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小厨娘——蜀国十三弦
时间:2020-11-07 08:10:46

  在将士们心中,这是益州世子归来后的第一次出征,也是时隔五年,他们再次跟着这位所向披靡的战神一同踏上战场,即便只是作为崇州的援兵,他们也同样精神振奋, 期待着伴随世子一同北上冲锋陷阵, 一往无前!
  沈晚夕心里更是激动也骄傲, 那浩浩军队前方高头大马之上最冷肃凛然、挺拔英伟的玄衣黑甲男子是她的夫君, 也是她崇拜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第一次站在城楼目送他出征, 她兴奋得眼眶通红。
  可是父亲就在身侧, 弟弟妹妹们也都看着,沈晚夕只能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和担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隔得太远,沈晚夕看不太清,也不知道云横可有回过头来瞧她。
  今日她刻意穿了这一身鲜艳亮眼的红色, 只要他回头往城楼的方向看一眼,就一定能够在一众乌青的石砖里寻到格外抢眼的她。
  直到队伍开始缓缓行进,沈晚夕的目光才随着那队伍最前方的黑点慢慢移动起来,到后来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一些密密麻麻却又整齐平铺的黑点,沈晚夕才恋恋不舍地随着益州侯等人一同下了城楼。
  茯苓担心她的身子,回来就给她熬了一碗安胎药饮下。
  才过了一会,魏眠就带着魏姝过来了,三人坐在塌上琢磨初夏的衣裳,说到明早的点心,又约着过两日一同去庙里为云横祈福。
  茯苓心里知道,两位姑娘是怕夫人一个人在院中孤单,来陪她说说话呢,夫人有事情做,就不会那么想世子爷了。
  再过几日是魏姝的生辰,三弟妹孙氏也过来和沈晚夕一起商量宴席的布置。
  府中没有大夫人,而如今世子已定,世子夫人便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孙氏觉得自己再继续掌管后院不大妥当。
  孙氏打算等沈晚夕的孩子生下来,就将府中中馈转交给沈晚夕来掌管,趁着胎儿安稳的这段时日,有些事情想让她慢慢熟悉起来。
  孙氏提了一下,沈晚夕便吓得一夜没睡着。
  她一向心不大,在沧州侯府的时候再轮也轮不到她来管事,后来在商州,光是每月给客满楼提供食材挣的那些银子她都快算不过来了,更何况是这偌大的益州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呢!
  而孙氏却是定阳府通判嫡女,自小便按照高门主母的方向在培养,琴棋书画、女红算数样样精通,可比只精于厨艺的她好多了。
  不过赵姑姑后来也劝过她,往后世子继承君侯之位,沈晚夕便是府中的大夫人了,该学的还是要慢慢学起来,当然赵姑姑也让她不必急于一时,眼下还是安胎最为要紧。
  沈晚夕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
  想着在府中横竖无事,不做吃食的时候她便打算多花些时间看看账本,可近几日她发现,小魏姝要吃的点心越来越多了。
  以前一笼蒸糕她能吃三日,如今才一日便又过来寻东西吃,饭量好似大了几倍。
  这日沈晚夕悄悄捉过魏姝问话,小姑娘嘴巴不严实,委屈巴巴地交代了:“我从嫂嫂这里拿的点心,爹爹每天都要取走一半,还不肯我告诉嫂嫂,呜呜呜。”
  沈晚夕:“……”
  好吧,居然是父亲。
  想到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益州侯和八岁的小孩子抢东西吃,沈晚夕忽然觉得那画面格外有趣,难怪从前魏眠说父亲是个可爱的老头儿呢。
  沈晚夕让魏姝瞒着益州侯,只是每日又多做几道点心给妹妹带回去。
  父亲喜欢她做的菜,沈晚夕也做得高兴。
  ***
  半个月后,大军在崇州北疆的宿城安营扎寨,云横一边疾步往中军大帐走,一边听着赵津与谢铎部下副将汪敏前来汇报战况。
  实则半月前,崇州军便已经按照计划进攻并州西南边陲的兴安,只是几场大战下来,双方各有胜负,兴安守将下令挂了免战牌,崇州军也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汪敏瞧见这位威严冷峻的益州世子面色一沉再沉,嘴角倏忽勾起一笑,眉梢却吊着嘲意,“十五日都没能将一座只有不到五千人的小城攻下来,也是难得。”
  “你——”汪敏一时语塞,却被他几近阴寒的目光吓得将话吞了下去。
  汪敏自然听说过益州二公子的响亮名声,也知道他攻城略地莫不降伏的好本事,可俗话说得好,“时运则存,不用则亡”,这魏世子五年未曾带过兵,排兵列阵难免会生疏不少,就是再狂妄也不能如此眼底无人吧!
  路过一处似是将领的营账,里头竟传来了女子的欢笑声和器乐声,云横脚步停了下来。
  赵津心里一咯噔,慌忙看向了身边益州世子,果不其然,那人面上像覆着一层极寒的冰霜,下一刻就寒着脸,抬脚跨步进了大营。
  帷幔正对的大案后坐的正是年轻风流的并州三公子谢铎,身边两个貌美妖娆的彩衣女子正勾着谢铎的脖子往他口中倒酒,醉舞狂歌,灯红酒绿,一片春光旖旎。
  谢铎忽一抬眼,竟看到帐帘骤然一开,走进来一个面容冷肃,手握利刃的高大男子。
  一身墨色铁甲似是携来外头暮色中所有的寒意,尤其那双墨色双瞳暗如深渊,瞧得人浑身发怵。
  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津知道外甥不成器,可也管不住他这贪玩好色的性子,眼下攻城遭遇挫折,双方僵持不下,赵津也只能任由他沉湎酒色,松弛一段时间,等着援军到来再做打算,这一纵容便成了益州世子眼前声色犬马的情状。
  营帐中人顿时僵在原地,赵津忙给上当的外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起身施礼。
  谢铎不笨,用脚想也知道来人正是声名赫赫的益州魏世子,口中的蜜饯囫囵咽下,正准备起身见礼,眼前忽然寒光一闪,身旁美人的尖叫登时刺穿耳膜。
  谢铎眼中瞬间血红一片,他怔愣地盯着面前手起刀落的狠厉男子,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热乎乎的,是身边两个美人脖颈喷出的血珠。
  那一剑挥下时鲜血四迸,就连营帐中看惯沙场生死的将领见此情形都惊恐万状,震颤不已,遑论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了,个个花容失色,宛如鼠窜般逃离。
  谢铎只觉脖子一凉,脸色煞白,后背也一阵阵地发凉,只盯着那滴血的寒剑不敢说话。
  云横也根本无需他见礼,转身在营帐内沉沉掠过一眼,厉声冷喝道,“往后谁若再敢于军营之中饮酒寻欢,下场便如此二人,绝不留情!”
  众人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就是听见了也不敢点头,末了又听他冷声发令:“明日卯时,准时攻城!”话落随即跨步而出。
  又安静了许久,帐中不知是谁率先长吁了口气,众人这才慢慢恢复了神色,可回过神来时双腿竟还是不停地发抖,压根儿止不住。
  赵津也打了个哆嗦,忙令人将帐中的尸体拉出去处理了。
  经此一举,赵津的心情有喜有忧,喜的是有了这位用兵如神又骁勇无敌的将领,并州大业何愁不成?只是他治下极严,眼里容不得一丝懈怠,往后崇州这些懒散的将士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好的,众人怕他,也服他。
  ***
  初夏下了两场雨,边境的捷报也频频传来。
  沈晚夕从益州侯身边的舍人处得知云横已经带兵连下并州十二城,直达堪称并州西南屏障的铜安,横扫千军势如卷席,有时兵不血刃便已令敌军闻风丧胆,弃城而逃了。
  城中的茶馆消息也格外灵通,益州世子大战并州的故事编得格外精彩,说书先生口中的益州军无坚不摧、锐不可当,而魏世子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这些故事城中的百姓都爱听,姑娘妇人们也爱听。
  殊不知,二楼竹帘后的雅间每天都坐着一位戴着帷帽的碧衣女子,一边慢吞吞地喝着茶,一边听楼下的先生讲自己夫君征战沙场的故事,亏得帷幔遮得严实,否则她满脸娇羞和欢喜的神情都被身边的茯苓和青黛给瞧去了。
  夫人的肚子渐渐显了,可她还是每日执意出门,茯苓的心本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这日听完了一场说书,夫人又去了对面的书馆,说今日有刚出炉的新书,一定要买。
  茯苓和青黛只得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晚夕去了那人挤人的书馆,没想到夫人一出手就买下了整整二十册,装了足足半辆马车!
  到底是什么书,夫人竟这样感兴趣?
  茯苓好奇得很,可她和青黛都不识字,只是看那书格外特别,每一册里都夹着一张画像,听夫人说是附赠的礼品。
  后来青黛趁夫人不注意,大着胆子悄悄从书页里扯出了一张画像,打开一看就傻了眼。
  怎么是世子爷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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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大结局(中)
  才下了一场暴雨, 今晨起来又是烈日当空的炎热天气。
  谢邵从梦中惊醒时,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伸手摸了摸脖子, 黏糊糊的, 幸好只是汗。
  昨日大半夜又有两名探子八百里加急来报,西边的墨阳失守,紧跟着南边的松陵也岌岌可危。
  并州先前派去铜安支援的五万大军由振武大将军李放亲自带领,没想到主将竟被益州世子一把长戟刺穿胸口, 当场毙命!剩余五万大军没了主心骨,死的死,逃的逃, 铜安没有守住,无异于并州西南屏障敞开了给人打!
  眼看敌军一日□□近都城,并州一连失去好几员虎将,谢邵日日如坐针毡,又连夜调配了几波人马前往支援西南。
  本以为自己这个三弟好收拾得很,即便身后倚靠崇州又如何?大不了两州开战, 彻底撕破脸!可谁能想到, 崇州竟然请动了威名赫赫的益州侯世子魏钦!这个嗜血修罗十五岁便为云境立下佼佼战功, 后来四处平乱, 折冲千里, 所到之处无不风声鹤唳, 一生从无败绩。
  没想到天火降世都未曾将战神收走,竟让他失踪了五年又回来了!回来之后还将矛头指向了与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并州。
  谢邵至今想不明白,为何魏钦会选择帮羸弱的崇州来对付并州?
  可现实已经没有办法让他考虑这么多,益州大军北上动作之迅猛令他夜夜魂惊魄惕,他需要绞尽脑汁去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势如破竹的益州大军, 如何守住父亲刚刚交到他手中的并州侯之位。
  城池失守的消息频频传至耳边,他每每闭上眼,都仿佛能够看到边城的如血残阳,看到守关将士的残躯倒在血泊之中,甚至能够看到并州城门大开,外敌长驱直入,鼙鼓动地,旌旗猎猎,四面将士吼声震天,喊的是江山易主的胜利口号,还有三弟那趾高气扬的嘲笑……
  千头万绪聚于眉心,谢邵闭着眼,发出一声长叹。
  沈晚吟本就睡眠不好,如今更是一晚上醒过来好几次,又见枕边人坐在床上眉头皱紧,白着一张脸盯着拔步床的雕花,神情无力至极。
  她缓缓坐起身,拍了拍他早已被汗水濡湿的后背,提声道:“我父兄雄踞沧州,大不了我亲自回去借兵,并州和沧州联手,还怕退不了区区五万人的益州军么?”
  沈晚吟有自己的骄傲,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回娘家借人,可她也没想到一向兵强马壮的并州竟在益州铁蹄之下如此不堪一击,往日意气风发的夫君谢邵竟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
  睁开眼睛便再也睡不着了,沈晚吟干脆起身唤来侍女替她梳洗更衣,谢邵亦起身正准备去书房议事,沈晚吟喊住了他。
  纵是如今境况这般艰难,沈晚吟依旧宽慰夫君道:“天下十四州本就战乱频繁,你初登君侯之位,四方仇敌蠢蠢欲动实属正常,先前因援兵未至,加上城中防守松懈,以至西南一步步沦陷,昨夜你已增派援兵前去助力,又下令西南各城加强防守,益州再强,也不会那么容易攻下西边临嘉、汉京、裕陵三大城池。今日我便带着护卫沿便道回沧州,请我二弟领兵支援,你只需一力拒守并州城,等我回来吧。”
  谢邵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认真去看这个已嫁给自己近一年的沈家嫡女,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还未上妆的肌肤却已莹白胜雪,透过窗牗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华光异彩就在一瞬间绽放,她整个人宛如一朵明媚盛放的牡丹,举手投足间都是雍容艳绝的姿态。
  明明眼下因睡眠不好隐隐可见淡淡青色,可她这双凤眸永远莹莹有光。
  谢邵心中仿佛有股热流滚过。
  一直以来,他眼中只有沈晚夕一个人,竟完完全全地将她忽略,如今并州有难,到头来竟还是她与自己安危与共。
  谢邵暗暗叹一声,又想到沧州实力不弱,而沈长泽少年英雄,他若能竭力相助,并州的胜算自然多出几分,只是……
  他还记得自己从沧州大营盗走了商州送来的密信,他亲往商州一趟却又与沈晚夕错过,如今那画像还藏在他手中,便如掌心针刺般痛痒。
  难不成竟让他们姐弟二人一辈子见不着沈晚夕么?可他若是说出来了,他又该如何向他二人解释密信之事?
  罢了,谢邵暗暗扶额,先将那画像之事抛掷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并州的存亡危机。
  他艰涩地吁了口气,向沈晚吟温朗一笑,缓缓道了句“多谢你”,随后宣来几十名武功高强的暗卫拨给她使用,并叮嘱她路上一切小心。
  沈晚吟一一应下,没有功夫细品夫君难得的温情,只急着命侍女简单收拾一番,待马车到府门口停下,她便立即上车不再耽搁。
  并州与崇州的大战,中间还牵扯到了西南边的益州,沧州侯如何不知?
  眼下并州告急,女儿女婿有难,沧州侯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兵支援,只是一想到那战无不胜的益州世子,沧州侯便需要权衡利弊了。
  如今夫人更是日日在他枕边哭闹求援,沧州侯心中就一阵烦乱。
  这日沈长泽从营中回来,正与沧州侯谈及并州汉京沦陷一事,两人皆是心惊不已,汉京乃并州军防要地,破了这道重要防线,并州城便是真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烛火一动,外头传来小厮急促的声音:“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回来了!”
  几日路途奔波,沈晚吟早已疲惫不堪,可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眼中那种倔强的清明又瞬间恢复了过来。
  得知父亲与世子在书房议事,沈晚吟抑制住心中的喜悦,挺直了腰背便着往书房的方向过来。
  沈晚吟上次回沧州还是省亲的时候,那已经是去岁的事情了,眼下回来目的明显,就是请求援兵助力并州,虽不求父兄欢迎,可她看到两人的脸色之时还是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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