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梓不语
时间:2020-11-05 10:25:00

她这么做,不光是为自己,也算是为曾经犯的错做出一些弥补和偿还。
“丹妹妹,你……”
她斟酌着不知怎样开口,却见姬丹抬起因汗湿而黏腻的眼皮,眼睛勉强恢复了一两分神采:“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杜心兰望着面前苍白如纸的脸,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回答。
“我自己怕是不行了……但我总该为孩子,争取一个机会……”
杜心兰似有所悟:“所以……”
姬丹轻轻点了点头:“用药吧。”
曾几何时,她与阿政不止一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而这一次,就让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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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苦尽甘来
仿佛整个人被暗潮席卷包裹着拽入无边暗沉的海, 在永夜中漫无目的不知漂浮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活着,又或是死了。
蓦地, 伴随着耳畔依稀响起的婴儿啼哭声, 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抹散发着朦胧微光的缺口。
寂静的海潮推波助澜, 将漂泊无依的她缓缓带向光明的彼岸……
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拥抱希望的光源, 宛若涅槃的凤凰展开双翼,那一瞬间, 自干涸孤寂的心底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沉甸甸的,让人有种莫名想要掉泪的冲动。
伴随着眼眶中满溢而出的饱胀感,眼中的光感渐渐聚拢,全身上下像是被拆卸过后又重组了一般, 稍微动一动手指都极为费力……
姬丹吃力地睁开眼睛,刚刚苏醒的她身子仍然虚软无力, 右手似乎正被人攥在掌心。
微微偏过头,只见嬴政就坐在旁边,双眸闭合,显然抓着她的手睡着了。
姬丹想抽回自己的右手, 岂料稍一动作对方便立马从睡梦中惊醒, 看到榻上的人儿此刻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禁大喜过望,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丹儿,你醒了啊!我去喊寒若过来……不对, 还是让夏无且过来吧!你等着啊!”
眼看对方准备起身, 姬丹慌忙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另一只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此时已恢复平坦的小腹, 声音里透着惶恐与不安:“孩子……”
“放心,孩子一切安好。阿胡已经抱去哄睡了……”看到姬丹半信半疑的眼神,嬴政哭笑不得,只好半扶起她的身子,然后指了指卧榻不远处停着的小摇床,笑得温柔,“你看,睡得多香!我没骗你吧?差点忘了告诉你,是个男孩……”
也不怪丹儿不相信他,谁让他自己当时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如今只能自作自受了。
嬴政压下心底那一丝苦涩,转过目光时便见姬丹双眼睁得大大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小摇床里的小小人儿。
此时此刻,那小肉团子正蜷着身子安安静静地睡熟了,小小的肉掌握成一个拳头放在肉乎乎的脸蛋旁。
姬丹情不自禁地放轻呼吸,心尖儿柔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是她的孩子!
真好,他安然无恙,而自己也挺过了这一关!
他们俩都活了下来,这意味着她有机会抛却灰暗的过去,往后余生,有大把的时间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小家伙一点点长大,她可以教他礼乐诗书,可以陪他嬉闹玩耍,可以每晚为他讲一个睡前故事……更重要的是,自此,她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看到姬丹默然不语,只定定地注视着那小摇床,眸中似有泪光闪烁,嬴政知她刚经历生死大关,难免情绪不稳,又唯恐她多思伤神,便半是劝慰半是强制地将其塞回被窝里:“丹儿,你可知你昏睡了好几个时辰?我都吓坏了……寒若说你本就体虚十分严重,经此一遭,更是亏空得厉害。所以,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调养好身子,知道了吗?”
“你大可放心。他未出生,我不敢死。”对于嬴政的温声软语,姬丹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然后不声不响地将脑袋缩回被子里。
“丹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你还在怪我对不对?”嬴政生怕她闷坏了,赶紧乖乖低头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王上何出此言?您乃一国之君,天命所归,何错之有?!更何况,当时若不是被那番话刺激到,恐怕我也不会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把孩子生下来若真要论起,我应该感谢王上才是。”姬丹索性侧过身,留给对方一个后背。
她自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只是一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回想起阿政说的那些话,自己实在做不到如数皆忘、毫不挂怀。
她并非不知阿政对自己可谓是恨不得捧出一颗心来,也并非不知阿政那些话许是一时冲动,不一定出自本心,但当时自己真的怕了,怕对方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她真的不敢死,也不能死。
所以她选择服下夏无且的秘方,主动截断所有的退路,忍下撕心裂肺的的痛楚,遏住断续无用的痛呼……
幸好,老天保佑!她和孩子都要好好地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可现在就让她放下所有芥蒂,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和阿政像往常一样相处……对不起,她做不到。
嬴政没想到自己温声软语求原谅,却碰了一鼻子灰,他一时情急竟爬上榻从背后抱住姬丹,腆着脸不依不饶道:“丹儿,别气坏了身子……你若实在气不过,要不就打我两下?来来,给你打……”说着,竟当真抓了她的手往自个儿脸上拍。
姬丹万万不曾想到对方居然耍起了赖皮,手足无措地推了几下,然而刚生产不久、体弱无力的自己哪里能推得动一个大男人……正在这时候,小摇床里传出婴儿的哇哇大哭,声音很是响亮。
姬丹沉下脸,回过头瞪了一眼嬴政:“你把孩子吵醒了……”说完便挣扎着撑起身体坐起。
恰巧此时在外间值夜的阿胡听见了啼哭,第一时间赶过来把摇床里的小不点抱起,搂在怀里不住地哄着。
姬丹自苏醒后一颗心恨不得全放在孩子身上,光是目不转睛看着自是远远不够,不由得向阿胡伸出双手:“让我抱抱他!”
阿胡原本顾忌着姬丹产后虚弱,不过看她如今已醒来,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多少恢复了点血色,便走上前,让对方从自己手里将孩子接过。
到底是母子连心,小东西一到姬丹的手上就停止了哭闹,小脑袋一个劲儿往母亲怀里蹭。
见此情景,阿胡不禁感慨道:“看来十八公子是想自己的娘亲了,贵人一抱他便不闹了。”
姬丹轻轻拍打着怀里那软乎乎的小身子,满心满目都是温情,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问阿胡:“喂过奶了吗?”
“贵人一直睡着,故而尚未。”
“尿布换了吗?”姬丹边说边不放心地摸了一下孩子的屁股……还好是干爽的,没有尿湿。
阿胡回答道:“刚换过不久。”
“小孩儿肌肤娇嫩,贴身衣物和尿布记得要勤加换洗。”
“是,奴婢记住了。”阿胡忍不住笑着应了句,同时心里头暗自腹诽是不是每个女子当了娘之后都会变得啰嗦。
嬴政斜依在榻上,一手撑着后脑勺,略带吃味地鼓起嘴吹了吹额前垂落的碎发。
很显然,他被彻底无视了,此刻他的存在感和空气差不多了。
这个小东西,自从他刚才张嘴一哭……不,应该是自打他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起,便将丹儿的注意力从自己这儿全部夺走,看看现在,丹儿只顾着抱他哄他,连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下。
尽管不愿承认,然而此刻的嬴政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失宠,而且极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将被晾在一边的事实。
果不其然,姬丹解开衣襟前忽然停手,抬眸瞅向嬴政:“时候不早了,我要给孩子喂奶,你也早些回宫歇息。阿胡,送王上回宫。”
回宫?回的哪门子宫?甘泉宫又或是别的后妃住的什么宫?
嬴政泄气般地摸摸鼻子,反正不会是阿房宫就对了。
·
酉时已过,阿胡提着宫灯将嬴政送至门口,刚准备返身回去,不料被对方叫住。
“寡人有话问你……”清冷月色下,嬴政负手而立,慢慢踱至阿胡面前,“今日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你和丹儿之外,现场可还有旁人?”
他指的自然是冷宫那时的情形,此事诸多蹊跷显而易见,若是被偶然窜出的一条毒蛇咬伤也就罢了,可宫禁重地,哪里来那么多的蛇?!
虽说嬴政已着人去调查,但考虑到那个时候跟姬丹在一起的是阿胡,他觉得有必要先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并无……”阿胡想了想,低头回答道,“当时事发突然,奴婢也不曾注意其它,想来那冷宫偏地,也不会有什么人的。”
此番嬴政问起,阿胡自是三缄其口,扶苏的事更是只字不提。不仅仅因为姬丹不止一次叮嘱过她,千万不能将自己辅导扶苏写文章的事情说出去,更重要的是冷宫这场遭遇委实太过匪夷所思,她无法断定这一切到底只是个巧合,又或者是蓄谋已久的暗害。
若真的是后者,那么针对的是究竟是贵人,还是扶苏公子?
尽管阿胡含糊其辞,神情看上去也掩饰得较为自然,然而嬴政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说到事发那会子,寡人倒是想起来,丹儿好端端的不在自己宫里待着,去冷宫干什么?就算是散步,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
“贵人是去……”被嬴政那双锐利凤眸注视着,阿胡顿时如芒在背,心跳如鼓,仿佛自己那点小伎俩一瞬间被全部看穿。
此时此刻,脑海中一团乱麻,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头垂得更低,企图躲避对方凌厉的目光。
就在阿胡心里七上八下之际,赵高蓦然来到二人面前,朝嬴政拜了一拜:“王上,长公子求见。”
 
 
第200章 子肖其父
嬴政默默地看着扶苏向自己行了礼, 终于打破了沉默:“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书房里温习功课,来这里有何事?”
“儿臣来此, 乃是向父王赔罪。儿臣……儿臣实不该对父王有所隐瞒, 请父王恕罪。”
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抱掌垂首, 嬴政有些不耐地蹙眉:“究竟什么事?”
扶苏微微定神, 于是将几个月以来姬丹如何辅导自己作文章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嬴政……末了,还不忘替姬丹辩解:“是儿臣请求先生指导文章在先, 一切也皆由儿臣而起。恳请父王切勿责怪先生,也不要为此责罚旁人。”
儿子主动认错,嬴政面上倒也看不出多生气,只是想到扶苏近几次颇为出彩的策论并非出自本人的手笔,他这个当父亲的肯定是高兴不起来了:“你倒是勇于承担, 不像你其他几个弟弟,还没怎么样就千方百计想着为自己开脱……既然你肯坦白错误, 那么父王且问你,那些文章当真都是别人代笔?你自己一点脑筋都不动吗?”
扶苏摇了摇头:“也并非代笔……写都是儿臣自己写的,只不过交由先生过目,指点一二。先生说父王不喜欢那些孔孟之道, 让我在文章里少用点儒家教义, 多引用些法家经典。对了,她还让儿臣熟读《商君书》,说法家的典籍尤其是《商君书》一定要读懂吃透,融会贯通, 这样才能写出让父王满意的文章。”
嬴政点点头, 心想难怪扶苏近来的策论风格焕然一新,本以为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问道:“还有,既然丹…那位丹先生让你为她保密,为何你又将此事告知于父王?此举岂非失信于人?”
“回父王的话,先生与儿臣的确有过约定,只因先生称其身份敏感,不想招惹是非。可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儿臣,先生也不至于被蛇群所伤,差点害得她和腹中小弟弟丢了性命……儿臣内心难安,故而前来向父王禀明此事。父王若要罚,请只责罚儿臣一人,儿臣绝无怨言。”说罢,扶苏一撩衣摆,俨然一副就此打算长跪不起的架势。
嬴政抬了抬眼皮,双手负于背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一直觉得扶苏太斯文太乖巧了,一点也不像自己,然而此时看着对方跪在地上那挺得直直的小腰板,紧抿的嘴巴,他忽然觉得这孩子多少还是像自己的……尤其是那股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强劲儿。
扶苏走后,嬴政便起驾回了甘泉宫。
姬丹暂时不待见他,他总不能厚着脸皮在那儿赖着,况且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处理。
嬴政坐在步辇上,手肘撑着额头,在脑海里将今天发生的事又过了一遍,仍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若说纯属偶然,他是绝对不信的。
深宫禁地,为何忽然间出现那么多毒蛇?
蛇群为何只攻击扶苏和丹儿?
为何这种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发生在丹儿临盆之日将近之时?
当如此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
思及此,嬴政的眸光暗了暗,唇角牵出一丝冷厉。
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无论其目的是丹儿还是扶苏,他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
杜心兰刚将公子高哄上床睡了,却不曾想到丁香居然在这个时候来通传,说太医令有要事求见。
夏无且?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要事……她那个师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说心里免不了有些疑窦,然而杜心兰想想毕竟自己还没睡下,便让丁香带人进来。
夏无且照例提着药箱进了殿,像往常一样行了一礼,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杜心兰瞥了一眼那药箱,不咸不淡地开口:“太医令大晚上的光临兰舍,不知有何贵干?本宫一向能吃能睡、身体硬朗,就算有个小病小灾的,本宫的医术也足以能自己应付,不需要他人费心。”
“良人此言差矣。有些人表面上身体康泰、并无异样,实则患了心病而不自知……又或者,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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