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梓不语
时间:2020-11-05 10:25:00

阿胡一面挑挑拣拣, 一面抬起头笑道:“像这珍珠粉和阿胶乃是妇人产后难得的滋补养颜之物,而其它诸如丝绸布匹之类也不过是裁制几件衣裳罢了。这冯七子是宫里的老人了,也为王上添了一儿一女,当真是有经验,知道贵人如今最需要什么。”
姬丹想了想, 隔着纱帘说道:“心兰姐送的是什么?”
“杜良人真是贴心,特意亲手制了一盒药膏, 用以舒痕去疤。贵人的手不是被蛇咬了吗,刚好用得上。”阿胡说着,拿起药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姬丹一手稳稳地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接过药膏瞧了瞧, 由衷叹了句:“这次我能死里逃生多亏了心兰姐, 她待我是真的好!”
“那,贵人的意思是……”
“心兰姐的药膏留下,其余的统统收进库房,等以后需要的时候拿来打赏宫人吧。记住, 以后除了王上和心兰姐送的东西, 其它都不要随便用……尤其是端华夫人送来的,更要仔细查验。”
“贵人也觉得端华夫人今日的言行举止乃是故意为之?”姬丹沉默着垂眸, 连阿胡都看出来了,苦夏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端华夫人出身高贵,执掌后宫多年,育有长公子扶苏,父亲又是当朝重臣。无论哪一方面,贵人您都对她构不成威胁……总不会是为了争宠吧?她有必要如此么?”在阿胡看来,端华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根本犯不着这么做。
姬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把阿胡都搞懵了。
不过既然对方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她便不再多问,遂开口道:“奴婢来为贵人上药吧,杜良人特意告诉奴婢说这药膏对去疤有奇效呢。”
“左不过是留道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姬丹转过身来,笑着朝她伸出手。
阿胡用指尖挑了少许膏体,正欲涂抹在对方手背上,突然听见姬丹“咦”了一声。
“贵人?”姬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半天没说一句话。
“贵人,贵人……您怎么啦?”
阿胡觉得奇怪,一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勉强回过神:“无事,涂药吧。”
难不成是我的错觉……为何感觉手背上的伤疤大了一圈?
姬丹任由阿胡将药膏均匀地抹于手背,同时默默回忆起那日经历。
当时事发突然,若非为了保护扶苏,自己也不会遭到毒蛇袭击。
可她分明记得,从竹简里窜出来攻击自己的是一条筷子长的小蛇,如何会留下这么大的齿印?
除非,在她中毒后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时间内,又有一条蛇在同样的位置上咬了一口……
然而,且不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被毒蛇连续咬两次,几人能活得下来?!
姬丹蹙眉思考,倍感困惑,这时阿胡已涂完了药,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对方在给怀里的小家伙喂奶,下意识地问了句:“贵人今天何时给十八公子喂奶的?”
被她蓦然一问,姬丹的思绪被打断,想了想道:“有一会儿了吧……之前送走端华夫人后,孩子有些哭闹,我猜他八成是饿了。”
阿胡闻言,大惊失色:“该不会一直喂到现在吧?!”
“有哪里不对么?孩子能吃是好事……到现在仍吃个不停,应当是还没吃饱。”
面对姬丹的振振有词,阿胡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阻止道:“您可不能再喂了!照这种喂法,公子会被撑坏的!”
看着姬丹一脸迷茫懵懂状,阿胡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接着向她作出解释:“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吃饱,只要您不停地喂,他便不停地吃。”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小家伙开始吐奶了。
姬丹吓得手足无措,她没养过孩子,更没见过这种情况,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东西心急如焚:“阿胡,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请寒若过来看看?”
“贵人莫慌,婴儿吐奶是常见情况,无须劳烦医丞。只要将孩子身体立起,让他的头靠在您的肩侧,轻轻拍打后背助其消食,至多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姬丹依言照做,刚开始小家伙还是啼哭不停,明显看得出很不舒服,吐出的奶都把她肩头的衣服弄脏了,她也顾不上换,只把孩子换到另一侧抱着拍背,阿胡亦从旁帮忙。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吐奶的症状渐渐缓解。
小家伙闹了许久,终于靠在肩头睡着了。
姬丹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已是出了一头的汗。
阿胡上前打算把孩子接过来以便让姬丹去把弄脏的外衣换了,就在此时房门一开,嬴政的声音随即传进室内:“丹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赵高跟在后头,右手提着个食盒,恭谨地略微低头:“上郡新进贡了一车燕窝,听闻这种血燕燕窝最是珍贵难得,王上特意让御膳房炖了一盅,送来给姑娘补身子。”
姬丹抱着孩子一转身,恰巧和刚刚赶来的嬴政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愣。
片刻后,嬴政才磕磕巴巴冒出一句:“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他指了指对方沾上污渍的衣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姬丹是很爱干净,极注意自己仪表的人,而面前这个不修边幅、衣衫不洁的女子实在难以让他将其与他的丹儿联系在一起。
“刚才孩子吐奶,衣衫上不小心弄了些。”姬丹轻描淡写道。
此时阿胡已从她怀里接过小东西,和赵高一起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下他们俩,姬丹开口道:“我要换衣了,请你回避一下。”
说着她背过身,刚要打开衣柜,不料被嬴政从背后捉住了左手。
嬴政的上下唇动了几下,说出口的却是:“我给你拿。”
然后在姬丹微微诧异的目光下,上前将橱柜里的衣物一件件几乎全翻了出来。
“丹儿,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少,而且好多式样都旧了……我上个月让人送来的新品料子怎么没见你穿啊?唉,还是我亲自让人为你量体裁衣吧。”嬴政挑三拣四,似乎这些琳琅满目的衣裳没有一件合他的眼。
姬丹觉得有些无语,她的衣服真的够多了,至少比在燕国时多了不少,最旧的那件也是一年前的,怎会过时?
默默叹了口气,她俯身随手拿了件外套换上,任凭嬴政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也视若无睹。
嬴政摸摸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燕窝:“刚炖好的,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姬丹接过小盅,随意漂了眼,只见那燕窝羹炖得恰到好处,大约是放了些冰糖,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轻轻搅动调羹,半晌,她抬眸望着面前之人:“你来,就是为了送一盅燕窝?”
“当然!”嬴政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顺便也是来告诉你,你在冷宫遭到蛇群袭击之事,我已着手进行调查。不论查出是谁下的手,我都不会手软。”
姬丹并未接话,只低头斯斯文文用羹。
阿政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一查到底,就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这一点她根本不担心。
然而,嬴政下面的话却令她意想不到:“丹儿,事情的经过我大约了解了一些……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扶苏。”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姬丹心里多少有点顾忌,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既如此,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告诉你。那些蛇很可能是冲着扶苏来的,当时我不过是恰巧在场而已。”
见嬴政不言,她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尚未找到证据。”
话音未尽,岂料嬴政突然打断:“蛇群一事是否针对扶苏目前未可知,但你临盆之际夏无且不在宫中,这并非偶然。”
 
 
第203章 远虑近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晚上看直播~~  虽说之前已对此有所怀疑, 然而姬丹确实没料到嬴政会将此事直接说出来。
而嬴政想的很简单,纵然他和丹儿有过种种误会与隔阂,但能走到现在已是万般不易, 更何况如今两人又有了孩子, 那些过往也早该放下了,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 他都希望自己和丹儿能做到彼此坦诚相待。
“诏令的确是我下的,但医丞的派遣名单并未经我手。我以为这不过是小事, 却未曾料到……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嬴政很是歉疚,自己明明向丹儿承诺过不会再冷落她了,却又一次将她置于险境,甚至连亲信侍医被调走那么久都一无所知。
姬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无凭无据, 就算能证明是她干的,诏令贴在那里, 还能治她的罪不成?再说,她纵有千般不是,到底还是扶苏的母亲。”
“可我终究不想看到你受委屈……”嬴政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一句,同时紧握住面前之人那纤弱白皙的手。
姬丹的语气越是平淡, 他越是心痛。尤其在得知夏无且被苦夏派出宫去, 而扶苏则是被丹儿拼上性命所救时,嬴政承认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很想立刻了结了那女人的性命。
他一忍再忍,几次三番念及当年的情分和王家的忠心,却不曾想到对方竟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将主意打在了丹儿的身上!
察觉到嬴政眸中的戾气, 姬丹略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平对方拧紧的眉心:“不要蹙眉。”
一声微微叹息之后, 嬴政终是舒了眉,垂了头:“是我没用。让你一再饱受委屈,还要你以德报怨……”
他并非不能动苦夏,只是若如此,则难免牵一发而动全局,在这之后的烂摊子又怎么收拾?
就算撇开了王家,但麻烦的又何止一个王家?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恣意洒脱、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少年,而当年的诺言不知还能兑现多少。
“对于我,这并不算什么委屈……”姬丹移开眸光,神情恬淡从容,“非我宽容大度、以德报怨。论害人,死在我阴谋诡计之下的人不在少数。若真要睚眦必报,那我岂非要死上千百次?又怎能和你在一起?”
她顿了顿,似是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如今我没有别的奢望,只盼着我们的孩子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这是实话,人非圣贤,极少有人能拥有那么大的胸襟和气量,更何况对方曾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可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孩子长大的那一天,等自己真正强大到足以和阿政并肩的那一天。
“我保证,从今往后……不,从现在开始,我定会倾尽一切护你和孩子周全!”嬴政逐字逐句,郑重作出承诺。
姬丹迎上他的目光,缓缓点头:“我信你。”
区区三个字,比任何回应都让嬴政心安。
一句“信你”,比千言万语都溢于言表。
“对了,事发时侍卫赶到现场,发现你已经人事不知,那些毒蛇为何会停止攻击你?”刚刚又是提及夏无且被调离的隐情又是气愤苦夏那个女人的居心,嬴政竟险些忘了今日来找丹儿的第二件正事。
然而话一出口,他不免有些惴惴,生怕丹儿以为自己这话是意有所指。但这个问题很重要,事关扶苏,他不能不问。
姬丹压根没想那么多,回答只有简短的二字——“不知。”
“不知?”
“嗯。当时我已蛇毒发作,很快就倒地不起,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就在那时候,响起了一阵笛声……”姬丹据实相告——当然,这个“据实”自然是把荆轲的部分给去掉,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满地的死蛇也只能归在她自个儿的头上了。
“笛声?确定吗?”嬴政倒是吃了一惊。
姬丹语气笃定:“当时我尚未丧失意识,不会听错,确实是笛声,而且就在附近。”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相助救了你?”嬴政喃喃道,可问题是……对方又会是什么人?
“就算像你认为的那样,他能吹笛退蛇救人一命,那么是否也可以怀疑,他也完全能够利用笛声操控蛇群取人性命?”
姬丹想了想,觉得不对:“我和扶苏遭遇蛇群时,并未听到笛声。”
“没准那个吹笛子的人事先对蛇群下了指令,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只是没想到你会拼死护着扶苏逃了出去。你不是一直怀疑对方的目标就是扶苏吗?正好目标跑了,自是没有必要再对你下手。”嬴政的思维方式和姬丹完全不同,他一贯不会把一切往好了想,想得太美好,结果往往会失望。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嬴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吹笛者是个关键性的人物。只要我们将其锁定,所有真相尽可水落石出。至于如何锁定倒也不难,只需将调查重点放在熟知音律、擅长吹笛之人身上,再逐一排查,假以时日相信会有结果。”
习音律、擅笛者……最先让人想到的莫过于乐师了。
然宫中司礼乐之人众多,排查起来恐怕也并非易事。况且那天吹笛者隐于暗处,为的就是不让人知晓其身份,又怎会轻易让他人查到自己头上?只怕,这种种未必像阿政想的那样。
姬丹默然须臾,转而将余光有意无意投落在雕花木窗外露出的檐角风铃……
风过,花落,铜铃“叮当”作响。
她知道,在那阳光照射不到的屋檐树影下,还有一双幽黒透亮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只要她一声令下,那双眼睛的主人便会竭尽全力为她做到极致。
荆轲……
她在考虑,是不是该让自己的暗卫出马。
然而一想起那日荆轲为护她也被蛇咬伤,现在还不知恢复得如何,姬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让他好好休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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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最近眼皮老是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她两只眼的眼皮都在跳,连带着眉宇周围的肌肉都一抽一抽的,不知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无他,过度疲劳而已。本宫给你扎一下,保证一针下去症状全消。”杜心兰轻飘飘地讲完,顺手从袖中掏出一根亮闪闪的银针,两指夹着在丁香面前晃了晃。
丁香感觉自己的眉梢抖得更厉害了,忙不迭用双手一挡:“别……良人还是饶了奴婢吧!奴婢从小最怕的就是扎针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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