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慌张张要去,管事的却又道:“等等!回来!”
手下人回来,管事的这才吩咐:“别叫市吏了,叫了他们也不敢管……唉,还是去请赵二郎君和叶小娘子吧!请他们来给沈小娘子助阵,早点了结了这事!”
手下人这才飞快地去了,留下管事的顶着一脸汤汤水水,站在门口无语凝噎。
再说那边赵二叶佳收到消息,自然飞快赶过来,赵二一路杀气腾腾出了国子监,风声一下子传开,传到谢风玉耳里,他便放下手上临了一半的字帖,转身拿起自己的洒金折扇,又袖了一把匕首,面色自若地起了身。
杨乔一看他拿折扇就知道出了事——要知道,谢风玉这折扇是特意定做的,他一手扇子工夫也是专门学的,为的就是在突发情况,手上没武器时好保护沈柔。当然,谢风玉学扇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耍起来比较潇洒,沈柔比较喜欢,不过这个理由,谢风玉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总归,杨乔看他拿扇子匕首,当即就明白他是去找沈柔,本着看热闹的心理,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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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敌对
霎时三路人马前后出发,浩浩荡荡停在天香楼下,赵二率先杀气腾腾冲进去,叶佳边扎袖口边紧随其后,管事的大喜过望迎上去,赵二却直接越过了他,一脚踹开了门:“姓柳的!你今儿活腻歪了!”
管事的眼见那扇名士云迁早年还未退出江湖时亲手雕的仙鹤祥云门板被一脚踹碎,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赵二却看也不看他冲进去,倒是叶佳好心地手动把门板拼了拼,结果不小心把门板弄得更碎了。
管事的见状倒在地上气都要没了,叶佳讪讪一笑,摊手做无辜状,而后心虚地闪身溜进屋,把管事的抛到了脑后,和赵二沈柔呈掎角之势,虎视眈眈望着被围在中间的柳若。
柳若这下走不了了,却也不慌张,只阴□□:“来这么快,是早有预谋吧?沈柔,玩阴的有意思吗?”
沈柔淡定地拢了拢打斗中散乱的鬓发:“论阴险谁比得过你,我不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别跟我拽文!听着就烦!”柳若烦躁,“再啰嗦这些,我可就要放大招了!”
沈柔挑眉:“哦?什么大招?”
柳若盯着她一会儿,忽而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这三年进飞骑营训练了,你不知道吧?飞骑营的‘龙驭枪法’,你可听说过?”
沈柔微微一怔,柳若见状笑得更开怀,随手拿过一边舀酒的长挑子,潇洒地在手里一转,便朝沈柔风舞龙蛇般袭来,嘴里还道:“看招!”
沈柔慌忙躲过,柳若的枪法却不依不饶跟上来,眼见要刺伤沈柔,赵二从侧面一剑架住酒挑子,挡在沈柔身前,喝道:“就凭你!给爷滚开!”
这场景恰被赶上来的谢风玉看到,谢风玉目光在沈柔赵二身上轻飘飘掠过,正要抬步走入,却听到一边传来断气一般的声音:“谢……小……郎君……”
谢风玉侧头看去,只见管事的被几个小厮扶着,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
谢风玉霎时一愣:“刘管事,这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又对小厮,“还不快送医?”
小厮忙要动,管事的却挣扎:“不,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我的天香楼里!”
小厮们则道:“谢小郎君,我们管事的没受伤,就是楼被毁成这样子,他心口疼。”
原来如此,谢风玉哭笑不得:“多少钱,我来赔就是。”
管事的欲哭无泪:“这是钱的问题吗!谢小郎君,那可是云大家亲手刻的!亲手!”
谢风玉安慰:“云迁院长么?那也好说,我去请他帮忙再雕一扇。”
管事的眼睛一亮:“真的?”
谢风玉:“真的。还有房里碎了的那些,你列个单子,我都赔给你就是。”
管事的顿时绝处逢生,眼含热泪连声道谢,末了却又道:“谢小郎君真是个靠谱的人!就是沈小娘子……唉,恕我多嘴一句,沈小娘子这样,谢小郎君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谢风玉闻言,脸上笑容淡了下去,反问:“她哪样?我如何不能看上她?”
管事的见他生气,不敢说话了,打了个哈哈就和小厮们开溜,剩下谢风玉独自站在门前,望了一眼门内一摊狼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步走了进去。
房内众人还在混战,赵二身为唯一一个男子且带着佩刀之人,把沈柔叶佳两个护在身后,和柳若奋力周旋。正打作一团,谢风玉修长手指曲起,指节扣了扣门边挂着的铜锣,不紧不慢道:“打够了没?诸位。”
柳若抽空侧头看他一眼,手下不停:“姓谢的!这里又不是国子监,有你什么事!还不快滚!”
谢风玉也不生气:“确实不是国子监,但律令有言,康平坊内斗殴是可以举报的,若属实则罚鞭二十,柳二娘子大概不会想被拉出去打鞭子吧?”
柳若反手一点赵二刀背,直接把他短刀击飞出去,而后收了酒挑子站在桌上,容色冷漠,下巴微抬:“打我?我看谁敢。”
“我敢!”外面有个声音高声道,继而抬腿一踹,彻底把门板踹成碎末,而后一把把身边肥胖的小吏啦进来,满面笑道,“这位是负责康平坊刘市吏,听说有人举报这里斗殴,立马带人赶来了……你说是不是,刘市吏?”
刘市吏被杨乔死活拉着,苦哈哈道:“啊这个么,这个……唔……其实也没人举报,没人。”
“哎——呀!”杨乔做惊讶状揽住他脖子,状似哥俩好,实则威胁,“怎么会没人举报呢,举报的人就是我啊,刘市吏,你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刘市吏有苦说不出,心想我一个不入品的小吏,碍着谁了,你们纨绔斗法干嘛拉上我?再者说又没流血出人命,非把我连拖带扛得弄过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他这边暗自腹诽,却不敢说出口,只道:“唉这个,举报嘛,这事吧,我看好像也没斗殴?是不是,我看柳二娘子这拿的根本就是酒挑子,是不是劝酒劝上头了啊?哈哈哈……”
他干笑几声,场内几人却都没理他,柳若只冷冷道:“谁有那闲工夫劝她喝酒?无聊。”
沈柔也笑:“谁喝她劝的酒?有没有毒不说,没得丢人现眼。”
两人皆冷笑一声,刘市吏当即头大,还是谢风玉道:“行了,不论如何,何苦打成这样,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柳若瞥谢风玉一眼,她还不知道沈柔和谢风玉分开之事,只嘲讽道:“谈什么谈?跟谁谈?不会是跟你吧?那还是算了,谢学长机敏过人谁不知道,为了相好的更是脸都不要了,人后收拾烂摊子人前帮她颠倒黑白,知道的以为你和沈柔是相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家管家婆呢!”
“姓柳的!”沈柔怒极反笑,“不会说话就闭嘴。”
柳若挑眉:“我偏不。”
两人杀气腾腾对视一眼,沈柔足尖一挑,把掉在地上的短刀挑起握在手里,对柳若轻笑道:“我看你是说不通了,不就是要打一场?那来好了,我们打个痛快!”
柳若闻言眯眼,握紧手上酒挑子,谢风玉则赶紧制止:“好了!打成这样成何体统!圣上千秋节将至,长安谁不谨小慎微,你们就偏要惹事么!”
提起千秋节,两人才静了静,谢风玉见状又道:“你们莫不是忘了这事了,大张旗鼓在天香楼惹事,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语气带着些微的责备,柳若顿时眼露厌恶:“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可不想平白认个爹!你还是留着私底下教训沈柔去吧!”
沈柔闻言森森磨牙,眼见两人一触即发,谢风玉颇无奈地叹口气,最后道:“且慢!实在要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建议在天香楼,我看还是老规矩,马场上见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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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约定
本朝风行击鞠,长安贵胄们尤为如此,只因击鞠既可炫技又可炫马,打起来也畅快。
沈柔等人从小在长安厮混大,玩击鞠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乃至一旦有纷争,又不方便明面上撕破脸,就都拿到马场上解决,久而久之,倒成了一项“老规矩”。
谢风玉此时提出来,众人一下子都明了,沈柔不置可否,柳若则嗤笑:“回回都是这招。就仗着我马术不好呗?你帮沈柔也别这么明目张胆行吗?”
谢风玉笑得温文尔雅:“我并无此意,柳二娘子过虑了。”
柳若撇嘴,又道:“也罢,今时不同往日,去军营里走过一遭,你还当我是当年的柳若吗?击鞠就击鞠,不过我要加一条规矩,介时冲撞之下,生死自负,就问你们敢不敢接?”
她眼神闪闪,竟是下了生死令。谢风玉性谨慎,只沉吟,沈柔却已然道:“接,有什么不敢接?我还怕你不成?”
她想也不想就应下,惹得谢风玉眉头一跳:“等等,我看还是再——”
沈柔直接无视:“不过我还要再加一条彩头。输了的在朱雀大街当街打锣,叫另一人阿爷,柳若,你说如何?”
柳若道:“好啊,到时候你别喊不出口便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谢风玉在一边看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说话,沈柔已然摆了摆手,示意围着柳若的众人推开,又道:“半月之后,乐游原上虞马场见。现在,你可以滚了。”
柳若冷冷一笑,也不从门走,而是直接破窗而出,走前反手把酒挑子一甩,险些直中沈柔面门,却被赵二一刀挡下了。
赵二望着破了个大窟窿的窗口,又揉了揉自己握刀的手腕,匪夷所思道:“这女的,长得也不壮,力气到底为什么这么大?”
沈柔眼皮一抬:“你问我,我问谁?”又道,“要你准备的染坊水呢?我还准备给柳若兜头洗个澡呢。结果倒好,差点被姓柳的戳个透心凉。”
赵二茫然:“不知道啊,我忙着赶课业,给叶佳去做了。”
沈柔便又看向叶佳,叶佳则心虚:“啊,我……我也忙着赶课业,忘了。”
赵二却质疑:“不对啊叶佳,我明明看到你今早还来明德院闲逛来着,你忙着赶课业?”
叶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神飞快往谢风玉一瞟,谢风玉这才道:“是我叫她去的,染坊水也是我叫她别弄的。”
他如此坦白,叶佳当即大惊,沈柔则看看叶佳又看看谢风玉,最后问叶佳:“你都告诉他了?”
叶佳不安地眨眼,谢风玉回答:“没有,是我从染坊掌柜的那里知道的。他不知道你们要这么多染坊水作甚,心觉不安,来找我一五一十都说了。”
谢风玉说罢看叶佳一眼,叶佳忙点头:“对……就是这样。”
沈柔不说话了,半晌走近前来,恰逢管事的拿着毁坏单子颤巍巍进房,递给谢风玉,沈柔便问:“这是什么?”
管事的一脸谄媚:“是这次毁掉的桌椅碗碟,谢小郎君说他包赔呐。”
沈柔看管事的一眼:“我毁的东西,怎么要他赔?你把单子送沈府,自有人翻倍赔给你。”
管事的下意识心下一喜,却又道:“可是还有一扇云大家雕的黄梨木祥云扇门,那可是绝版了……”
沈柔也不看他:“云迁?好说,我去找他,下回来给你带一扇新的。”
管事的顿时眉开眼笑,退下了,谢风玉也不阻止,只笑了笑:“怎么,现在我为你付钱都不行了?”
沈柔不紧不慢:“我跟你没关系了,怎能还让你付钱?就是说来,上次那一千两也该还给你才是。”
谢风玉只道:“我愿意付,你不必还。”
“可我不愿收。”沈柔淡淡道。
谢风玉便不说话了,端详她一会儿,忽然低声道:“生气了?因为柳若说的话?”
沈柔想也不想:“没有。”
谢风玉则继续道:“你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在教训你,我也不是你找的阿爹,我只是想为你好——”
“不必了。”沈柔打断道,“我受不起。”
谢风玉置若罔闻:“你突然不理我,莫不是因为这个?觉得我啰嗦?我可以改。”
沈柔:“不,不是。”
谢风玉耐心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沈柔犹豫一瞬,抬眼望他,看见谢风玉也在低头看自己,阳光在他高挺的眉骨下打下深邃的阴影,阴影中一双眼睛万般温柔。
两人一时安静对视,叶佳从沈柔身后望着,眼神兴奋地对谢风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可是沈柔最终却还是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因为什么,就是缘分尽了。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谢风玉轻轻吐息,还要再说,沈柔已然漠然地越过他,自顾走下楼了。
她下楼骑马,身后赵二忙不迭追了上来,策马走在她身侧,奋力伸长脖子觑她表情,小心道:“沈大,你真生气了?”
沈柔一巴掌把他脸拍回去:“没有!”
赵二缩脖子躲过她一掌,想了想又道:“诶,是该生气。毕竟我感觉……叶佳好像不太对头,她怕不是跟姓谢的串通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