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摇摇头，“只知道在，还是不在。”
苏阳皱眉，果然如此。她非常在意被中断的神降模式，也非常在意消失的龙魂，但在意也没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她并不确定什么举措才是最正确的。
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去和约瑟海姆他们会合，也许约瑟海姆能知道些什么……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将这里完全探索过再说。约瑟海姆总归在的，这个千年老精灵不会那么轻易被干掉，而北方的线索，则有可能会随时间、天气而被销毁。
又一次检查了密室与尸体，苏阳确定没有遗漏后，烧掉了尸体。
夜晚，他们在无人的领主府找了间能清理干净的房间住一晚，第二天要去探索戴亚城。如果情况允许，苏阳还想到更北面，瞧瞧那个竖立了几百年的“虚无屏障”。
躺在床上的时候，贝妮和贝尔显得格外粘人，又特别小心翼翼，仿佛怕自己将苏阳给碰坏了。
贝妮搂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圆月上升到半空后，她低声问了句：“阳阳，你睡着了吗？”
“还没。”
贝妮贴近苏阳的脸颊，蹭了蹭。
“我们龙族从来不惧怕死亡……弟弟顺利破壳后，我总想着，这世上再也没有我害怕的事情了。”说着，她的嗓音带上了哭腔，“可是我现在好害怕啊……我好害怕啊……原来还是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贝尔无声地捏住了姐姐拦过苏阳胸前的手，他们一左一右将苏阳搂进怀中。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苏阳轻笑了一下，“你们感到了害怕，我也感到了害怕……虽然不是为同一件事。”
“我有些怀念过去无所畏惧的生活，当我开始爱他人的时候，我便再也不是无所畏惧的了。可是我又不怀念那种无所畏惧，那并不是勇气，而是因为我无所谓。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哪怕有很多烦恼，哪怕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
苏阳轻拍着贝妮和贝尔的背脊，她的身体很放松，她的语态也很放松。
“勇气从畏惧而来，现在，我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亲爱的小龙们，不要烦恼自己的害怕，也许勇敢不一定会迎来好的结局，但至少不会让你们在重要时刻因为停步不前而错失良机，做到不后悔就可以了。我会努力的，你们和我一起努力好不好？”
良久，贝妮和贝尔轻轻点了点头。
…………
……
第二天，一人两龙精神饱满地起床了，苏阳将两只小龙安抚得很好，她镇定的表现极大程度上给他们带来了信心，虽然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
仔细搜索过戴亚城后，苏阳没能得到比席璐巴城更多的情报，有点违和。她确定这两座城市都有亡灵法师待过，但他们都走了。恐怕离开之前，将很多痕迹清理干净了。
苏阳推测他们是在她守卫马洛里的时候跑路的，那会儿苏阳正等着亡灵法师出招呢，却不想这群反派组织的人这么别具一格，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手，不选择迎战也不选择试探，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转移了阵地。不知道他们是在其他地方筹备反击，还是就此隐匿。苏阳希望不是后者。
这个地方真的很冷，才停了一晚上的风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他们去了更北边，德洛特地图上的边界，传说中的“虚无屏障”。
苏阳望见了一片壮丽的白。
这景色真的很惊人，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遮挡物，雪白的大地与天空连为一线，看到这种自然场面，就觉得人类，嗯，不止人族，还有龙族，都好渺小。
苏阳不自觉想起前世的小学作文，语文老师要求同学们描写一个波澜壮阔的景色，然而对于从来不曾出远门旅行过的小学生，根本想象不出要如何写。苏阳非常有技巧地凑了字数，算是过关了，不过老师希望她写点自己看到那种景色的心情。
这要求很可笑，没有见过的东西，要如何写见过之后的想法？
通篇作文，就是一个谎言，一个在老师要求下编织的谎言。当然，老师的重点不在学生扯什么谎，写作文本来就是要求大家练习自己的语文水平，扯谎也没关系。
苏阳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想，以前每次家族旅行都没她的份，爸妈会带着苏承祖出去，然后留她和一点也不喜欢她的祖母在家里。而现在，苏承祖一定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吧。
这种小心眼的想法掠过之后，又是一种单纯的情绪——舒朗。
苏阳撤掉了保暖的小魔法，感受着寒风与大片雪花的冰冷，张开双臂，大声喊道：“让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贝妮歪头问道：“阳阳很喜欢风雪吗？”
“不，冷死了。”她搓着身体，又启动了保暖小魔法。
不得不说，“虚无屏障”真的是一个非常精妙的法术，虽然因为它要献祭的人命太多，让苏阳觉得它又落后又野蛮，但仍然不能否认它的精妙。
近距离接触过后，苏阳能靠着自己那个奇特的视野，解读屏障的定义。
“虚无屏障”不阻止魔物以外的生物通行，但任何魔物靠近都会被削弱实力，如果想强行通过，会像卷进榨汁机一般，被分解成一坨渣渣和一大滩液体。也怪不得这附近完全见不到魔物的踪影。
苏阳他们穿越了“虚无屏障”，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穿越过这里，毕竟风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撤回前言，不是所有。
大概前行了半天多的时间，他们在空地上看到了好几个坑的岩浆。
这很奇怪，在这种寒冷的地方竟然有岩浆池，将周围的雪都融化了。
贝妮立刻认了出来，“这是龙焰造成的！”她也是炎龙，没有人能比她更能分辨同为炎龙留下的痕迹了。
龙焰融化了地面上的泥土和石头，在一个个坑中汇聚成了岩浆。
苏阳问：“你也能办到这种程度吗？”
贝妮摇了摇头，有点不自信道：“现在的我还不行……这明显是成年龙族干的，我还小呢，等我再长大些，变强一些，应该也可以。”
他们很快联想到昨天有龙魂消失，不禁担心是不是就在这里。
然而四处搜寻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龙族的尸体。
“这应该不是昨天造成的战斗痕迹。”苏阳蹲在一个岩浆池旁边，扒了一下周围的雪，露出焦黑的地面，“恐怕有一段时间了。”
也就是说，数天、或数月前，有谁在这里和一头龙战斗过，不清楚谁胜谁负。往好处想，不知名的成年龙族获胜，离开了这里，昨天消失的龙魂与这个龙族无关；往坏处想……那个谁杀死了成年龙族，还将尸体带走了，然后在昨天用不知名的手法，毁灭了龙魂……
龙焰能融出这么多岩浆池，那个龙族不可谓不强。如果硬拼实力，少说也得是八阶的法师或者九阶的战士才能办得到。然而苏阳确信除开她，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没有这种实力，也能屠龙吗？
有可能，特别是牵扯上亡灵魔法后，苏阳自己就能想到不少方案。倘若这个世界只靠实力决定胜负，那也不存在下克上了。正因为获胜的手段多种多样，所以强大的成年龙族，也可能会败在比自己弱小的家伙手上。
就是不确定与那个龙族战斗的，是不是亡灵法师。
这个地方的元素太杂乱了，由自然而来的水元素、冰元素、风元素特别活跃，然后就是龙焰孕育的狂暴火元素。其他的元素当然也是存在的，只是并没有特殊到像火元素那般，让她明确感知出魔法的迹象。
灵魂召唤、中断的神降模式、成年龙族、亡灵法师、消失的龙魂……一系列关键词在苏阳脑海中连成一线，她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但还缺个关键点来让她确认。
第66章 章之六十五
平娜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运气好, 还是运气差……现在这会儿，她终于找到了亡灵法师的踪迹，可比她家BOSS还要快；但同时, 她也成了这些前·教友们的俘虏……
这些亡灵法师组成的邪教，名叫“死亡诗社”，据说是八百年前一位大巫妖组建的，那时候距离千年圣战才过了两百年左右, 不过埃罗大陆短寿种的英雄们一个个陨落，长寿种隐居了起来，人们开始遗忘过去的同盟之情, 到处都在自相残杀、争权夺利，也没空管残存在黑暗之中的亡灵法师，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间。
那位大巫妖联合了被打散的亡灵法师, 给他们安全而隐秘的生存之地，甚至组织人手，去拯救被人发现是暗元素适应者的普通人，不断壮大着“死亡诗社”。
平娜给苏阳讲解过这个“死亡诗社”的历史，她记得当时她家BOSS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表情很微妙……并且明明知道名字了，却总喜欢当成不知道一般, 用“邪教”来指代这个组织（其实是苏阳觉得这名字太中二了, 羞于启齿）……
以前的“死亡诗社”并不算是个教派, 组建它的大巫妖也不信仰死亡主神阿尔萨斯。“死亡诗社”最开始的宗旨只有两个——生存, 和钻研。它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让亡灵一系在埃罗大陆上生存下去, 供给亡灵法师们研究自己的魔道。
直到那位大巫妖某天突然失去了踪影，群龙无首，不知何去何从的亡灵法师们，从死亡中寻找到了新的信仰——死亡主神阿尔萨斯。
用苏阳的话来说就是，本来的法师同好会，变成了非法聚众的邪教。
“死亡诗社”的行为守则之一“隐匿”，改成了“潜伏”。代表着一旦有机会，“死亡诗社”将不再躲藏下去。
很显然，两百多年前的亡灵灾害，和现在的亡灵灾害，都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们认为不需要继续躲藏的时刻，所以他们冒头搞事了。同时，又因为过去的失败，使得现今的亡灵法师们更加谨慎，将“潜伏”与“搞事”同步进行。
信仰死亡主神，让他们变得更倾向于积极撒布死亡，而非悄咪咪躲在暗处搞研究。
早先苏阳守在马洛里的时候，和分队的约瑟海姆他们联系过，亡灵法师的踪迹太难找了，所以她决定往更北方去搜寻。约瑟海姆他们则是继续在德洛特推进地图，融入人群中寻找亡灵法师。
让人意外的是，本以为亡灵法师的根据地，或者说大本营，怎么也该是他们起势的北方，没想到约瑟海姆他们在德洛特南面遭遇了亡灵法师的袭击。
而让他们被袭击的缘故，则是平娜……她作为“死亡诗社”的背叛者，早就上了抹杀名单。
其实以约瑟海姆的实力，哪怕他并不能使用光元素，也可以吊打那些在他看来过于年轻的法师们，但为了能找到亡灵法师的秘密基地，他干脆假装不敌，带着其他人逃跑了，而平娜被留下来断后。
跑的时候，约瑟海姆还大喊道：“放心吧平娜，圣女大人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唔……总之，因着这句话，平娜没有被立刻杀死，而是作为了筹码和信息源被抓了起来，关在一处小城的地牢之中。
每天都有人来审问平娜，不过她应对亡灵法师的手法很熟练，加上修习苏阳的冥想法，使得她的精神力很强，让那些亡灵法师无法轻易掌控她的大脑。这也加大了平娜的存在价值，她身上有别于其他人的精神力和魔力，让那些亡灵法师们非常感兴趣。
今天，又轮到霍普来审问平娜了。
霍普曾和平娜的老师提鲁比亚是好友，可惜信念不同，最后还是分道扬镳……提鲁比亚非常尊敬创立“死亡诗社”的大巫妖，奉行的原则也是“死亡诗社”最初的原则，和现今的成员法师们分歧很大。他表面上看似是病死的，实际的死亡原因……真不好说。
对于旧友的徒弟，霍普还是比较温和的，他并没有如同其他亡灵法师那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折磨平娜，以期得到想要的情报。每次轮到他审问，他都像是长辈和小辈闲谈一般，随意聊天，甚至会给平娜带些疗伤用的药物。
检查了一下平娜的伤势，霍普惊奇地感叹道：“你现在的修炼方法真的很特别，竟然有效地制止了暗元素在你身上的污染……”要知道，能制止暗元素污染的，只有光元素。
亡灵法师们自己也有可能被暗元素污染，不过这种情况，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认为这是转变为巫妖的一个步骤，同时也能掌控污染的进程和方向，倒不会成为失去理智的低等亡灵生物。
平娜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想要笑一下，不过身上太痛了，没能笑出来。
“我的主人曾经说过，人们掌控元素，使用魔法，而不该被元素掌控……任由元素影响自己，这是一种怠惰，自己放弃自己的主动权……”
霍普点点头，“这说法挺新颖的，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吗？”
“呵呵……我不会说的，只有向主人献出忠诚的人，才有资格学习这个。”
“平娜，你真的变了很多。”霍普的表情中带着怀念，“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疾世愤俗的小丫头，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提鲁比亚会对你另眼相看，但现在……他恐怕是发现了属于你的闪光点吧……”
“坚定、善良，绝不背叛自己的原则……”
平娜摇了摇头，“我并不善良，也不是个坚定的人，我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看到了主人创建的未来。而你们现在所做的事，便是摧毁那个美好的未来，将所有暗系法师放在了普通人的对立面！”
苏阳在摩杜纳开了个好头，至少摩杜纳的人们开始慢慢接受所谓的“暗系法师”，不再敌视他们。而被检测出是暗元素适应者的孩子们，也不用担忧被亲朋好友杀害，不会被绑在木堆里被烧死。
虽然摩杜纳之外，人们还是对他们怀抱警惕，但来摩杜纳的人越多，大家越对他们习以为常。这种态度辐射出去，总有一天，暗系法师也能像其他法师那般生活在别处，受到他人尊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