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仍旧轻声。
赵锦诺心中唏嘘,又叹道,“我早前不知道谭悦是宁远侯,也是那天在府外迎候的时候才认出来谭悦来的……”
“嗯。”
赵锦诺忽得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她羽睫轻轻眨了眨,才应他的话,“我同谭悦,丹州,我们三个要好。”
“嗯。”
他一连“嗯”了几次,赵锦诺只觉阮奕的目光似是能将她看穿。
好似她今日不说完,他便一直如此。
赵锦诺微微垂眸,叹道,“阿奕,早前在新沂的时候,祖母和王氏忽然说要将我从庄子上接回乾州,说你我有婚约,你母亲要来看我。阮家门第高,你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世家子弟,我同宋妈妈都觉得其中有古怪,若是阮家认这门婚事,也应当是王氏的女儿。我四处托人去打探你的消息,但是阮家口风太紧,京中不少人都不知晓你的事情,后来我便托了谭悦去打听你的消息……也同他说,等拿到宋妈妈和阿燕,柱子几人的卖身契,我就去南顺,谭悦和丹州答应帮我善后……”
她抬眸,小心翼翼看他,似是怕他介怀,“大白兔,真就这些了,当时我确实是想拿了宋妈妈几人的卖身契就离开赵家,幸好那时……”
她话音未落,阮奕揽紧她。
他声音温和而又磁性,“幸好那时在去乾州的途中遇见了我是吗?”
不待她应声,他含上她嘴角,将她抵在马车前,亲吻浓郁而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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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落脚驿馆时,赵锦诺下了马车,跟在阮奕身后。
脚下轻轻打着颤,似是走路有些不稳。
驿馆掌吏出门迎接阮奕同谭悦二人。阮奕和谭悦二人都是出使主使,颜面上尚且过得去,亦能面上参杂笑意。
赵锦诺跟在阮奕身后,不怎么敢吱声。
临到驿馆大门口时,脚下踩滑,阮奕一把扶稳她。
驿馆掌吏愣了愣。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分明在和自己与宁远侯说话,还能一把扶住身后小厮的。
谭悦看了他二人一眼,没有吱声。
赵锦诺歉意道,“大人,我没留意。”
驿馆掌吏惯来是人精,先笑笑。
阮奕也笑笑,多没有多说旁的。
赵锦诺心中唏嘘。
由得阮奕让她慢些来,她远远跟着便是。
正好与负责后勤的鸿胪寺官员一处,“阿玉小哥,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锦诺笑着摇头,“就是刚才没注意,脚下踉跄了。”
鸿胪寺官员便是早前给她狗皮膏药的那人,官员姓卢,名唤卢风,赵锦诺亲切称呼为“卢风大人”,卢风也惯来对她照顾。
眼下,就卢风同她一处,卢风悄声叹道,“我听说你今日是不是打翻宁远侯的暖手炉,惹了他不快,他拿你试问,后来是阮少卿去要的人?”
“……”赵锦诺诧异看他。
卢风权当她这神色是默认,遂又叹道,“嘘,你不说我们都知道,我们同王大人早前是一路从朔城将宁远侯迎到京中的,什么事儿没见过……”
赵锦诺眨了眨眼睛。
卢风又问,“阮少卿没责罚你吧。”
赵锦诺木讷摇头。
卢风似是松了口气,“我就说阮少卿是和善的人,不过,你刚被拎走,阮少卿同袁将军就去要人了,都说阮少卿护短……”
赵锦诺跟着颔首。
卢风遂笑道,“阿玉小哥,你今日受惊了,晚上给你加份水果篮子。”
赵锦诺笑笑,“多谢卢风大人。”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入了驿馆当中。
有驿馆的小吏领赵锦诺到了苑中,驿馆内都是单独的苑落清净。
赵锦诺是阮奕身边的小厮,驿馆小吏朝他拱手行礼,“阿玉小哥唤我小赵就是。”
赵锦诺意外,“你也姓赵?”
小赵愣了愣,“阿玉小哥也姓赵?”
赵锦诺颔首。
小赵是驿馆中的小吏,见惯了天南海北的人,听闻她也姓赵,自然亲厚,“那赶巧了,我们是本家,阿玉小哥,你有事吩咐一声就是,我负责照看这周围几个苑子。”
“劳烦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出门在外,赵锦诺应对自如。
等晚些时候,阮奕回了苑中。
禹城是要城,禹城城守今日宴请了一行官吏,阮奕同谭悦,袁开阳都赴了宴请。
夜深才回。
阮奕撩起帘栊回了内屋中,屋中的碳暖燃得很暖,赵锦诺舒服窝在小榻里,一面看着书册,一面磕着瓜子,一侧的案几上还摆着果盆,她惬意得很。
阮奕低眉笑了笑,“我还需喝酒应酬,不如你在这里闲适……”
她早点在马车上是累了,眼下不怎么想动弹。
他取了外袍自己挂上。
她懒懒继续磕着瓜子。
阮奕问,“谁送的?”
赵锦诺应道,“瓜子是小赵送的,果盆是卢风大人送的。”
阮奕眉头微皱,一面撑手在她一侧,一面俯身探究般看她,“赵锦诺你可以啊,哪里都吃得开。”
赵锦诺眼巴巴看他,“小赵是这里伺候的小吏,说我们是本家,难得遇到本家,又合得来,就送了我不少瓜子,干果和零嘴。果盆是卢风大人送的,他说我今日受惊了,给我压压惊……”
阮奕松了松衣领,认真道,“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大都怡然自得。”
他话中有话,赵锦诺诚恳道,“不不不,阮大人在的时候比较怡然自得。”
阮奕愣了愣,稍许,半是迟疑半是尴尬道,“你日后,还是不要叫我阮大人……我听起来,有些别扭……”
赵锦诺不知旁人都这么叫他,他怎么不觉得别扭的。
阮奕低声道,“从你这里听到这个词,有些别扭……”
他隐晦笑笑,俯身吻上她额头,才起身去耳房沐浴洗去一身酒气。
又窝在小榻中磕了许久瓜子的赵锦诺忽然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话,整个脸色都涨成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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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一幕后,旁人似是也习惯了阮奕对她的照顾。
都知道阮少卿待自己家的小厮好。
有树枝挡在跟前,会替她别过去。
险些滑倒,会扶。
有点心,会留给她,亦不会让她做重活,连使唤的时候都少。
赵锦诺也习惯了早起端水给他洗漱,中途暂歇的时候,给他端茶倒水。
谭悦的气果真同早前一样,过了四五日便消了。
芝芝若是见了她拿东西拿不动的时候,也会上前帮忙。
旁人都知晓,阮少卿身边的阿玉小哥早前惹到了宁远侯,但眼下,似是都雨过天晴了,有时还能见宁远侯同阿玉一处说话。
虽然大多时候,宁远侯的表情都很是无语。
这一路都很顺畅,约是腊月初十左右,出使的队伍抵达朔城。
赵锦诺对朔城再熟悉不过,去往南顺的必经之路,也是苍月的边陲重镇。
随行的一千余禁军到朔城,便只有两百余人会跟去。
朔城码头排满了整齐的船只,今日有出使的队伍在,旁的商船和客船都全部暂缓行程,亦无旁的行人在码头中逗留。
禁军和出行队伍陆续上了马车。
南顺国中有江船来应接,谭悦同鸿胪寺官员,侍卫一道上了南顺国中的江船。
阮奕则同其余鸿胪寺官员和禁军上了苍月国中的江船。
朔城去往南顺慈州要走三日水路,赵锦诺想起早前同阮奕一道,在江船上,似是还是在乾州的时候,那时候的阮奕偷偷亲了她。
眼下,甲板上,江风拂面,赵锦诺莞尔笑笑。
阮奕同袁开阳一处。
袁开阳低声道,“朔城,慈州,滨城,被一条曲江隔开,苍月,长风,南顺各自以此为边界,倒是这条曲江是模糊地界……”
阮奕眉头微微拢了拢,想起前世的时候,他取了长风南部十二城和南顺北部六城,将这条曲江变成了内江……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啦,今天得治治懒病,,,
第110章 野史
曲江在苍月被称为曲江, 在南顺被称为沱江,在长风被称为滨江,江面宽阔, 一望无垠, 让苍月,长风和南顺成为一衣带水的邻邦。
赵锦诺站在江船的三层甲板处,凭栏远眺。江风有些大,吹起没被束起的青丝凌乱拂面, 她伸手绾过耳发。
南顺地处偏南,冬日里本就比苍月京中暖和上不少,再加上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 也不冷。
过往在新沂的时候,她就时常往南顺去,这条水路再熟悉不过。
只是这次,是同阮奕一处。
赵锦诺笑笑,瞥目望去。
阮奕正同袁开阳在船头说着话,神色轻松, 一袭暗黄色的官袍, 丰神俊朗, 谈笑之间, 气华高然, 似有荣华万千。
许是察觉到赵锦诺这处目光, 他余光瞥过。
赵锦诺正好收回目光,不让他看见。
他笑笑,唇角勾了勾,继续同袁开阳一道说着话。
一行大约有四艘江船,整齐得在江面行驶着。
周围跟着四五艘朔城驻军派出的护卫船只, 他们这艘江船便在队伍的中间位置,除非遇见几十年难遇的暴风骤雨,都很安稳。
朔城到慈州要走三天水路,今日是第二日,明日黄昏前后便能抵达慈州。
赵锦诺见鸿胪寺主事王大人也上前,应是有事寻阮奕,那阮奕这里一时半刻都还会在甲板上,赵锦诺也站了些时候,转身折回船舱。
阮奕看了眼她,眸间淡淡笑意,没有多问。
官船上安全,又无旁人,他不用担心她安全。
赵锦诺想起当去看看卢风大人了。
卢风是此行的后勤官,早前从未出使过南顺,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江船,不知道自己晕船,结果刚上船一个时辰就吐得天昏地暗,而后这两日几乎都是在船舱里趴着过去的。
“卢风大人。”赵锦诺敲门。
“进。”卢风的精神似是比早前好了不少。
赵锦诺捧了果盘来,眼下,卢风还是趴床榻上,没有坐起来,但明显脸色不似昨日那般惨白。
赵锦诺上前,“卢风大人,我给你带了些水果来。”
卢风奈何叹道,“阿玉小哥,还是你照顾我。”
赵锦诺笑道,“这一路不都是卢风大人在照顾我吗?应当的。”
卢风也跟着笑了笑。
卢风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六上下,也是年前才入得鸿胪寺做王主事下面的副手,官职不大,琐事颇多。
卢风这一路对她多有照顾,除了她是阮奕身边的小厮的缘故,还因为阿玉虽是阮少卿身边的贴身小厮,但事儿少,人好,又无架子,也好变通,再加上看起来个头娇小,似是年纪又不大,所以卢风平日里对她的照顾便也多些。
礼尚往来,赵锦诺也拿了特制的晕船药给他。
虽然随行的太医也备了晕船药,但赵锦诺的晕船药还是早前谭悦给的,她怕阮奕晕船,一直都带着,但阮奕没有晕船,卢风却晕船,所以赵锦诺便将药给了卢风。
谭悦的药,自然同太医院给鸿胪寺的官员备的不同。卢风也是服了赵锦诺给的药,才觉晕船晕得稍微好受了些。
只是一整日都趴在船舱内,其实无聊,又不能看书,怕好容易好些又晕船了去,所以卢风同赵锦诺说了好一阵子话,等卢风差不多又犯困了,赵锦诺才起身回了船舱中。
船舱中点了碳暖,很暖和。
赵锦诺取下披风,挂在一侧的衣架上。
案几上,放着昨夜阮奕未看完的书。
赵锦诺早前一直觉得阮奕自好了之后,多油嘴滑舌,但直至这一路出使同行,才见阮奕是个极喜欢看书的人,政史经纶,各国列传和风土人情,他看得都不少,其中还有不少晦涩难懂的书籍,她翻了两页都翻不下去,但阮奕可以忍着枯燥看完。
自十月二十日离京,到眼下将近腊月中旬,阮奕看过的书她似是都数不过来。
她看书看得极慢。
但阮奕就是看书看得极快那一类人。
但他看得快,却尤其专注,也不喜欢被人打扰,有时她都睡了,阮奕还在独自伏案。有时候赵锦诺都恍然觉得,阮奕身上有着这个年纪不当有的老成持重。
她闲来无事,正好坐在案几前,看他昨夜没有翻完的这本。
是,南顺野史?
赵锦诺忍俊,稗官野史大都是民间看的趣闻,哪有出行的主使官会看野史的……
赵锦诺又翻了翻案几上的书册,似是在江船上的这两日,阮奕看了不少南顺国中的人文历史和风土人情,有正史,也有野史。
眼下这本就是野史。
赵锦诺随意翻开他用书签标出的几页,其中一页说的是南顺朝帝。
赵锦诺对南顺朝帝没有多少印象,感觉南顺的皇室似是离她很远,其实苍月的皇室离她应当也远,她也不知为何在月牙湖一趟,似是在帝后跟前都露了脸,还得了帝后赐婚,这段经历若是放在几月前同她说起,她许是都不会信。
言归正传,重新回到这本野史上,说的正是朝帝。
野史上真假难辨,但一般都敢讲。
朝帝并未是先帝的儿子,而是先帝的弟弟。
先帝临终前,传位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按照野史的说法,朝帝的皇位来路不正。
朝帝登基之时,尚有不少朝中老臣反对,觉得应是早前的太子即位。
但太子的生母在后宫病逝,太子的生母一家因谋逆的罪名被诛杀,太子只是个空壳,即便有老臣的支持,也扶不起来。久而久之,朝帝在朝中的地位越渐稳固,再加上查办了不少巨贪,又兴修水利抵御了洪峰,在朝中和百姓心中的威信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