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 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的侄女?”
戴维斯一愣:“难道……她不是您的侄女吗?”
“她是我先生的人,我只是负责照顾她而已。”雅各布用下巴指了指安娜,“她要真的是我的侄女,你觉得我会容忍她这么放肆吗?”
与此同时,安娜气急败坏,小狗似的咬了雅各布一口。雅各布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她立刻倒退好几步,揉着手腕,充满警惕地瞪着雅各布,嘴里咕哝着一些侄女或晚辈绝对说不出口的粗鄙词汇。
戴维斯哑了,脑中飞快地思索着雅各布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人。他思来想去,发现能被雅各布称为“先生”的,只有那一个人——柏里斯·谢菲尔德。
但他完全无法把柏里斯·谢菲尔德和眼前的少女扯上关系,先不提这两人年龄上鸿沟般的差距,只看气质、修养和谈吐,就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他曾在电视上看过柏里斯·谢菲尔德的访谈,一举一动如同中世纪贵族般冷漠优雅,后来媒体曝光他的家世,才知道他确实有贵族的血统,家族的历史能追溯至玫瑰王朝建立之前。
再看看安娜,这小姑娘漂亮是漂亮,蜜黄色的肌肤、浓墨色的眉眼、玫瑰色的嘴唇,能叫人生出最肮脏的欲望和最柔软的怜惜,哪怕嘴里满是粗鄙之语,也让人讨厌不起来。但雅各布刚才说什么……她是谢菲尔德的人?什么人?情人吗?
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她是谢菲尔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这么一想,戴维斯瞬间对那几张照片失去了争夺的欲望,把谢菲尔德的私生女捧成知名艳.星?再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那么做。
于是,赖在地上的安娜,被戴维斯强行送出了摄影棚,临走前还把底片一并送给了雅各布,生怕对方再回来找他的麻烦。
——
安娜要气死了。
她离成功只差一步,只要签下合约,杂志发行,谢菲尔德必然会被她气得晕头转向,从英国飞回来教训她。到时候,她只需要先让他消气,再摆出几个性感撩人的姿势,趁他还有些晕的时候,搞定他就行了。
现在好了,雅各布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安娜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赌气不肯走。雅各布看了看腕表,直接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大步走进电梯。安娜本想放声尖叫,又觉得自己这样子非常丢脸,于是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挣扎,委屈屈地把脸颊贴在雅各布的肩上,不尖叫也不动弹了。
走出大厦,雅各布打开后座的车门,将安娜丢了进去,然后坐到驾驶座上:“有空生我的气,不如想想怎么跟先生交代。”
安娜恼怒地看他一眼,合抱起胳膊,表情阴郁地望向窗外,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凑过来,在他的耳边甜甜地问道:“你觉得那些照片拍得怎么样?我是不是比那些好莱坞女星还要好看?”
雅各布平稳地握着方向盘,手臂上的汗毛却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他重重吞咽了一下唾液,竭力平静地说:“安娜,不要胡闹。”
他终于懂了谢菲尔德为什么总是说这句话,因为必须将她的言行举止视作胡闹,一旦认为那不是胡闹,就有越过红线的危险。
并且,安娜的背景是他亲自调查的,他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喜欢用这种语气和男人说话。她的母亲是个小有名气的应召女郎,周围凡是知道她姓名的男人,几乎都花钱买过她的滋味。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安娜很难不学坏,也很难不沾染上她母亲的恶习。
他了解她的身世背景,知道她的勾引是无意识的举动,所以从未把她的勾引当真过。
只是,尽管没有当真,却还是心动了。
也许等先生回来后,他就该离开了。毕竟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整天围着一个小姑娘打转。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安娜一眼,最后一眼。她正仰躺在后座椅上,脑袋抵在车窗上,一晃儿一晃儿。可能是他的重要性比不上谢菲尔德的缘故,她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坐相,现在也是。她那两只胳膊柔软地摊在两侧,两条腿也不知羞耻地分得很开。阳光在她蜜黄色的四肢上闪烁、颤动,也在他的心尖上闪烁、颤动。
就这一眼,看完以后,他再也没有看她,直到车驶进别墅,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
安娜郁闷极了。
自从她偷跑到杂志社后,雅各布就再也不准她单独出门。她不敢跟雅各布讲她和罗丝有联系,怕他以为她要对谢菲尔德的前妻做什么坏事,也不敢跟罗丝说,她被谢菲尔德的下属监视着。于是,她们俩的秘密约会被迫中断,弄得安娜烦闷无比。
让她更烦闷的是,她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了,谢菲尔德却连一句训斥都没有,甚至这两天都没有给她打电话。
安娜觉得,这是她过得最憋屈、最郁闷、最烦躁的一个夏天了。
她却不知道,谢菲尔德之所以没有训斥她,是因为还没有收到那组照片。
雅各布不便把这么私密、这么香.艳的东西留在身边,当天就邮寄给了谢菲尔德。但即使用最昂贵和最快捷的空运邮递,也要两天才能送到谢菲尔德手上。
他不好用言语描述照片上的画面,所以,谢菲尔德根本不知道安娜拍的是什么照片,虽然隐隐有猜到,但因为没看到具体的画面,心情还算平和。
两天过去,谢菲尔德收到了雅各布寄来的信件。
当时,他正在用下午茶,拿着茶匙搅拌杯中的方糖。许久,他刚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女佣走进来,低声说道:“谢菲尔德先生,有一封您的信件,美国那边寄来的。”
谢菲尔德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放下茶杯,杯耳与茶匙的方向却错了位。
这是玛莎第一次看见他的礼仪出现疏漏,这个男人尽管极少拿他的贵族血统做过文章,私底下却从来没有更改过礼仪习惯,始终坚持使用这套贵族礼仪,哪怕他一个人独处,也没有在这方面出过错。现在却出现了这么明显的错误,他在想什么?来信的是谁,让他的心神如此紊乱?
玛莎动了动嘴唇,拿起白板,刚要问他,谢菲尔德却站起身,将餐巾扔在了餐盘上:“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从后面望过去,他的脚步甚至有些匆忙。
究竟是什么信,让他在意到这个地步?
——
谢菲尔德拿到信封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拆信刀划开。
电话里,雅各布只说安娜拍了非常出格的照片,却没有描述是怎样的出格,估计是不方便描述。
他站在午后的阳光里,抽出了第一张照片,有那么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照片上,安娜趴在红色的布景里,盯着面前的黄金蟒。红色是禁忌的颜色,把她蜜黄色的肤色也衬得相当禁忌。她穿着一条湿透的白色真丝短裙,布料紧绷绷地、皱巴巴地贴在她的躯体上,宛如从她身上蜕下来的一层白色的膜。她轻佻地笑着,看黄金蟒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动物,而是在看情人。
一张照片看完,谢菲尔德必须要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撑着青筋突起的额头,才有力气看下一张。
谁知,下一张比上一张还要过分。她将黄金蟒搂在怀里,那条畜生也不知分寸地缠着她的膝盖、大腿和腰身。她没有穿内衣,蓓蕾似的圆润刚好被蛇身挡住,没有出现在照片上,却比直接出现在照片上,更加令他震怒。那条裙子就像是塑料般单薄且透明,完全遮不住隐私部位。一想到她接近赤.裸地站在摄影棚里,被整个杂志社的人都看过了,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火焰一样的躁意。
第三张照片,这叫人恼火的女孩又趴在了地上,一只充满肉感的脚掌天真地翘了起来。她好奇的小野猫似的,用鼻尖顶着黄金蟒的蛇吻,眼中带着可爱、俏皮却深情的笑意。
她之前最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他,现在却用这种眼神看一条畜生,还把红艳艳的嘴唇,印在了那畜生的头上。
看到这里,他的胸腔彻底被滚烫的血液灌满,头脑被嫉妒的咆哮震得嗡嗡作响,手指在轻颤,太阳穴的青筋也在跳动。要不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疾病,差点被这女孩气晕过去。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惩罚她。
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他可以教训或呵斥她,但这一套早就在她那里失去了作用。她现在能他的训斥声中,笑嘻嘻地嚼口香糖。如果她是他的情人……他们不会是情人。
因为暂时想不出惩罚安娜的方法,谢菲尔德看着照片,四肢百骸被怒火炙烤得滚烫无比,整个人像待在热气腾腾的桑拿室般,身上在不断往外冒热汗,血液流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热汗沿着他冷峻的下颚角流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这一刻,混乱的、冲动的、兽性的情绪失了控,冲破桎梏,占据了上风。他险些想背弃对玛莎的承诺,立即飞回美国,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冷漠而疯狂地惩罚她。怎样的惩罚能发泄怒火,就怎样惩罚她。不择手段。
他甚至想亲自看管她,让她寸步都不能离开他的身边,想去什么地方,见什么样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
之前,他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控制欲,怕对她控制过头,引起她的反感。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将她禁锢在身边,变成一个彻底由他监护、由他支配的女孩,让她再也做不了这种出格的事情。
许久,谢菲尔德才从这种罪恶的、充满兽性的冲动中抽脱出来,渐渐恢复了冷静。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心中的道德藩篱已被安娜磨蚀得所剩无几。再被她刺激一回,他也许真的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做出一些可怕至极的事情。
他既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又阴暗地盼望它快点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是不是很勤快!快表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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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直到星期一, 安娜才从雅各布的监管中逃脱出来。
这个周末,她过得分外憋闷,于是没有给他好脸色。要是以前她这么做, 雅各布会想尽办法哄她, 带她去吃圣代冰淇淋, 或是买一些精致的小饰品送给她。
她卧室的衣柜里有个收纳箱,放着很多他送的小玩意儿,比如一个由红木制成的八音盒,一打开就能听见当红音乐剧的主旋律。
这部音乐剧她还和雅各布一起看过, 看完后雅各布毫无触动, 她却被男女主角的爱情感动得抽噎不止, 呜呜咽咽地走不动。他蹲下来哄了她半天,最后找到剧院经理, 买下了作为重要道具的八音盒送给她。她才抽抽搭搭地跟他回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桃心形太阳镜, 十多本铜版纸电影杂志, 若干不好吃的漂亮糖果……
与以前的他相比, 现在的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安娜蹙起眉毛,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坏。她最近可没有得罪他。
她琢磨半天,发现最近虽然没有得罪雅各布,却也称不上对他好。雅各布差不多每天都有关心她,正餐和下午茶也尽量按照她的口味来。她却很少关注他爱吃什么, 有没有不开心,以及为什么不开心。
她并不是不愿意关心他,只是疏忽了。在她的眼里,雅各布是父亲、兄长和好朋友的结合体,她宁愿和朱莉发生隔阂, 也不希望和他发生隔阂——她真的很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
于是,放学后,安娜难得打扮了一下自己。这两天她过得有些消沉,经常把早餐时间睡过去,然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不整洁的睡衣,打着哈欠,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雅各布和谢菲尔德一样注重仪表,可能是她太过邋遢,才惹他不开心了吧。
安娜在洗手间里换下满是草屑的脏兮兮的短裤,打湿手帕,擦了擦汗湿的腋窝。将脏衣服塞进书包里,她凑到镜子前,在嘴唇上涂上晶亮的口红。
然而,当她光彩照人地走出校门后,却没有看到雅各布。来接她放学的,是一个棕色鬈发的女人,有一张奇大无比的红嘴巴。
女人对安娜笑笑:“我叫艾米丽·泰勒,是朗费罗先生的秘书。朗费罗先生最近比较忙,以后都是我来接您放学。”
安娜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他以前再忙都会来接我放学。”
“抱歉,朗费罗先生最近是真的很忙,不然也不会让我来接您。”艾米丽为难地笑着,打开后座的车门,“这是朗费罗先生为您准备的歉礼。”
一只毛茸茸的、死气沉沉的、毫无可爱气息的棕熊布偶。
就像当初她看着母亲坐上其他男人的车子时,抱着的那只棕熊布偶一样。只不过这只熊,比那只熊大了好几倍。
安娜垂下脑袋,走到车尾,看了一下车牌,确定是雅各布常开的车以后,把书包扔到后座,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雅各布从不允许她坐副驾驶,理由是这个位置不安全,不是小姑娘坐的地方。她为此还闹过一阵子脾气,觉得他一点也不尊重她,完全把她当成儿童对待。
现在,她大喇喇地坐在副驾驶上,艾米丽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汽车,朝别墅的方向驶去。
其实前座和后座没有太大的区别,安娜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头晕,不禁开始怀疑是前座的问题。她将头抵在车窗上,哼哼唧唧着,难受地发出一丝呻.吟。
艾米丽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开车。
安娜没能得到她的关心,悻悻地问道:“雅各布去忙什么了?”
艾米丽这才回过神,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朗费罗先生的行程是其他秘书在安排。我的级别很低,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
安娜问了个寂寞,闷闷不乐地撅起嘴,不再说话。
回到别墅,她立刻开了罐汽水,斜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电视剧。女主角的扮演者是西班牙人,说话带着浓重的西语腔,她需要听得很仔细,才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不由有些烦躁。但是,除了这个频道,其他频道要么是新闻节目,要么是幼稚的动画片。
安娜关掉电视机,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