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忽然害怕……
第26章 让她吃醋
“啊——”
额头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沈晚夕轻推了他一把,抬眼嗔道:“云横,你怎么这么硬啊!你撞得我好痛!”
云横嗓子一动,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却见面前的小姑娘自己先红了脸。
话落之时沈晚夕当即感觉有些怪怪的,可是无奈自己嘴快,根本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她晕头转向了一阵儿,低着头局促不安地问道:“你,方才去哪了,我以为今晚你又不回来了。”
云横淡声道:“镜子买回来了,今晚我——”
“不走”两个字还未落下,沈晚夕就欣喜地抬起头,“镜子?我去看看。”
双腿拄着拐一顿一顿的,却走得飞快。
云横暗暗吁了口气,他还没有镜子重要么?
他径直走到灶台将鱼汤端上桌,自己盛了碗饭准备吃。
原本想给小姑娘也盛一碗,不过他想到上一次小姑娘换了身衣服竟然耗了半个时辰,想想还是放下了锅铲,若是现在盛出来,怕等她照完镜子就冷了。
屋子里点了灯,沈晚夕一眼就看到了桌台上的椭圆铜镜,上面是镜子,下面是托架,还能够调整角度,沈晚夕就是没买过镜子,也晓得这个样式的不便宜。
镜中勾勒出一个淡淡的人影,沈晚夕起先只是眯着眼,害怕右脸恢复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慢慢睁开眼睛后,她差一点惊喜得叫出声。
沧州第一美人,就该是她这样的嘛。
她不仅遗传了阿娘的厨艺,还遗传了阿娘欺霜赛雪的昳丽容貌,何况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因此她从小便是美人坯子,眼睛漂亮,肤色也白嫩,任谁见了都要开玩笑喊一句未来的儿媳妇。
如今右脸的伤虽还未好全,但也不过是留了点淡淡的痕迹,须得眼尖才能看到,比她想象中可好太多了。
刚开始被毒伤的那几天,她痛苦煎熬得恨不得立即死去,后来即便是撑过来了,对于容貌她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盼能治愈毒伤,恢复之前的一半容貌便已足够。
而云横真正给了她希望,并且没有让她失望。
她双手抚着铜镜里的自己端详了许久,心里美滋滋的。
指尖忽然摸到了铜镜四周轻微凸起的浮雕图案,虽算不上华丽绝伦,但这工艺倒是十分精致,沈晚夕借着昏黄烛光仔细瞧了瞧,忽觉掌心一热。
这是……并蒂莲?
可不是么,莲叶之下还有刻有鸳鸯戏水的图案!
蓦然呼吸一窒,云横可真会挑啊。
不过,一个年轻俊朗的大男人去挑镜子,店掌柜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儿,也晓得是给家里的小娘子买的,若是不推荐这样象征夫妻琴瑟和鸣、鱼水相谐的铜镜,还能推荐什么样式呢?
沈晚夕从屋里出来,云横只晓得她高兴,丝毫没注意到她脸颊怪异的潮红,只问:“先喝汤还是先吃饭?”
沈晚夕想了想道:“先喝汤吧,鱼汤放久了会腥。”
小勺子轻轻搅动着牛奶般顺滑的鱼汤,舀一勺轻轻一吹,浮在汤面上的小葱花和胡椒粉四散开去,鲜美的鱼香味瞬间扑进鼻尖,软嫩的鱼肉剔去细刺,入口即化,鲜得不像话,而泡在鱼汤里的煎鸡蛋完完全全浸润了汤汁的鲜美,每咬一口都有浓香馥郁的汤汁往嘴里钻。
“鱼汤里放煎鸡蛋还是我阿娘自创的,没想到这么好吃!”
云横没有抬眼,默默嗯了一声。
这么冷淡?沈晚夕瞄了眼云横,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云横已经在喝第二碗了,见她回来仍然是默不作声地剔着鱼刺,根本没有多看的意思。
他对她的相貌似乎从来没有过多的反应,哪怕是方才纱布解开时,他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好看”就没有多瞧。
她的相貌,难道不值得他多看几眼吗?
沈晚夕低哼了一声,搁下汤碗,闷声问道:“云横,我好看吗?”
云横愣了愣,随后看了她一眼,语气颇为疏淡道:“下午我不是说过吗?好看。”
“……”
沈晚夕被这生硬而不耐烦的回答噎得死死的,轻轻咳嗽两声,又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哪种好看?”
云横斟酌了一会,想起下午遇到钟大通时逼问他哄媳妇的第三个办法,之前两个他都照做了,效果似乎还不错,所以他很急切地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时钟大通一拍脑门,“让她吃醋”四个字猛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不仅如此,钟大通还好心给了他一份名单。
云横一边想,一边背:“村里的寡妇刘娘子家的阿萝,差一些就同我定亲了,她肤白貌美,樱桃小嘴,也好看。”
“???”沈晚夕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云横面无表情,继续道:“卢大姑家的喜鹊虽然脸上有几颗黑子,但好在胸大臀圆身段好,让人移不开眼。”
“……”
沈晚夕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在心里暗骂,色胚!流氓!臭无赖!
还有几个人名,云横干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三岔口王家的莺莺,隔壁的燕燕,三里桥的柳腊梅,五里桥花大娘家的朵儿,北野村的玉秀和兰芳,还有朱家村刚死了相公的刘寡妇,都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碗底一沉,沈晚夕心里堵得慌,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是谁说过,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原来在他眼里,她沈晚夕就是这山里平平无奇的一朵野花,跟那些莺莺燕燕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阴差阳错地被他买来做了媳妇,两人搭伙吃饭而已。
末了,云横淡淡看她一眼,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错。”
沈晚夕冷笑一声,不错?
别人都是肤白貌美,移不开眼、出了名的美人,而她仅仅是不错?!
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云横:惹媳妇生气我最在行。
阿夕:我脸才一好,全村的美人都出来了,呵呵。
第27章 有人可依
戌时刚过,沈晚夕闷不做声地躺在床里面,脸对着墙,一条小被把自己裹成蚕蛹似的。
云横抿着唇,脱下外衣后吹灭了灯,也上了床。
他能听得出来,今晚小姑娘呼吸比平日里重了许多,怕是被他激得情绪不太稳。
“阿夕。”他低低喊了她一声,里头的人却没有回应。
云横唇角一勾,将小蚕蛹轻巧地扳过来。
“我要睡了。”
沈晚夕小脸躲在被窝里,声音也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她忽然觉得很丢人,就不能让她好好生个气嘛!非要把人家翻过来取笑!
呜呜呜……委屈。
云横摁了摁被沿,将她的小脸露了出来。
沈晚夕不想抬头看他,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阿夕,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那就是吃醋了?”
“……”
沈晚夕脸都涨红了,她才没有吃醋,她只是觉得云横是个小瞎子、大流氓!装得一副不与人亲近的正人君子形象,却对村里的姑娘如数家珍,哼,真是看错他了。
“阿夕。”他又唤了一声。
沈晚夕忽觉后脑勺一热,云横缓缓伸手过来,将她的脑袋靠过去一些,两人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彼此的呼吸。
他指尖摩挲着她脸颊,将她浑身鸡皮疙瘩都挑逗起来,酥麻感布满了全身,“云……云横,你想做什么?”
黑暗中,云横慢慢贴了过来,静默了片刻道:“阿夕,我这个人记性很差,很多人见过就忘,很多事情也都记不得了,自始至终我眼里只有你一人,心里也只记得阿夕的名字,从来都只觉得你好看。”
云横难得说这么多话,自己也顿了顿,
“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晚夕听到最初那几句时不免心里一触,后背被闷得微微出了些汗,可越听到后面,心里一股子气就冒了上来,“你方才不是说,那什么阿萝,喜鹊,还有刘寡妇,都是绝色美人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云横也一样。
她才不信呢。
云横嘴角慢慢勾起,解释道:“他们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子我根本不知道,只是钟大通说,我这样说你会吃醋,我便想试一试。”
钟大通,又是钟大通!
他每天都在教云横什么东西啊!
云横道:“方才那几个人名我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这会都忘记了,不信的话,你抽查我背?看看能不能对上。”
“……”
沈晚夕微微一愣,差点被气笑了,想到云横在河边一边捞鱼一边背记姑娘的名字,竟然有些奇怪的反差萌?
良久,云横沙哑着嗓子:“阿夕,吃醋是不是证明你也喜欢我?”
耳朵痒痒的,云横好像故意在她耳畔轻轻吐着气息,每说一句话,都有热乎乎的气息在耳畔扫来扫去,好难受呀。
她想绕开,却被他手掌箍得紧紧的,动也动不得。
喜欢吗?
她埋着头在心里悄悄想了一下,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近身同她说话之时,她会脸红心跳,他挺身而出救她性命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抱着他、依靠他,而他说到其他女子之时,她又会吃飞醋生闷气。
可是,她好多事情都没有向云横说过,除了“阿夕”这个闺中小名,云横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她连自己真实身份都不曾透露,这样隐瞒对方,还能算是真正的喜欢吗?
借着月光,沈晚夕看到了云横眼里斑驳的红血丝,心里不免心疼起来。
这几日他在山里一定没有睡好,回来的时候耗心耗力地来救她,却被她赶出去叉鱼,足足要了二十条,傍晚时还从镇子上为她买了镜子回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仔细想想,她也太不懂事了。
眼圈一红,她往云横怀里靠了靠,低声道:“其实我不喜欢睡外面,我喜欢睡在里面,可左侧睡我会做噩梦,现在我脸已经好了,日后我都朝右侧睡,好不好?”
她不想做关于他的噩梦了,也想睁眼醒来就看到他。
听到云横低低嗯一声,沈晚夕又将右腿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埋在云横的胸口,小声嗫嚅道:“日后,你别一声不吭就离开好不好?你那么多天不回来,我会害怕的。”
云横低下头,将她往怀中拢了拢,下巴在她额头轻轻一蹭,道:“不会了。”
五更,天还未亮。
云横习惯地睁开眼睛,方欲起身,衣角却被一股小小的力量轻轻拉住。
他心中疑惑,俯身下去看到小姑娘睁着惺忪的双眼正在看着他,不禁弯了弯嘴角:“没睡着?以往没见你这个时候醒。”
沈晚夕昨日被疯驴吓到,晚间又说了那么多话,的确是很累很困,可她一想到睁眼后云横又会默不吭声地离开,也不知道要出去几日,她就逼着自己早晨一定要努力和他一道醒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睡得死沉死沉的。
就这样半寐半醒一夜下来,她终于听到了云横起身的动静。
她揪着云横的衣角没放开,问:“熊瞎子抓到了吗?”
嗓音低沉沙哑,话中困倦之意十分明显。
云横揉了揉她头顶,心中一疼,低声应道:“抓到了。”
沈晚夕眼前微微一亮:“卖了多少银子呀?”
云横有些疑惑,她对这些从不过问,难不成是想管家财了?
不论如何,有这个心也是好的,他淡淡一笑,如实道:“三十两有余。”
沈晚夕默默在心里惊叹一声,普通农家人一辈子也未必挣得了这么多!
云横好厉害呀。
难怪能给她买那么好看的衣服,还日日都有肉吃,真好。
心里美了一阵,她伸手便搂过云横的脖子,像只小羊羔似的将他揽进被窝,自己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云横道:“怎么了?”
沈晚夕抿唇道:“你这几日太累就多睡一会吧,今日别去山里蹲猎物了。”
云横想了想便答应了,又道:“那我去煮粥,等你起来吃?”
沈晚夕在被子里拉住他,赶忙拒绝:“你做的粥都是糊的,我才不想吃呢,你再睡一会,一会我起来做鱼汤馄饨给你吃。”
“嗯。”
云横也发现自己的口味已经被小姑娘养刁了,从前他几乎是吃不出糊味的,或许已经习惯了,如今吃多了阿夕的菜,他也慢慢瞧不上自己煮的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听到被子里传来小姑娘哼唧唧的声音,似怨似嗔,“每日早晨你出门要同我说,不然我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就像回到了阿娘刚走的那些天,沈晚夕每次摸到身旁的锦被都是冷的。
奴隶市场的时候,她将所有不善的目光、嘲笑、恶语挡在外面,用一种随时可能破碎的外壳来保护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云横不在身边,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想拉着他,哪怕只是小小的衣角,也会让她觉得在世间有所依托,她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日后,若是回不去了……
沈晚夕心想,若是回不去了,她会不会跟云横一辈子待在山里?
横竖外头已经没有疼她的阿娘了,论地位,侯府还有个骄横跋扈的大夫人,论心计她又及不上长姐,而爹爹从来只过问她的亲事,对她的生活起居一概是不管不问。
除了偶尔练兵回来的二哥会给她带带姑娘家的玩意,没人看到过她哭,没人看到过她笑。
起初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恨长姐残害她至此,恨爹爹不闻不问,她真的很想替自己出一口气,报复回去,教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