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观……在别处可见不着。
大概两百年前，亡灵法师攻城的时候，谁也逃不过了，才会有普通平民众志成城地向光明神祈祷的景象吧。往常，平民可没有教会派的法师那么虔诚，遭遇这种恐怖袭击，肯定是作鸟兽散，自顾自逃命。
只是摩杜纳太特殊了，领主是国家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不说，年龄还特别小，看着就让人感觉她和凡人不一样。尤其是这一年多来的领地建设，增添的各种魔法防御工程，甚至许多日常化的魔法道具也走进了家家户户，哪怕是帝都来的人，到了摩杜纳也像是乡巴佬进城。
然后就是领主的直属部队中，不知道从谁开始，流行起随身携带领主的人像，早上起来祈祷一遍，晚上睡觉祈祷一遍，感谢领主带来的美好生活。要做什么重要事情了，也会祈祷一遍，祈求事情顺利。这种行为模式特别像教会派法师的作风，不过祈祷对象换了一下而已。
上行下效，莫名就在摩杜纳流行起来，特别是领主的大雕像做好了之后，更是如此，领主成了领民们的精神寄托。
苏阳明明不想在自己的领地宣扬“有神论”，不想任何宗教在领地内发展起来，但她的领民却自发组建了个“领主教”（其实大家都没有明确意识到自己的宗教行为，就是怀揣着希望这样的生活长久持续下去的美好愿望，求个安心），搞得全城皆教众的样子。连外来者，或是来找伙计讨生活的人，或是旅□□商的人，到了这地方也会意思意思跟着居民这么干，便于融入这里。
外面都称呼摩杜纳为“天堂之都”，摩杜纳的领民也是与有荣焉。他们对自家领主的虔诚度，不是别的城市能比的。
现今突发这种自己束手无策的状况，自然而然就开始向领主祈祷了。他们总觉得，领主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呼唤，过来保护众人。
苏阳趴在塔顶的围墙上看了看，她的水镜魔法起到了望远镜的作用，下面的场景一清二楚。确定摩杜纳的法师们赶不上施展完防御魔法，便决定自己出手了。
虽然她是很想顺势而为，让博鲁西提将那个让她感到羞耻的雕像给炸了，但把她的领民和大广场给炸了可不行。事后的抚恤金、重建费，让苏阳想想都心疼。
不过……在苏阳要动手之前，系统先一步给出了反应。
【检测到信徒召请，是否降临——A、是；B、否。】
这……应该是系统的“神降模式”吧？几年过去，苏阳也就遇到过一次，而且系统当时的叙述内容和现在的也不是完全一样，她记得那会儿系统说的是“检测到灵魂召唤”……结果就是召唤者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苏阳犹豫了一下，选了A。
“信徒召请”……应该不会像“灵魂召唤”那样，把自己的灵魂给献祭掉吧。
系统虽说一向神神秘秘没头没尾突然出现，但叙述用的措辞，在事后看来还是比较精准的。而且苏阳真的很想很想知道，这不同的神降模式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她自认不是个嗜杀的人，一切要人命的手段，都是用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牺牲自己的领民。
但……领民的生命，比不上她脱离系统掌控的“一小步”，哪怕只是一点点信息。
反正若她选了B，大概率就是系统禁止她出手，然后任由广场上的博鲁西提造成伤亡。
做完选择，苏阳在系统的操控下，与贝妮一块骑上了贝尔，一个俯冲，他们就赶到广场的正上方了。她凝神感受着系统的指引，世界仿佛成了一个庞大的信息库，所有的物体在她眼中，都成了各自的信息集合体，不过一息的时间，她便解构了博鲁西提搓出来的大火球，轻轻拨动手指，让一场灾难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好神奇的感觉……确实与当初的“灵魂召唤”完全不同。
即使系统解除了控制，这种奇特的感受依旧停留在了苏阳的体内。
这就是……神的视野吗？
贝妮软绵绵地贴在苏阳的身后，叹谓道：“好舒服呀。”
贝尔也是畅快地长吟了一声，几乎响彻整个摩杜纳。
苏阳回过神，她看到了有光凝聚而来，笼罩了自己，还有与自己最近的贝妮、贝尔。
法师们大多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大火球，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倒是普通平民没太多想法，抬头见到骑在龙背上的领主，就大声欢呼起来了。许是背对太阳的逆光效果，大家都觉得领主仿佛在发光。
苏阳落到地面的时候，她身上的异变已经结束。
博鲁西提和他的随从们已经被城卫兵制住。人们自发地让出一片空地，想看看领主大人如何处置这个外来的法师。
至于其他法师，也没有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心里都在胆寒苏阳轻易消除魔法的行为，特别想知道原理，除了说不出的恐惧外，还有点小激动。毕竟……魔法界公认的，这人可代表着魔法领域的巅峰，以前从来没人能看到巅峰是如何的，现在看看她就知道了。
提亚罗满脸痛苦地走来，跪在苏阳的面前，道：“万分抱歉，茵蒂克丝大人……是我……是我带来了这一场麻烦，差点害到无辜的人。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恳请您……宽恕我的伯父……”
他的新婚妻子倒没那么多责任感，提着裙子跑了过来，一把将提亚罗给提了起来，愤愤道：“你道什么歉，这事怎么看都是你伯父的错，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任性！妨碍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马踢死的！就合该让他吃点苦头！！”
“佳娜！！”
苏阳古怪地看了一眼佳娜，“妨碍别人谈恋爱会被马踢死”，怎么这么耳熟？
另一边，被抓着的博鲁西提倒是想梗着脖子说点狠话，但他看到苏阳本人后，终于冷静了下来，神断决斗时承受的痛苦一一浮现，竟是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不过狠话，是不会说了，也不敢说。
苏阳看向眼城卫队的队长，他立刻明了地上前，大声道：“博鲁西提·布罗斯特，以违反魔法使用条例第十三条，城内安全保护法第七十一条和第八十六条的罪名，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必将受到惩罚！”
这台词格式可不是苏阳指定的，貌似下属们开始公办了之后，就自发定制了这样的官方说辞。
苏阳微笑了一下，对提亚罗说道：“你伯父的罪名，会由检察官提出告诉，你可以作为直系亲属，去律师事务所自行选择辩护律师，也可以等审判所分配辩护律师。别担心，他没有造成太大损失，所以不会判得很严重，顶多一段时间义务劳动罢了。”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就不太好说了，可能几个月，可能三五年……
广场上这么多人，但在苏阳说话的时候都安静得很，大家也是看了好一场热闹。
苏阳坐回了贝尔身上，扩大声效对所有人说：“我茵蒂克丝·冯仑以家族名义起誓，向所有人保证，我所发表的论文，必然是以真实为准。其中，法师与任何人恋爱、结婚，都不会影响自身职阶，春宵苦短，请各位放心大胆地去恋爱吧！我决定将今天选为摩杜纳的恋人节，以此祝福提亚罗·布罗斯特与佳娜，这对勇于为爱拼搏的恋人！”
她话音落下，广场上就响起了欢呼声。
这是摩杜纳的第一个庆典，而在场所有人都是设立参与者，怎么可能不激动！？
甚至有些个年轻法师，终于忍不住情感的克制，将目光放向了意中人身上，悄悄牵起了对方的手。他们会关注一对不认识的情侣结婚，不外乎是因为自己也很想结婚，但没有勇气。
只要是个正常人，身心没什么毛病的话，总归会有性方面的生理需求，与感情方面的心理需求。特别是年轻人，要他们彻底泯灭身心的这两方面需求，都需要度过一段漫长孤独痛苦的时间。感情需求还好说，投注到元素之神、元素精灵等信仰上，时间久了也看开了。但生理需求……那是真的没办法了。
然而这种不正常、不自然的魔法修行方式，却在过去，被所有人认可为伟大、圣洁。
说实话，苏阳在了解过以前法师们如何处理自己这方面的自然反应后，几度怀疑男性法师可能憋得太狠，年纪大点的都性功能障碍了……女性法师也是一个个面如苦瓜的老修女，脾气阴狠古怪。
尤其好多人还觉得法师天生如此孤高冷漠……这根本不是法师们的特性好吗！？都怪错误的魔法认知！妨碍法师们的身心健康不说，还有碍法师们的正面形象！
反正，苏阳早就下定决心，要将那些让她觉得不舒服、不爽快的魔法认知，一一给扭转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埋伏笔已经不算伏笔，太明显了，你们都猜到大部分的真相了吧？
从《哲学》初期就一直在酝酿，不过我知道你们一定猜不中最关键的部分，嘻嘻。
暗搓搓看着你们猜中一部分，但没猜对全部的样子，暗爽不已！贼刺激！
第9章 章之八
关于领主将12月12日设立为恋人节一事，很快便通过城市广播通传到整个摩杜纳，城内各处布告栏上也张贴了此公告。
同时，政府部门的员工，除了必要的城卫兵与医院的一些医护人员，其余统统放假，不放假的人则是领双倍薪水，明年的这天轮换其他人。
临时会议商谈恋人节具体事项的时候，苏阳手底下被压榨了许久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审判所今日安排了审判的官员捶胸顿足，其他能将工作挪后一日的官员，则是难得失态地欢呼了一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人甭管是谁送来的，背后站着的是哪些势力，自来到摩杜纳后，不安分的都被苏阳砍了，剩下的人表面上似乎当个官儿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堪比苦力。平民还有个双休日呢，他们双休日也时常要加班，苏阳竭尽所能地压榨着这些人，让他们无暇关注其他事。
眼看着在自己的辛勤劳作下，摩杜纳的发展蓬勃向上，还因为领主的扶持，丰富了许多娱乐行业，然而平民们都享受过了，他们却没有，说出去谁信？在别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贵族官员先享受啊！
这场临时会议只开了十五分钟，也就是领主交代了一下节日放假的规则，身兼宣发部职务的官员记录好，就派下面的人去通知全城了。
不能放假的人愁眉苦脸，可以放假的人暗搓搓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玩，先头听同僚说城里来了一个马戏团，似乎很有意思，不过剧院之前就在公演的一场歌舞剧也很想看，不知道现在买票还来不来得及……嗯，回家泡个澡睡大觉也挺不错的。
临解散前，苏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知道‘妨碍别人谈恋爱要被马踢死’的这句话吗？”
一个官员回道：“听说过，这是平民间流传的俚语。”换了以前的上司，他大概还会加一句“粗俗不堪”的评价，不过现在的上司并不喜欢官员贬低平民，便没有说。
苏阳问出这种问题不奇怪，毕竟今天设立了“恋人节”，在哪个平民那里听到这句话，挺正常的。她以前没听说过就更不奇怪了，谁会在大贵族的小姐面前说这种粗俗的话？
“诶……是最近流传出来的，还是以前就有的？”苏阳看上去很感兴趣。
为她这态度，本赶着离开的官员们留了下来，格云瑟回道：“这种俚语都流传很久了吧，平时也没太注意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其他人的回答亦是差不多，感觉一时半会儿问不出出处，苏阳便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挥散他们了。不过大多数官员都上了心，见她感兴趣，准备有空去查一下平民间流行的俚语。
苏阳在上流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难讨好”，任何想要和她攀关系的人都找不出什么门路，毕竟她对珠宝华服不感兴趣（她自己刻印符文做出来的装饰、衣物堪称全国最佳）；对什么传奇法师的笔记、手札也不感兴趣（她自己已经是近几百年来所有法师的巅峰了）；对奴隶之类就更不感冒了（抓什么特殊种族的奴隶送到她面前，送礼的人可能会被她直接砍了）。
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找不出喜好去讨好的人，叫无数贵族们苦恼不已。
她有权有势有武力，还特别年轻，讨厌她的人不计其数，但想要和她搞好交情的人更多。尤其是她的下属们，本来下属讨好上司就是理所当然，偏偏离她这么近，却找不到正确方法。貌似……她就喜欢下属们拼命工作……噫，恐怖。
实际上要苏阳来说，给她送钱就行了，摩杜纳的建设还需要很多钱呢，目前也就堪堪收支平衡，并没有太多盈余。不过这对其他贵族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压根没人往这方面想。她对外的形象，就是视金钱如粪土，不在意阿堵物的样子。
苏阳自己也没想过会有人挖空心思想要讨好自己，若她知道，肯定就直白地伸手要钱了。
今天本打算趁着空闲，研究下新魔法，不过一会儿魔法师结婚，一会儿家长大闹婚礼现场，一会儿又是商定新的节假日，搞得她也没什么心思干正事了。干脆去书房，拿了画册开始涂鸦，主要还是画点游乐园的预想图，没那么规整，想到什么画什么。
然而今天大概注定事多，下午刚过一半，就有城卫兵急急赶到她的书房，汇报了一件大事。
——德洛特王国的王太孙来了！
苏阳听到“德洛特”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大约两年前曾被召唤过去，拯救了一下他国王太孙的事。
还以为往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了呢。
虽说德洛特王国一直对奥汀帝国虎视眈眈吧，不过这个国家打了这么多次，也没打过奥汀帝国，三十几年前算是终于低头，与帝国签订了“和平友好”的条约。
德洛特的先王一直很想继续打奥汀，不过王太子比较向往和平，苏阳两年前被召唤过去的时候，正是先王死后没多久，德洛特各地开始叛乱的时间点。王太子还没正式登基，就带着大军去平叛，然后临近王都的领主也叛乱，打进了王都。走投无路的太子妃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召唤苏阳去保护王太孙。
苏阳砸吧了一下嘴，那是她第一次进行神降模式，效益还行，回来后连贝尔都成功孵化了。记得王太孙后来是被残存的骑士团，送去他外公那里了吧？再后来，苏阳就不太关注德洛特王国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