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蓁蓁不明情况,觉得他说得有理,跟着他退到一旁。
少女一身红衣,身下的马也是火红,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焰,灿烂明艳。
“桓十三!”少女甩出马鞭,鞭梢正好勾住桓陵的腰带,她用力一拉。
桓陵赶紧勒住缰绳,口中讨饶道:“别拉别拉!”
要是腰带落了,今日这人可就丢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桓陵:你是不是故意放她过来的?
王洵:怎么会^_^
注一:骢,cong,青白杂毛的马。狮子指的是它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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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桓陵提着自己的腰带, 一脸懊丧地被李常玉盯着下了马。
少女生得明艳,就如她身上穿的一身红衣,烈烈如火, 几乎有些灼人。
李常玉翻身下马, 一手插着腰,一手甩着鞭子:“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桓十三,前儿咱们说得好好的,我帮你从父皇那儿求了那尊西域上贡的琉璃盏, 你帮我将小颜约出来。怎么,琉璃盏我拿到了,你却给我玩消失!”
桓陵被她抓着衣领, 心中暗暗叫苦,这本就是个借口啊!
桓陵和李常玉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因着身份的缘故,桓陵常常进宫,自小便认识了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三公主李常玉。
谁知前日这丫头见了颜家的小儿子颜复之,便嚷着非卿不嫁, 风声传出去, 将素来内向斯文的小颜吓得不轻, 但凡李常玉参加的宴会, 他绝不敢露面。
李常玉堵了几次人没成功, 也不知那个多嘴的告诉她颜复之和桓陵交情甚好, 若是桓陵出面,一定能请到颜复之。
李常玉便缠上了桓陵,桓陵被她缠得无法,便说,她若能向陛下求来琉璃盏, 他就帮她约桓陵。
谁都知道,陛下近来最喜那尊琉璃盏,就算李常玉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也未必能求来。
可李常玉还真的求到了,桓陵一时便没了主意,小颜性格温和,遇上这个嚣张跋扈的丫头怕要被欺负死,何况小颜也不喜欢李常玉,他怎么能坑兄弟呢?
是以这些日子桓陵都躲着李常玉走,结果还是被她抓住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桓十三,你是不是想反悔?!”李常玉威胁似的挥了挥鞭子。
“怎么会呢...”桓陵头向后仰,试图离她远一点,这要找个什么借口好?
“七郎,你也说句话啊!”桓陵看向王洵,挤眉弄眼地暗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常玉好像这才发现王洵的存在:“哦,王七,你也在啊。”
“见过三公主。”王洵和裴蓁蓁也下了马,两人牵着马慢慢走上前。
“这是哪家小女郎?”李常玉看着裴蓁蓁眼生,不由问道,目光扫到两人身后一黑一白的马,又道,“这一黑一白,还挺配。”
王洵嘴边的笑意深了些许。
裴蓁蓁俯身向她行礼:“河东裴氏裴子衿,见过三公主。”
“原来是裴家的女郎,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找这家伙算账的。”李常玉揪着桓陵的后衣领,拖到一旁。
救命——桓陵拼命地用眼神向王洵求救。
王洵淡笑着转头对裴蓁蓁道:“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得空了,我先陪你跑一会儿?”
“也好。”傻站在这里也没趣 ,裴蓁蓁一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三公主李常玉...裴蓁蓁认真回想了一遍,却还是想不起前世她嫁了谁,毕竟她们是毫无交集的人。
*
裴府,一辆简朴的青帷马车缓缓停在门前,骨节分明的手挑起车帘,走下马车。
裴清行看着门口高大的牌匾,眼神怀念,三年前他决定外出游学,是以未能随父亲一起回到洛阳城。
在他身后,又有一男一女走下马车,少年清逸俊秀,少女生了一双杏眼,明眸善睐,气质出众。
看着裴府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车,少年笑道:“清行兄,看来你回来得不凑巧,府上正在宴请客人呢。”
裴清行点点头:“原本打算回洛阳前先去澎湖看一看,我便给父亲去信言道半月之后回家,谁知澎湖大雨数日,不宜行路,只好直接回了洛阳。”
他带着两人上前,敲响了门。
门房不太耐烦地起身开门,这是哪家不懂规矩的人,这样迟才来。
待他看到门外裴清行的脸,立时便愣住了。
“刘伯,是我。”裴清行脸上露出一个淡笑。
“大郎君?!”门房惊喜道,“你回来了!”
他赶紧让开身,看见裴清行身后两人:“这两位又是?”
“我在回家途中意外结识这两位,哥哥翟瑜,妹妹翟莹。”裴清行解释道。
门房忙向两人俯身行礼。
“不必客气。”翟瑜忙道,“这一路还多亏了清行兄照顾呢。”
他温和有礼,门房便也为裴清行认识这样的朋友高兴,笑呵呵地领着三人进门去。
“大郎君如今回来,府中真是好事成双!”门房感叹道。
好事成双,裴清行皱了皱眉:“这又从何说起?”
“大郎君还不知道吧,当年走失的大娘子找回来!”门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与裴清行说了,末了,叹道,“不管怎么样,真正的大娘子总算找了回来,夫人可高兴得紧,今日宴请便是为了庆贺大娘子回来。”
裴清行的眉头并未松开,他依稀记得当年裴舜英走失,母亲歇斯底里发疯的模样,那时蓁蓁尚在襁褓,母亲却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她,甚至要...
“父亲也在席上?”裴清行问。
门房摇头:“大郎君要见郎主?那要去书房才行。”
翟氏兄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儿找回来,父亲却不露面,看来其中别有隐情啊。
裴清行也觉得不对,思虑之后,还是决定先去见父亲。
书房里,裴清行同父亲请安,简单说了自己游学所见,裴正点点头,父子俩之间便沉默下来。
裴清行和裴清渊是双生子,偏偏相貌性情都南辕北辙,长子裴清行内敛庄重,自小博览群书,行事颇有古君子之风;而次子裴清渊性格跳脱,最爱舞刀弄枪。
裴正也不是健谈之人,和老成持重的长子凑在一处,说罢了正事,似乎就无话可说。
“父亲,我听说长姐被找回来了?”最后,还是裴清行主动开口。
裴正点点头,眼神淡淡:“不错,你去拜见你母亲,就能见到她。”
裴清行一时无言,父亲的态度也实在奇怪,当年的事他毕竟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太多细节。
站起身,裴清行拜别裴正:“那儿子先告退。”
出了门,翟瑜迎上来:“清行兄,府上今日正忙,我兄妹二人实在不好叨扰,就先去寻在洛阳城中安家的伯父,过几日再来造访。”
翟瑜翟莹兄妹来洛阳城,本就是为了投亲,谁知路上遇到山匪,丢了行装两手空空,幸好遇见裴清行出手帮忙,顺路将他们带回洛阳。
裴清行想到心中诸多疑惑,还是同意了:“恕我招待不周,待我将事情都处理妥当,再请你们一道出游。”
“那裴大哥可不要忘了。”翟莹笑弯了一双眼,嘴边有两个小巧的梨涡,很是可爱。
送走翟氏兄妹,裴清行独身一人向后花园中走去,这时赴宴的客人都在花园中打发时间。
一群小女郎凑在凉亭中下棋,湖边有三两人垂钓,裴清渊则带着相熟的郎君们一起投壶,还有贵妇人带着女儿,聚在一处谈笑,裴清行的到来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大哥!”是裴清知率先发现了自家大哥,他失声叫道。
裴清渊有些没听清:“三郎,你说什么?”
“是大哥,大哥回来了!”裴清知激动道。
裴清渊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站着的,不就是他外出游学的大哥么!
他顿时顾不得旁人,兴冲冲地冲上去,抬手抱起裴清行转了一圈:“大哥,你回来啦!”
裴清行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惊得忘了动弹,让他成功得了手。
“胡闹!”被他举着的裴清行口中斥道,“还不快将我放下来!”
裴清渊知道自家大哥行事素来一板一眼,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放下人,他挠挠头道:“大哥,我这不是见你回来太高兴了么。”
他双眼满是赤忱,裴清行心中一软,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裴清渊交好的小郎君们都凑了上来。
“裴二,这是你长兄?”
“还不快为我们引见一二!”
少年们七嘴八舌道,和裴清渊交好的,大都爽快性子,自来不与他见外。
裴清渊连忙为裴清行介绍这些相熟的朋友。
这般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带着裴舜英在身边说话的萧氏注意,她远远看见裴清行,怔愣地站起身。
裴清行抬步走到她面前,俯身下拜:“儿子,见过母亲!”
*
裴蓁蓁回到裴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若是有人问起我今日去了何处,不必提马场的事。”马车上,裴蓁蓁吩咐紫苏道。
“是。”紫苏素来沉默寡言,比不得白芷面面俱到,也不如繁缕机灵活泼,但循规蹈矩,对裴蓁蓁唯命是从,是以裴蓁蓁对她很是放心。
穿过洞门进了内院,迎面碰上裴清知,裴清衡兄弟。
裴清衡方才被裴清知从瑶台院中领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此时见了裴蓁蓁,暴跳如雷:“裴蓁蓁!”
裴清知无奈地笑着,从背后拖住他:“阿衡,蓁蓁可是妹妹。”
裴清衡委屈到快要爆炸:“三哥,她今天可是关了我一下午!”
裴清知生来体弱,养了这些年身体都比常人弱些,裴清衡挣扎起来,他几乎要拉不住他。
“四郎,怎可欺负妹妹。”裴清行听见动静从正厅走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而裴清渊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裴清衡:“这一下午都跑哪里野去了,真是皮痒了,还欺负起蓁蓁来了!”
裴清衡真是有苦无处诉,他大叫道:“哥——你们也太偏心了——”
他叫嚷什么裴蓁蓁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对上裴清行的目光,她捏紧了衣角。
“蓁蓁。”裴清行温和地看着他,唤道。
隔着数十年光阴,当裴蓁蓁再次见到这个早逝的哥哥,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裴清行的死仿佛开启了一个魔咒,在他之后,裴家儿郎皆赴国难,无一幸免。
“大哥。”裴蓁蓁听见自己轻轻唤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裴清渊:举高高*(^o^)/*
裴清行:强颜欢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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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雅室中, 裴蓁蓁跟在裴清行身后进门,跪坐在其中的裴舜英见了她,立刻局促地站起身:“妹妹…”
裴蓁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寻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裴舜英见此,尴尬地双手交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姐也坐吧。”裴清行叹了口气,对裴舜英道。
母亲偏心太过, 就算长姐自幼被人拐走,也不该怪在蓁蓁身上,她这么做, 只会与蓁蓁离心。因她偏颇的态度,两姐妹也不可能交好。
裴清渊三兄弟也接连走了进来,被裴清渊揉搓一顿的裴清衡一脸愤愤,抱着手坐在了裴舜英身边。
裴清行终于回来,几个兄弟忍不住缠着他讲一路游学见闻。
裴蓁蓁静静听着,主位的裴清行语气温和, 耐心答着几个弟弟层出不穷的问题。
他是个文雅端方的君子, 自幼于诗书上便有不同寻常的天分, 萧明洲便将他送去兰陵萧氏族学, 拜在萧家大儒萧伯清门下。
曾身居高位的萧伯清赞他, 未来必定是朝廷肱股之臣。
裴清行是裴正的骄傲, 也是萧氏的骄傲,他将扛起光耀裴氏的重任,是裴家的门楣,也是萧氏立足裴家的底气。
可是,背负着裴家荣耀的裴清行, 在太极殿上揭下官帽,重重撞向金龙柱,以死相谏。
现在的太子那时已经登基做了陛下,他颤抖着站起身,看向垂帘听政的徐皇后:“…皇后,父皇曾言,裴卿是忠臣,你…你便听一听他的话吧…”
垂下的珠帘挡住徐皇后的面容,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今日所议之事,便暂且按下吧。”她的声音湿冷,仿佛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血色蔓延,但徐皇后自始至终也未曾说一句唤医官来。
裴正脸色灰败地跪在地上,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日的情景裴蓁蓁并未亲眼得见,她只看到裴清行被送回裴家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不久后裴家挂起白幡,洛阳城中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世家,都前来祭奠。
他们说裴清行是忠义之士,他用自己的命,保住了那些不肯受徐皇后威胁为她歌功颂德的名士。
在徐皇后的威压之下,裴清行仍不肯避其锋芒,据理力争,为此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才十五岁的裴蓁蓁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的大哥,永远地留在那一年寒冷的冬日,孤独地长埋于黄土之下,从此日落月升,春秋轮转,都再不与他相干。
*
“好你个王七,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见死不救!”回府的路上,桓陵忍不住数落王洵。
王洵挑了挑眉:“一诺千金,你既然答应了三公主,就该守诺才是。”
更何况,他可不想陪这对冤家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