠却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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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诺,这个小故事五十章内必完。
今天胃痛了有半天了,要命了,乖乖。
第171章 随身空间重生复仇穿越女——隔壁(三十八)
“我才练了四年, 我功夫和杜大哥不相上下, 那么也一定强过你了。所以,我才说你的功夫粗浅得紧,太子也是一时犯了痴,实际上没必要心心念念舍不得你。以后, 我总要叫殿下知道我比你强, 让殿下保我入朝为官。”
歌舒道:“就算我的功夫稍有不及,但是我练兵行军打仗之道却是比你们强的。”
青泠不屑地笑笑,没接这话,仍是施着针。
歌舒道:“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青泠道:“太子敬重你是一条好汉, 所以, 有些伤人的话,我还是不说了。”
“你说便是, 我阿史那歌舒还受不住几句话不成?”
“你武功败在我杜大哥之手不说, 你那名将之声望也终是平生逢一败比不上我朝杜君义将军百战百胜, 而且, 呵呵, 这次谋划粉碎你的阴谋的正是不才区区在下。虽然太子说我们人多占了优势, 不过,我将来一定是比你强的。等我当上了大官南征西讨,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我一定比你更出色。”
歌舒一听觉得抑郁, 后又愤愤不平, 最后又冷静下来,他到底不是笨人,道:“原来你是用激将法,不过是想我臣服于太子。”
青泠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他肩膀,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随便呀。”
“难道不是?”
“你希望我是吗?”青泠挑了挑眉。
“……”歌舒讶然,禁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若是他希望“他”在使激将法不就是表明他有臣服南朝太子之心,这未免太没面子;可若是她并不是在使激将法,那么不就是表明他这人并不受重视,也就表明他没啥本事,不值得人激他。
歌舒现在认定了一事件:这个“林瑜”是个狡猾难缠的小子,满肚子算计也就罢了,连口头上都要让他吃暗亏。
歌舒的毒没有那么快就能除干净,要坚持施半个月。
于是这样的情况出现了:
或“林瑜”一人来给他施针,打击打击他,晚上太子又来看看他的情况,如沐春风地关心一下他。
或又有杜绍桓陪着“林瑜”来施针,一方面他对杜绍桓自然非常感兴趣;另一方面,“林瑜”一边施针,一边还和杜绍桓聊天。精妙绝伦的武功招式谈到关键处,林瑜又来一句“等我一下,我施好针,去我那院子里喝茶”或“下午我们去某某山比一场胜过口上功夫”。歌舒被软禁四个多月,好不容易听到这样精彩的东西又被太监了,内心好生郁卒。
又或这两人过来谈起兵法战事,或者谈及从前南朝名将的一些战例,他们谈到关键处又模棱两可,可是他们好像又都彼此懂了,可他是外族人对南朝历史和具体情况到底没那么精熟却没理解,这犹如挠心挠肺挠肝般难受。
歌舒其实好了七八成了,可以在太子府随意走动,就是京城街上也去得,这时京城已经元气恢复重现已往的繁华。以前来探查地形情况只觉得大、人多,那些漂亮得不可思义的房子也不知是怎么建的,其它还没好好注意。
现在,他却是见到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陪同他的太子府侍卫带他到闹市,那边做生意的人哪里来的都有,甚至他还看到波斯的珠宝商人、做“走私皮草”生意的突厥人。他以前就知道练功练兵打仗,没注意过这些。他哪里知道这仗才刚刚打过,还有突厥人这么快又偷偷到南朝做生意?用这些突厥商贩的话来说,这仗打归打,咱族人总还要吃东西穿衣服喝茶水,突厥的皮草在南朝能卖高价、南朝粮食却比其它地方便宜,而且南朝商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他们商人不到这里来做生意,又到哪里去?
歌舒回去后感慨万千。
次日,又有那“林瑜”来给他施针,这次他很反常,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歌舒倒宁愿他和那姓杜的一起来嗑噌他也不习惯他这样,不过歌舒倒一点都没发现他被人一步步阴谋地渐渐地被养成这样的“狗性子”了。这仁武女皇的驭人之术,他阿史那歌舒非常幸运地中了大奖,能让曾经的女皇陛下下了那么大的功夫耐性,把人的心弄的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百般滋味。
“喂,你怎么不说话?”
“林瑜”冷冷道:“真该废了你武功,若不是太子殿下之命,我都亲手了结了你,我能解你的毒,你的毒自然也是我下的。”
歌舒道:“这我早就想到啦!纵观整个太子府最阴险的就是你了,不是你下的毒还有谁?”歌舒自然还是有识人之术的,不然还混不成那样。
“我阴险?我阴险也阴险不过你!你背后暗箭伤人……去杀一个女子,太子殿下还就信你是英雄,我呸!只有我那可怜的妹妹……”
“林瑜”说着暗然欲泣。
歌舒一惊,叫道:“你……妹妹是谁?”
“我妹妹是林晴,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如今却……”
“她……她死了吗?”
“哼!你自然是盼着她死!”
“没有!我一点都不想她死!但我是军人,她是奸细,当日我自然不能放过她。你快告诉我她如何了?”
“她被你一箭穿胸,差点死了,我救活了她,可是她伤了肺经心经,三年内要在赤热之地疗养,只能送她回了南海。”
“南海?很远吗?有没有波斯远?”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想去南海杀她?有我在,谁也不能再伤她!”
“不,不,你误会了,我就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林瑜”却一声冷笑,收起了针又在他全身穴道上点,那点穴功夫繁复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歌舒只觉深陷冰火两重天,头顶蒸气散发,身上冷汗热汗交替。
青泠使的正是一阳指,会六脉神剑,自然也会一阳指。
她仅是为他逼点余毒,自然不用如一灯救黄蓉一般耗尽功力。如此一个轮回后,歌舒混身如洗,身体虽然虚脱,全身穴道却再无一丝滞涉,体内再无余毒。
“林瑜”潇酒收功,一派风流倜傥又不乏英豪霸气,冷冷看了看歌舒,道:“太子殿下要放过你,我不好违背。现在你余毒全清,明天你就可以滚回草原了。以后你好好的在草原牧马放羊,要是再敢挑起战事为害两族百姓,我们也不会怕了你!我也定为妹妹报仇!”
青泠这话说的其实很有技巧:一是你要和我们打仗,你们也未必拿得到好处,你们的百姓也要遭秧;二是我们手段未必会不如你,我功夫高于你,计谋未必差了你;三是你要来就来,我也恰好了结了结和你的私怨,省得因为太子殿下对你的礼遇而忍你了。
歌舒看着“林瑜”走得潇洒如风,不禁暗叹:原来他竟然是她的哥哥,他早该想到的,一样那么狡猾阴险,一样武功高强,一样有副好相貌,还不是一家子出来的吗?
歌舒又不禁想:明天他就要回草原牧马放羊了吗?牧马放羊啊……他小时候如奴隶一样时,和母亲常干,唉!从军十年,身经百战,这听不到弓弦号角刀剑枪戟之声,那日子……
要不回突厥召回旧部,重整齐鼓?也不知草原如今新汗刚受了南朝皇帝的册封,草原会是什么光景,又是一番汗位正统的争夺吧。
或者投效新汗,那必然先要打突厥其它部落,以前他也为大汗打过,现在想想要重走一遍十年来的路他又厌了……
投效反对受南朝册封而想自立的部落王,那某种意义上也是反对南朝,他们若是败了就是他瞎眼站错队,若是胜了,那将来又要打南朝……
另一条路就是收拾旧部在草原自立,可他还缺少名正言顺和财富条件,并且自立那是要招众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