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铮:“......”
“旁边那个女生好像是秋助......秋棠。”
“......”
秦易铮望着窗外,说:“嗯,我知道了。”
微博下载完毕,他缓了缓心神,深吸一口气,点开图标。
热搜首位爆字头条——
#易升太子秦晟与一神秘女子低调出街#
九宫格连拍加一段短视频,从他们在街边下车,上台阶进店,全程录像放出,即刻引爆网络。
若单是照片还好解释,但视频里人的动作举止,走路姿势,粉丝火眼金睛,路人点头连连,那必然是秦晟。
至于他身边的长发女子,口罩挡去大半张脸,曼睩妙眉,细腰长腿,神秘如天降,身份成谜,待众深挖。
社交广场实时热议,秦易铮面色铁青,令公关部立刻联系网站撤下这个新闻词条。
宾利,波浪微卷,一小截细白后颈。甚至无需露脸,只要一个背影,就足够秦易铮认出秋棠。
原来秦晟一声不吭消失,跑去找秋棠了。
他和秋棠什么时候熟悉到了可以一起吃晚饭的程度?
还有秋棠身边突然出现的,RN,许荏南。
新伙伴?
老同学?
旧情人?
失落,挫败,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铺天盖地袭来。
宾客到齐,饭局开场,一众拱手簇拥,秦易铮于圆桌高位落座。旁人投来眼神,有敬,有畏,有卑,他是天之骄子,他被众星捧月。
酒杯倒满,酒液清亮如镜,秦易铮将自己看得分明。
什么天之骄子。
孤家寡人而已。
晚宴正酣,在外乐不思蜀的秦晟总算记得他还有个过生日的外公,姗姗归来。
家门一推,便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嗔斥:“二十多岁人了,还学人家到处跑,外公过生日也不着家?”
秦晟道歉道得飞快,仗着是当弟弟的,他惯会讨长辈欢心,罚酒送礼说吉祥话,不出一会儿,哄得寿星公笑意吟吟,指指秦易铮旁边的空座:“行了,坐下吃饭吧。”
秦易铮的碗筷与旁边的空碗差不多干净,他神色淡淡,转着酒杯,抬眼,眼风犀利扫向秦晟。
秦晟与他对视片刻,忽而一笑:“我吃饱了。”
他笑得神秘又挑衅,秦易铮眼里像揉进了沙子,整个视觉神经都开始酸痛。
秦晟吃饱了,但不撑,自然不往秦易铮旁边凑,“我找元西元蓓说说话。”往小辈那桌去了。
窗外烟花还在放,鼓噪的炸裂声一簇一簇传入耳道。
秦易铮慢慢喝完一杯酒,后知后觉地,他好像陷入权力与地位的诅咒,像烟花一样高高在上地分崩离析。
手机震动两声,下属发来消息:
-热搜词条已经撤下,实时广场的热度预计在两天内慢慢下降。
秦易铮回:
-保护好她的个人隐|私。
营销号收钱就删,但私人微博不好干涉。
热搜一爆,高楼四起,关于新晋顶流疑似恋爱这一点,众说纷纭。
偶像恋爱是死罪这一观点被咬定已久,近年倒有逐渐宽容松动的迹象。
再则所谓“铁证”,秦晟与那位女生仅是从一辆车上下来,进同一家店吃饭而已。没牵手没拥抱,女人装束利落得体,俨然职场金领起步,虽矮秦晟一头,气场却高出他一截。
“看样子女生开的车,不是吧,少爷喜欢姐姐?”
“姐姐还是真姐姐?(跃跃欲试)”
“不知道,反正kswl。”
“无语,人家是令秋经纪的总裁,扑街鲜肉粉少来倒贴女企业家,糖姐官配许总谢谢。”
“什么什么,许总?展开说说。”
“还有看过《红桃AK》不知道RN的吗?没有了吧。
还有看过RN总裁许荏南不心动的吗?也没有了吧。”
“百科到了许荏南的照片,果然女企业家就要配美男总裁......”
......
实在看不下去,秦易铮深吸一口气,退出界面,锁了屏,手机捏在手里,指节隐隐泛青。
屏幕暗下去,变成一片深沉的黑,困住他,蒙蔽他,溺死他。
明明通讯这样发达,明明身处同一座城市,秋棠已经把他狠狠甩在身后,长袖挥开万水千山。
有多久没见了?
三个月,九十个日日夜夜,秋棠一路破竹,坦坦荡荡地发光发热。离开他以后,她的生活越来越好。
无数个结束工作后的深夜,秦易铮在她家小区外停留,他能闭眼描摹出紫金苑门口那尊花鸟浮雕的所有细节,他知道小区进门那片紫荆树枝繁叶茂,风一吹就要掉花瓣,知道树下那座喷泉每晚八点启动,到十一点半停止。
只见过秋棠一次,似乎刚结束一场应酬,比他还晚回家。
她从一辆保时捷的副驾下来,婆娑树影映在她凝白的脸上,美丽得像一场摇晃的老电影。
秦易铮确认她喝醉了,挥手的幅度有些大,嘴角柔柔扬起,却不是冲着他笑。
车窗内伸出一道修长手臂,戴一块浪琴,朝着她的方向,也挥了挥。
保时捷在她走进小区十分钟后重新启动,车头调转,隔着两道车窗和一条马路,秦易铮看见许荏南的脸。
他不确定许荏南是否同样看见他。
但可以肯定的是,秦易铮不希望秋棠发现他。她被伤得那样深,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人心疼。
秦易铮无数次经过,逗留,但从未下车踏入这片小区,他时常在车里过夜,醒来时看见日出,想到秋棠,想象她每天出门是否经过那片紫荆树,花瓣有没有落在她肩头?
看到粉丝把偷拍秦晟和秋棠吃饭的露脸照片发到网上,情绪倏然涌出,吃醋,愤怒,介怀......
可他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去表达这些介意。
秦易铮闭了闭眼,一声叹息,点亮屏幕,重新进入刚才的界面,把那张模糊到几乎失焦的照片保存了。
可还是想她,最想她。
-
长箭入鞘,弓弦拉满。眼,箭,靶,连成一线,与地平行。
瞳孔锁定红心,秋棠眯了眯眼,扬手松开,箭镞飞出。
箭羽蓄足了力,穿空破出,梭出一道笔直凌厉的线,数十米草坪开外,箭头正中红心。
她握着弓,垂手站立,身姿笔挺如一杆枪。
射箭场有专人计数:“十环!总计八十九环。”
冷冽神情松懈几分,秋棠转头,扬起唇角,对许荏南说:“最后一环,到你了。”
许荏南笑着走过来,“你已经五十环满分,我无论如何都输给你了。”
“娱乐局,输赢不重要。”秋棠解下弓箭给他。
许荏南接过弓箭,笑容一顿,垂眼看着她手臂,“受伤了?”
秋棠的手肘处肿起一片,上面绽开两道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淡粉色的肉微微朝外翻出来,自边缘起,即将渗出深红的血。
“嗯?”秋棠低头看了一眼,笑笑说,“箭弦擦伤,不是很严重。”
许荏南却笑不出来,扶着她到一边椅子坐下休息,“等我一下。”
说完他大步转身,去候场的工作人员那里要医疗包。
对秋棠来说,没到血流如注就不算严重,刚学射箭那会儿,因用力过猛且操作失误,她几乎将一只箭生生插进肉里,后来注意了很多。
她学东西很快,算是受伤很少的,但常年保持射箭的习惯,手肘处总是有一小块色泽极浅的淤青,每周一次射箭完,指关节,手肘淤青都会隐痛一两天。
她时常按压这块淤青,感受酸疼,想象箭羽破风前行,狠狠扎进靶心。
那个时候,内心的阴郁和压抑会得到些许释放。
“谢谢。”许荏南微笑点头,“不用麻烦了,我帮她上药包扎就好。”
年轻的工作人员把药箱给他,追着他笔直的背影,捧着脸凑在一起,幸福叹气:“天,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唉,他总是这么温柔。”
伤口经由硼酸冲洗过,许荏南举着沾满酒精的棉球,微微拧眉:
“等一下可能有点痛,如果你受不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秋棠面无表情,握着他的手往下,酒精棉球直接摁在伤口处。
她仰起头看着他,眉梢一挑,水红的嘴唇圆润开合:
“啰嗦。”
第25章
秋棠手臂白, 又细,看着面条似的软,而当她举弓射箭, 细嫩肌肤下的骨头线条凸显出来,流畅硬挺, 极端的柔与刚济济一身, 里面住着一束坚硬泠泠的灵魂。
酒精充分浸蘸伤口, 许荏南可以想象皮肉烧灼的痛感,但更切实地感受到秋棠柔嫩的手握着他时, 某种电流迅速蔓延,将他贯穿的酸麻感。
心也跟着硼酸酒精冲洗擦拭一番,泡得微微发胀。
秋棠任由酒精洗礼伤口,面不改色,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痛, 但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还是出卖了她。
许荏南执住她手腕, 捏着那卷纱布在伤口处轻柔缜密地绕圈包扎, 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松开她手,他将纱布放回医疗包, 指尖仿佛残存着刚才的触感,不盈一握的软滑,带着清新淡香,像附了一层纱。
轻捻了捻,那点香味一半融进手里,一半化在风里,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今年的天热得挺快的。”
许荏南给秋棠一张纸巾擦汗, 很应景地让服务员换上绿茶,普洱越喝越燥。
秋棠按去额上的汗, 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是啊,都快暑假了。”
盛夏暑初,全国放假,朝九晚五的上班打卡暂告一段落,与此同时,娱乐圈的龙争虎斗正式拉开序幕。
与外资合作,由易升制作出品的《深海帝国》将于七月一日正式上映。
由令秋投拍,RN制作,和光影业发行,三家联合出品的《桃枝》也已经宣布定档。
两部电影,同天首映。
《深海帝国》投资逾四亿,切合时下科技热点,同时有所创新,加入权谋元素,国内三金影帝与好莱坞巨星同台飙戏,张力十足高|潮迭起。预告片发出后一小时,播放量直接破亿,二十四小时后,各大影院预售票房稳居第一毫无争议。
《桃枝》成本五千万,制作费用占去大块,演员咖位小,却不全是新人,两位主演话剧科班出身,国家剧院挂职,同为演员,却不太混圈,算是体制内。
国家剧院财大气粗,人脉得天独厚,待遇和社会地位都是独一份,就冲首都国剧的头衔,娱乐圈几乎所有演员削尖了脑袋地想挤进去。
秦易铮闲来写字画画,书画圈里追随者众多,不乏几位国剧的领导,多次对他表达欣赏,希望能得秦总亲笔,以增辉蓬荜。
秦易铮无心奉迎,这些人情都是秋棠帮忙打点。一来二去,她在国剧渐渐吃开。即便后来与易升分家,单就秋棠这个名字,在国剧仍有三分情面。
新电影筹拍,新人演技不够,有点实力的身价跟着水涨船高,她直接从国剧挖人,省去不少麻烦。
《桃枝》从一开始就注定与流量无缘,但若精雕细琢,只要质量够硬,秋棠就有办法杀出一条血路。
她轻轻吹动茶面,喝了一口,“到时候预告片和广告主要投放在二三线城市,相比炫目的视觉效果,或许故事性强一些的花絮更能触动观众心理,你认为呢?”
许荏南点头:“论市场,当然是你比我了解。”
秋棠放下茶杯,托着下巴:“考虑到是青春校园题材,剪辑帧数上的节奏可以慢一点,你......”
“我说,”许荏南笑了笑,“我们非要在周末出来玩的时候也谈工作吗?”
秋棠托着下巴的手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对不起,我不说了。”
习惯了她运筹帷幄的气场,此时这番调度无措的模样竟也青涩可爱。
许荏南笑如春风:“以前吃夜宵或者出去玩,你也是回回抱着辅导书,见缝插针地背,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
秋棠有些惭愧:“当时你肯定很无聊吧。”
许荏南双眸点星,注视她片刻,说:“我觉得很可爱。”
轻风和煦,碧枝油叶,石榴花瓣蓄满春光,不堪重负坠下枝头,卷着风打着旋,秋棠眨眼的功夫,一片橘红花瓣便落在她脸颊。
皮肤微微发痒,她张了张嘴,对着许荏南,却是词穷。
许荏南伸手为她轻轻拂去脸上花瓣,随即又觉得后悔。天赐胭脂一抹腮,刚才花瓣吻在她脸上,特别好看。
秋棠后知后觉地回神,抬手摸脸,那点痒意却早钻进皮肤,跑上心头撒野。
天色将暮,许荏南好整以暇:“今晚有空吗?”
当然,令秋和RN合作频繁,两家公司三天一碰头,五天一聚餐,秋棠和许荏南的行程没有互相透露,但彼此都清楚。
今天周六,难得的两人都不用为工作所扰。
也是难得的,世界著名钢琴家乌耳逊时隔二十年复出巡回表演,第三站落地中国,深城,今天。
秋棠微微笑起来:“有啊,晚上去哪里玩呢?”
两张门票装在口袋里,隔着一层衣料,许荏南似乎能感受到硬质纸面的滑韧质感。
应该是铜版纸,抛光防水,右侧是票卡信息,左侧是深城艺术馆的海报背景图,俯瞰视角,艺术馆四周环水,浸在霓虹里,婆娑红尘遗世独立,有种时空模糊的美感,正如艺术本身。
他向秋棠发出邀请:“今晚乌耳逊大师的钢琴表演值得一去,你觉得呢?”
“换个人少的地方吧。”秋棠停顿片刻,想了想,“画展怎么样?百年名画《幼狮》修复成功后首次展出,想不想看?”
《幼师》为民国时期大师所作,几十年前因战乱动荡,未能好好保存而面目全非,后来科技手段耗时三年修复成功。许荏南原本也与秋棠同样打算,谁知新闻公布后,画展一票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