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个花仙子,会变公主还会飞。”
“那我要恐龙,飞得比你更高。”突然开始掰头了起来。
“我要哆啦A梦!或者把它的四次元口袋送我也行啦,拜托拜托。”一个小女孩扯了扯圣诞老人的腰带,觉得毛茸茸软绵绵的很好捏,又捏了好几下。
旁边的小朋友都有样学样,拽着他的腰带,我想要这个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咿咿呜呜声交织错杂一片。
有几个小孩还伸出手想摸他胡子,圣诞老人拿气球挡开了。他被一群小屁孩围着,想走走不开,只好把手里一扎气球放低了些,让小朋友们自己挑着拿,拿完他好下班。
秋棠看着面前这个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圣诞老人,仿佛从那张温和可爱的卡通面孔下看到了一张皱眉不耐的熟悉面容。
她眨了眨眼,礼物盒抱在左手臂弯,右手拿出手机按下通话。
几秒钟后,手机铃声在咫尺处响起,通过一层厚厚的玩偶服沉闷地传来。
她转头看着眼前的圣诞老人。
按掉通话,铃声随即消失。
这个圣诞老人里面果然是秦易铮。
这里面竟然是秦易铮!
圣诞老人面朝这边,灰色玻璃眼睛的背后,深邃墨瞳专注地看着她。
游乐场里流光璀璨,周围欢声笑语,底下捏着气球的小朋友围着他们转来转去嘻哈打闹。
他从玩偶服里拿出一个红色蝴蝶结发圈,一个小小的暖手宝,还有一袋牛奶,温热的。
秋棠眼睛都看直了,她怀里抱着一堆粉嘟嘟暖洋洋的东西,见圣诞老人还往口袋里伸手,那个口袋宛如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她看里面还能掏出个什么来。
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皮卡丘帽子。
秋棠连连点头表示佩服。
她走上去,往他口袋里伸手,竟然还有一把巧克力,她更上一层楼地叹为观止了。
秋棠转身把巧克力分给周围的小朋友,大家拿了气球拿了糖,欢欢喜喜回去找爸爸妈妈。
人群散去,他抬手取下圣诞老人的头套,露出一张汗涔涔的深邃冷脸。
他漆黑发梢聚着汗滴,贴在脸上,顺着脸颊滑下脖颈。
走出一半的小朋友好奇回头,周围往这边看的人也是一脸震惊,白胡子圣诞老人突然变成一个又高又冷的大帅哥,而且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秦易铮和秋棠同时转身,背影逐渐走远。
他单手拎着头套,有点遗憾地说:“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你太不专业了吧,哪有你这么冷漠的圣诞老人。”
秋棠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拆开吸管插进牛奶袋,问他:“怎么突然扮成这样?”
“你喜欢吗?”
秋棠看着他,笑了一下,低头拆礼物。
礼物盒不大,一个巴掌的长宽。她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条玉佛项链。
一尊浅翠的观音菩萨像,观世音眼皮半阖,眉目慈悲,脚下莲瓣舒展,佛座连云。
上乘的玉料,水头十足,表面一层温润的油光,在路灯下暖暖生辉。
养玉如养人,得常年暖在手边供着,多年把玩,才能养出这样的光泽质感,机器是无论如何打磨不出的。
秋棠握着这串项链,“没听说你还有玩玉的爱好。”
“老宅的东西。”
“传家宝?”
“嗯......差不多吧,”秦易铮笑了笑,“不过只传女主人。”
秋棠挑眉:“这帽子真大,我突然有点不想要了。”
“那就放家里,你的梳妆柜里,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家,它永远都是你的。”
秋棠眼睫微颤,看着手中的项链,张了张嘴,没说话。
秦易铮附身,隔着厚厚的玩偶服抱住她。
“阿朝,我们回家好不好?”
第65章
家。
秋棠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但她又觉得自己或许曾经拥有过,总之,家是一个很泛化很模糊的概念, 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她没有细想过, 但现在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拽着秦易铮圣诞老人玩偶服的腰带说:“哪个家, 你家我家?”
“你在哪, 哪里就是家。”秦易铮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你走之后这一年, 我都无家可归。”
秋棠静默片刻,搓了搓手臂:“你好肉麻。”
她放下手,说:“不过我还挺喜欢。”
“肉麻吗?”秦易铮苦笑,“但是真的,今年我基本睡在公司, 或者车上。”
“听起来好可怜。”
秋棠张开双手回抱住他, 她笑了一下, “我好像又喜欢你一点了。”
“只有一点?”秦易铮不甘。
“有完没完?”秋棠捶了他肩膀一下,“起来, 回去了。”
她刚才并未给出明确的回答,秦易铮抱着她不放,问:“回去哪?”
秋棠冷睨他一眼,推开他站起来。
“回去放项链。”
回去之前,得先还衣服。
其实还不还都行,圣诞老人玩偶服是提早就和游乐场商量好了的,包括那些气球糖果之类的。
“是么?你还商量了什么好玩的?”秋棠好奇问他。
“......”秦易铮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本来这个项链是打算在摩天轮上看夜景的时候送你的, 看完夜景可以去热闹一点的地方玩,橡皮泥剪纸, 滑滑梯什么的,还有旋转木马,”秦易铮微顿,“那边什么歌都放,不只有儿歌。”
“这些,”秋棠眨了眨眼睛,“这些好像是少儿频道的节目吧?”
倒是没看出来,秦易铮奔三的人还有一颗不老童心。
秋棠脑补了一下他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站在一帮兜着手绢流口水的小屁孩中间,橡皮捏捏彩纸剪剪,大家一起做游戏,双手举高大喊智慧树下你和我的场景,
她就快要昏迷了。
秦易铮笑笑,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补偿你一个童年。”
虽然很难,虽然过往的遗憾无法更改,但是他希望秋棠以后看到童年这个词,不只想起那些悲憾往事,而是想到今年的平安夜,今夜的圣诞老人,她收到的礼物和玩过的游戏。
昨日如死,但秦易铮希望在秋棠的字典里,童年能拥有崭新的定义。
“那没法补偿。”秋棠看着他,弯了弯眼睛,“无所谓,童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稀罕。”
她对往事的诸多不甘,百般遗恨,都在独自走出鬼屋的那一刻彻底消弭了。现在想想自己的过往,秋棠心境平和,对于苦难绝不感恩也不必诛伐,所谓童年阴影,它就像一块不太好看的胎记,这种不好看,大概是不必时刻放在心上,不把它当疤,它就是朵花。
头套比秋棠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她也和刚才秦易铮一样单手拎着,仿佛手里拽了个秤砣,干脆改为双手抱着,捧在怀里。
她看着怀里圣诞老人的脸,突发奇想:“等你过个二三十年,是不是也变成他一样老了?”
“当然不会。”秦易铮对此很敏感,当即反驳:“哪有五六十岁连胡子都全白了的?我要变成他那么老,得活一千八百年。”
“那不成老妖怪了。”
“也是,他每年爬人家烟囱,往睡着的小朋友床边扔袜子,想想是还挺妖的。”
秋棠幽幽瞥他一眼,“你还说补偿我童年,你补到烟囱里去了吧。”
秦易铮拿着脱下来的玩偶服,秋棠抱着头套,一起交还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抱着服装转身离去,秋棠看着从人家背影露出来的半张圣诞老人的脸,向秦易铮倾身靠近了一点,“那八十岁呢,你到了八十岁会有白胡子吗?”
怎么又提起这茬,秦易铮深吸一口气:“我不留胡子。”
“总不能不留头发吧,难道你以后要剃光头?”
秦易铮看她一眼,磨了磨牙,“我爷爷快九十了,也没怎么白发秃头,我家这方面基因还行。”
“架不住你天天熬夜。”说着秋棠转头往他脑门上看去,看了一会儿才放心。
“......”秦易铮很无语,“你就这么盼着我老?”
“只是有点好奇。”
秦易铮闭了闭眼:“我也不知道,等到了八十岁那时候你再看好吧。”
“好。”
他一顿,转头看着秋棠,“你说什么?”
秋棠踮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你已经听见了。”
秦易铮的脸部肌肉短暂而明显地抽动了一下,眼底的红迅速浮上来,激动蔓延到全身每一根神经,他伸手抱住秋棠,扣着她的腰,每一个指节都在用力。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吻了吻秋棠的脸颊:“嗯,我听见了。”
-
年前离开的时候,秋棠没想过会再次回到这里,她以为那天就是永别了。
世事难料,好马不吃回头草,可万一回头草给变出一座花园呢?
她推开大门,愣在院子门口。
一片浓郁的芳香。秋梧金叶,冬梅红蕊,绿荫彩瓣高低相傍,颜色繁多却不混沌,排得整整齐齐。一排绰绰树影后是高大的葡萄藤架,现在垂下的藤条都枯萎了,但是到了来年春夏,又是枝蔓叶绕,茎条爬满果实累累,绿笼般漂亮。
景色看起来比她记忆中更开阔。
秋棠慢慢走过去,弯下腰一盆一盆看过去。她当然记得这些花,草,每一盆都是她觉得很喜欢很喜欢才买回来种的。大多是常见品种,但也有一些很难养,养活了也不一定能长大,虫害,生病,突然夭折都有可能。
所有盆栽都被照顾得很好。
还加入了一些新的品种,重新归类,有一些换了花盆和底座,花瓣颜色搭配,花盆款式一致,视觉效果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出自哪位强迫症之手。
秋棠四周望了一圈,仿若置身童话后花园。
花花草草这种东西,喜欢的人很喜欢,愿意花时间悉心培养,不感兴趣的则止步于欣赏,秦易铮以前显然属于后者,其实愿意欣赏就挺不错了,侍弄花草本就属于个人爱好,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能换来旁人一声夸心情就会很好。
秋棠走之后好几次想到满院子的心血,好几次觉得惋惜,但也仅仅是惋惜,想想就过去了,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小到角落里的几个多肉,土壤表面都撒了小鹅卵石,防止冬季水分流失。
秋棠没想到秦易铮能做到这种程度。
秦易铮自身后抱住她,“今年的葡萄很酸,你应该会很喜欢,要是你在就好了。”
秋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倒也不是什么酸都吃。”
“嗯,到明年就甜了。”
秦易铮捧起她的脸,他们很自然地接吻,面颊相贴,呼吸缠绕,秦易铮很轻柔地舔舐她柔软的嘴唇,像拈花瓣一样的轻抚,温软的触感在唇上来回摩挲。
秋棠有时候会想,在花园里接吻是什么感觉,就像小时候看动画片,王子公主接吻的时候周围总是鲜花烂漫,蝴蝶飞舞,他们的幸福多得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她当然不是公主,周围也没有翩飞的蝴蝶,但秦易铮正抱着她,郑重的吻落满她的脸,眉弓到眼尾,颊边到鼻尖,流连到嘴唇,唇齿鼻间都是醉人的芬芳。
秋棠试探着伸出一点舌尖,得到回应的秦易铮微怔,随之惊喜又动容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用力地扫荡索取,搅出啧啧水声,刚才的温柔逐渐被强势取代。秦易铮没法再压抑下去,只要秋棠稍微对他伸伸手,展露一点包容,他就要失控。
花开得艳,他们吻得更凶,很久没有这样激烈地吻过,秋棠觉得仿佛整个口腔都在燃烧,一路烧到脖颈,荷尔蒙爆炸,她呼吸要跟不上速率过快的心跳,双手抓着秦易铮的衣襟,被他圈住腰抱起来。
秦易铮分出一只手开门,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而后收回手将她圈得更紧,秋棠仰头与他深吻,家里一切都似乎与离开时没有变化,但她来不及细看,周围场景随着脚步快速切过,秦易铮抱着她一路上了楼。
上到二楼,秋棠在他汗湿的头发上捏了一把,“去洗澡。”
“好。”秦易铮便往浴室去,被秋棠狠掐了一下手背。
“好什么好,谁要和你一起洗了?”她瞪了他一眼,“自己洗自己的,别想耍流氓。”
秦易铮没耍成流氓,收获了手背上一道新鲜的红指印。
秋棠从他怀里挪出来,她也要洗澡,“家里还有我的衣服吗?”
“有,都在衣柜里,你的东西都放着没动。”秦易铮转身便走。
“你去哪?”秋棠问他。
“洗澡,”他指了指次卧,“我平时睡这里。”
说完便进去了,次卧房间里的浴室门关上,不一会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秋棠走进主卧,这里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人住的样子,床单枕巾很新,新得没有一点睡痕的印迹,四周一尘不染,所有物件都维持着原有的摆放方式,大到衣柜前的熨烫机和熨台,小到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首饰,她当初随手放下的一只发卡现在仍躺在那。
台面很干净,黑色发卡也没有落灰,背后必然有着一双手反复将它拿起,仔细擦拭过后又轻轻放回了原处。
她留在这的保养品大多都已经用得七七八八,放了一年也早就过期了,秦易铮把它们都换成了同款新的,和原来的位置一样摆着,衣柜里也添了一套新的睡衣,整齐叠着,底下是她以前的旧睡衣,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耐心等主人回家。
秋棠拿了最上面那套新的睡衣,关上衣柜走进浴室。拨上开关,一捧热水兜头洒下,温暖包裹住全身每一处肌肤,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