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
水声渐停,秋棠拿毛巾挽着湿发打开门出来,洗手台边没看到吹风机,抽屉里也没有,她扬声问新室友:“秦易铮,吹风机放哪了?”
秋棠抬脚迈进主卧,迎面对上一双极深邃的眼。
秦易铮倚在飘窗边,身上单罩一件黑色睡袍,没系带子,就那么敞着,半露出修悍精壮的胸膛,睡裤松垮围在小腹,吹风机握在他手里。
秋棠挑眉,上下扫他一眼,八块腹肌一块不少,过去在他腹肌上拍了拍,不错,手感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拿过秦易铮手里的吹风机,被他顺势揽过腰搂进怀里,清幽的冷调男香催生出浓烈的荷尔蒙,混杂着向她袭来,秦易铮胸膛火热,隔着一层衣物烫在她背脊,秋棠后颈发酥,耳朵里灌进他低沉醇厚的嗓音。
“帮你吹头发?”秦易铮贴着她白皙后颈,细细的嗅。
“好啊。”秋棠应了一声。
他便抱起她往卧室中央走。秦易铮将她放在床边,插上吹风机的插座,伸手试了试档。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秋棠时不时抬眼看他,瞳仁不自觉地睁大,猫一样清澈的眼睛在灯下横波涟涟,她有点紧张。
毕竟是精心爱护养出来的一头长发,她鼓足了勇气,才把它们交到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手中。
秦易铮笑笑,出风口对准秋棠半湿的头发。
暖风呼呼吹下,热意融融地盖在头顶。秦易铮的手指轻柔地抓着她的发丝,力度温度都掌握得很好,秋棠渐渐放松下来,在他坚硬紧实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惬意地闭上眼睛,她勾了勾嘴角:“技术不错。”
“嗯。”秦易铮帮她把错杂的发尾仔细分开,没有扯痛她。
“挺熟练。”秋棠睁开一只眼睛,清亮地看着他,“以前给别人吹过?”
秦易铮吹完了左边,手腕轻抬,风口转向右边。
“吹过。”他说。
秋棠闻言静默片刻,冷笑一声,“哦。”
秦易铮不说话,手上动作不疾不徐,秋棠只当他心虚,抬眼又扫了他一下,“吹过几次?”
秦易铮想了想,如实回答:“挺多的,数不清。”
“行了,我吹完了。”
秋棠抬起胳膊把他手腕挥开了,吹风机的声音扭向别处,她踢掉鞋子爬上床,搂过被子拿起手机,再不看他一眼。
秦易铮关掉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一条长腿曲起,倾身过去抱住她低笑:“吃醋了?”
“回邮件,别吵。”秋棠把手机举高了一点。
“不问问是谁?”
秋棠面无表情,指尖在屏幕下方飞快跃动打字。
“是我妈。”秦易铮在她脸上轻啄一口,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小时候把她最喜欢的吹风机拆了,她就罚我给她吹了一个月的头发。”
“从小就不正经。”
“拆吹风机就不正经了?”
秦易铮看着她,笑了一下,垂首覆上她的唇,流连吻过脸颊,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呵出一口温热的气,秋棠的睫毛颤了几颤,眼眶跟着发热。
秦易铮圈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样算不正经吗?”
秋棠闭上眼睛缓了缓,压着镇定说:“还行。”
灯光在她眼下扎出一丛阴影,秦易铮看得入神,她的睫毛怎么就能这么长,卷翘起一把钩子,勾得他溃不成军,心头失火。
他情不自禁摸上她的眼睫,亲上去,嘴唇触碰到她的眼皮,柔软温热的肌肤触感,真实到令他发出喟叹。
秦易铮抱紧了秋棠,轻叹一声:“要是早些爱上你就好了。”
说完他又笑了,“不行,那时你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我舍不得。”
秋棠下巴搁在他肩上,挑眉反驳:“你少瞧不起人,我十五岁就开始喜欢别人了。”
秦易铮轻笑:“好,阿朝真厉害。”
“你呢?”她问他,“你什么时候第一次的。”
这话问的,秦易铮现在被她搞得非常警觉,“和她的事你知道的都快比我详细了,如果你是说别的,”
他揽过秋棠的手握在手心,与她十指相扣,看着她的眼睛说:“当然是你,我从没有过其他人。”
秋棠安静片刻,哦了一声,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按躺了下去。
“行。”她居高临下,按着他的肩膀勾了勾嘴角,“我要验货了。”
第66章
一夜过去, 天色渐明,几缕曦光将紧闭的窗帘卷起一道边角,微风吹进来, 将满室旖旎余温徐徐吹淡。
昨晚平整崭新的床单被扫落堆在床边地上,光滑的蚕丝面料揉成一堆堆着, 被光线照亮一角, 隐约可见其上浅浅交错的水痕, 经过一夜已经被晾得七七八八,恢复干爽, 却也皱得不成样子。
所以换了一条新的,不怎么平整地铺着。
昨晚结束后秋棠整个人软塌下去,趴在床头不肯动弹,喂刁了的猫似的,纤白背脊细细地起伏, 垂着胳膊低头看手机, 旁边室友说话基本不搭理, 有那么点拔吊无情的意思。
秦易铮事后聊聊天调调情培养培养感情的计划落空,很惆怅地披上睡袍下床, 打湿毛巾回来给她擦净浑身的汗,然后扒下斑驳得不成样子的床单,翻出新床单换上。
过程期间秋棠呵欠连连,手机随意撂在一边,惺忪着睡眼让他别折腾了,眉间明显不耐:“怎么还要我动啊,都快天亮了, 有完没完你。”烦死了,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拍人倒是挺准。秦易铮被这一声脆响拍得手臂一片火辣辣,差点没抱住她。
只得回了几声好好好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他单手抱着秋棠,一手抖开床单,四角铺开,拉了几下觉得铺得差不多了,抱着人躺上去,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搂过秋棠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阖上眼睛,睡了分离这许久以来第一个安心的觉。
午夜钟声敲过十二点,圣诞降临,他终于走进她的良夜。
秋棠簌簌抖动几下睫毛,一夜运动饥肠辘辘,她被馋虫勾醒,缓缓睁开眼睛,四周景象映入眼帘,她一阵恍如隔世,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扶着腰坐起来,脚伸下床去够地上的棉拖。
一只造型可爱的圣诞装饰袜落在她枕边,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妖怪趁她睡着时放的。秋棠把它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只小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只健康御守。
秦易铮上个月底去日本处理一批订单,三天七十二小时,一堆事务挤得满满当当,基本是忙成陀螺的节奏,谁能料到他还能抽空去一趟寺里求御守,简直时间管理大师。
浅草色的小布包,束口处扎着精致的盘结,延伸出一条挂绳。手感柔软,握着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其实上到天潢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一生所求都不过平安康泰而已。而对秦易铮来说,他对秋棠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她健康安好,一直开心自由下去。
秋棠缓缓笑起来,捧起御守在唇边亲了亲,把它系在了包包提手上。
一边束起头发一边往卫生间走,刷着牙拉开窗户,看见洗衣房外面的露台上晒着床单,旁边晾衣架上一水的男装挽开,到今天终于挂上了女式大衣。
秦易铮早上轻手轻脚起了床,拎着床单去洗衣房,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露台上,抬臂一抖,抖落一层细细的水雾,将床单掀上晾衣架,两手抻平展开,阳光撒下来,像一层漫漫扬扬的闪碎金屑,把他硬朗利落的发梢染成轻浅的暖金。
秋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微微笑起来,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如此了。
项链她昨晚没拒绝,但也没接受,说好的五年之约,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如秦易铮所言,它此时躺在梳妆台的第二层抽屉里,摆放得方方正正,静静的等待五年过后,得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出现在它主人的脖颈上。
用化妆棉接了一点爽肤水,顺着脸擦了一圈,随手扔进地上垃圾桶里,秋棠随意偏头看了一眼,看见垃圾桶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安全套,不由脸一红,想起昨晚种种,秦易铮这老流氓一把年纪不知节制,刚起枪来跟发疯一样,红着眼睛横冲直撞,突突突个没完没了,这一年怎么没把他憋死。
她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刚才那点岁月静好消失得无影无踪。
饿着肚子闻着香味下楼,走到一半看见厨房里高大的背影。秦易铮西装长裤,黑色衬衫,穿上衣服倒是一副精英禁欲的气质。他系着围裙,手起刀落,气定神闲斩下一只大闸蟹的腹背,剪脚去钳,除腮取肠,仔仔细细清洗干净了,大卸八块放进砂锅。
说起来还没正经看过秦易铮下厨,他那双手拿钢笔拿毛笔指点江山惯了,回到家里,拿起吹风机握起菜刀来,姿态怡然手法娴熟,倒也别样性感。
感应到身后的目光,他回头,向秋棠投去一笑:“昨晚睡得还好吗?”
秋棠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法,软着腿走下楼:“基本没怎么睡过,你让我说什么好。”
“那待会儿上去补一觉。”
“不,我得去公司。”
欢腾的合同还堆在那里,和对方约好了明天交接,到现在方案稿一个字还没动,秋棠拉开餐椅坐下,喝了一口热豆浆,她已经预想到今天在办公室忙成陀螺的光景了。
秦易铮笑了笑:“就有这么忙。”
他指间刀锋雪亮,上下翻飞几下,切出一小堆嫩绿的葱花,赶上蟹粥出锅,盛出两碗,撒上青葱,红绿相间甚是赏心悦目。
秋棠在手机上回复下属的工作消息,闻言只是叹了口气,“剧要播了。”
剧组全员杀青,而制片的工作才刚完成三分之一,后期把控,跑片送审,线上线下台前幕后,从现在直到首播结束,秋棠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偏偏这些事情细而琐碎,涉及多个行业,每天都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她时常感觉到体力脑力被撑到极限。可能再过个八年十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精力和野心逐渐下跌,她便使不出这么多力气了,所以秋棠想,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多使点劲,多做点事,不至于将来后悔。
秦易铮把两碗粥端上桌,揉了揉秋棠的发顶,“你事业成功我很高兴,但有时候还是私心地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秋棠喝了一口粥,软糯清香,鲜而不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点头说好喝,接着又摇头:“我空不下来。”
转而一想易升这一年来也是动作不断,开年初因为经纪部门的事锐气受挫,后又被她连连针对,前两个季度的财报想必都不太好看。但抛开这些恩怨对垒,易升其他项目一个也没闲着,经过半年波折是非,仍稳居行业龙头。
还真不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它一直是匹千里马,秦易铮引着这根缰绳,手头事务自然不比她轻松,怎么他就朝九晚五舒坦堪比公务员,她却007宛如苦命打工人?
“如果是我,我会把手头面临的事情分出优先级,那么有些次要的事就可以让下级分责处理,我轻松一些,也好让下面的人更快学会上手。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这么多部门这么多人,我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也没法对每一个人知心度腹。其实考虑整体生态,稍微放手反而能抓得牢一些。”
“我不是在说教,没有让你照着这么做的意思。”秦易铮在她旁边坐下,“只是说说我的感受,等令秋再往后发展,项目线程多起来,你大概就能体会到了。”
明争暗斗对撕了大半年的行业死对头,如今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交流工作谈情说爱,秋棠恍惚回到最开始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那时候的她新官上任水土不服,幸而有秦易铮带着,她上手很快。
秦易铮算她半个老师,秋棠以前对他爱中有慕,有敬,秦易铮享受这份爱慕并将其视作理所当然,他的温柔来自他的俯视,她的乖巧来自她的仰视。
不知不觉他们都变了,秋棠不需要仰视谁,不再搞个人崇拜那一套,秦易铮的态度也不似当初那样惯性权威自我优越,在提建议之前会考虑她听到的感受,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态度让秋棠觉得莫名可爱。
她笑了笑:“知道,秦总御下有方,手把手带的助理一个比一个厉害。”
秦易铮脑中警铃大作,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别造谣啊,手把手带的只你一个。”
“那你的新助理也挺厉害的,一个季度谈下两个项目,独当一面啊。”秋棠说。
“能有你厉害?”秦易铮听了冷笑一声,“直接带着人给我闹分家了,论独当一面,谁能比你有本事。”
好在这是现代不是古代,他也不是病秧子皇帝,不然秦易铮相信秋棠真敢化身武则天整出杀夫夺权来,搞不好他还要含绿九泉。
她怎么就那么狠?秦易铮蚀骨挠心般地痛,却也舍不得恨她,苦笑着收拾烂摊子,从那之后在工作上处处留有一手,对身边近臣防范有加,绝不允许除秋棠之外的人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走之后换过四个助理,只有这个通过了考察。”秦易铮拿餐巾纸擦了擦嘴:“一分钱干一份事,要是光吃饭不干活,不如像前面三个一样趁早滚蛋。”
秋棠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冷。
秦易铮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介怀,他说:“年初公司股份重组,两个部门重新洗牌,把很多混日子的踢走了,公司运转果然轻松不少。”道歉显得苍白,他的自责都埋在心里,语气尽量平静。
易升高层那场地震不小,秋棠隔着十几条街听了个热闹,报复的快感有,但也不无担心,万一那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呢。秦易铮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纵然当时焦头烂额应接不暇,若要搞死她这刚刚成立的小公司,也还是有招的。
秋棠就赌,赌他有没有心。她那时设想过无数腥风血雨你死我活的场景,却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秦易铮穿上玩偶服扮成圣诞老人,说要补偿她一个童年。
“......又到元旦了。”
秦易铮看着手机上的日历提醒,去年元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时间快得让人抓不住。
秋棠嗯了一声,“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