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赵锦诺一人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尤其喜欢老师和师娘这里人多的时候,热热闹闹,似是连吃饭都更有味道。
而她又是最小的,所有人都很照顾她,所以她也喜欢同老师,师娘和同门的师兄一起。
今日,阮奕就坐在她身侧。
众人除了敬老师的生辰酒,便是同阮奕说话喝酒。
阮奕说话温和,却不又呆板,不时风趣幽默,同他一处说话,大有神来一句的念头,这一顿饭吃了个半时辰,也喝了个半时辰的酒。
虽是明大家的生辰,但明大家的身体不能这么喝,多由丹州代劳,所以众人的炮火便都集中在了阮奕这里。
阮奕也不恼,都一一回应。
酒过三巡,头一个喝倒的是丹州。
临倒前,还在敬阮奕的酒,“你可要对我们锦诺好一些啊,我连宅子都替她置好了,大家并排住……”
赵锦诺赶紧端起酒杯塞进他嘴里。
这回总算彻底消停了。
因为喝晕了。
赵锦诺心中唏嘘。
桌上都笑不可抑。
丹州喝倒,酒席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谭悦今日不怎么舒服,咳嗽得凶得时候都在苑外站了许久,眼下见丹州醉倒,也知晓丹州的酒量,便同明大家和师娘说,“我先扶丹州去休息吧,今晚应当都醒不来……”
师娘应好。
刘师兄也起身,怕谭悦一人扶不动,两人一道扶了丹州去。
葛琼一直没闲着,隔三差五便来添菜,到后面差不多都吃不动了,都在喝酒,葛琼又备了不少下酒的小菜。
赵锦诺不时瞥向阮奕。
奇了,这人今日的酒量似是同往常不一样……
难不成,这酒量也能伸缩的?
赵锦诺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似是来者不拒,赵锦诺眼睛都直了。等齐师兄再举杯的时候,赵锦诺忽然伸手,“齐师兄,你今日已经喝很多了。”
见赵锦诺一脸护犊子表情,齐师兄“噗嗤”笑开,“是你怕阮奕喝多了吧。”
赵锦诺瞪他。
阮奕笑笑,伸手揽她,大方道,“这一杯,我敬齐师兄。”
齐师兄开怀大笑,“敞亮敞亮!”
赵锦诺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成了不敞亮的那个……
等到丹州离开后不久,师娘也扶了明大家起身。
明大家平日里不会这么晚休息,只是今天见了这满满一屋子的人确实高兴。
明大家和师娘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
“你们继续,不必管我和先生。”师娘知晓他们师兄弟难得聚在一处。
众人都倒好。
晚些时候,谭悦和刘师兄将丹州安顿好了之后,折回偏厅中,见老师和师娘都离席了。
刘师兄和谭悦回来,众人的注意力似是转转移到了这两人身上。
谭悦平日里不饮酒,今日这样的场合不沾酒不合时宜,所便都唇间微微沾了沾。
期间齐师兄喝多了,嘴有些没有把门,开始叹道,“我之前还以为丹州或是谭悦会同锦诺一处呢,他们三人惯来玩得到一处去,没想到,锦诺都嫁人了,还不是丹州和谭悦……”
阮奕还在,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了。
丹州不在席间尚且还好,谭悦眸间微微滞了滞。
酒桌上一时冷场,刘师兄赶紧扯出齐师兄,谁不知晓他们三人要好,也知晓谭悦喜欢锦诺,但这事儿怎么好在这里提起。
齐师兄似是也觉得说错了话,正一脸尴笑。
谭悦却道,“锦诺那性子,也只有阮奕受得了,我和丹州都不敢恭维,谁不怕她?”
谭悦言罢,桌上都会心哄笑成一团,算是解了方才的尴尬之处。
赵锦诺恼火,“谭悦!”
谭悦却端起酒杯,敬向阮奕,“阮奕,我敬你,祝你们白头偕老。”
阮奕唇角勾了勾,两人一饮而尽。
谭悦身旁的刘师兄叹道,“谭悦,你悠着点。”
今日本就见他脸色不好,方才还在一直咳嗽。
谭悦笑道,“我和丹州从小就与锦诺要好,这一杯,一半是我敬阮奕的,一办是替丹州敬的,一杯才够。”
他看了看赵锦诺,将丹州带上,阮奕才不会多想。
齐师兄带头起哄,“有道理,有道理!你们三个从小就要好,也能玩到一处去,你同丹州还是穿一条裤子的,代丹州一起敬也是应当哈。”
阮奕却之不恭。
赵锦诺看了看他,淡淡垂眸。
……
许是众人真久未凑在一处,一直喝到了夜深时候才相继散去。
阮奕虽未喝倒,但桌上这么多人都在轮番敬他的酒,他就是酒量再好,也架不住如此招呼。阮奕身上的酒意是有些浓,他这样也回不了驿馆,便是回去,也极容易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出了偏厅,谭悦朝阮奕道,“你先在明府歇一晚,我明早安排人送你回驿馆去,我会让人先去驿馆照应着,迟一些不会被人发现。”
“也好。”阮奕言简意赅。
只是言简意赅里也明显带了醉意。
赵锦诺这才扶了阮奕往屋中去,谭悦在屋檐的微光下看了许久,直至赵锦诺扶着阮奕消失在长廊转角处,才微微低眉,呵气成雾。
葛琼正好收拾完屋中,见他还在苑中,上前问道,“今晚留府中吗?”
谭悦摇头,淡声道,”不了。”
……
厢房内,赵锦诺直接搀着阮奕躺下。
今晚喝这么多,连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沐浴是沐浴不了的,赵锦诺只得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明明酒量就不好,还喝这么多做什么?”
阮奕松了松衣领,眼中些许绮丽看着她,“在你老师,师娘和师兄面前,怎么能认怂?”
赵锦诺好笑,“现在不怂?”
话音刚落,阮奕伸手揽她到床榻上,翻身压上。
赵锦诺险些惊呼。
他伸手在食指间,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暧昧道,“还怂吗?”
赵锦诺涨红了脸。
阮奕轻声道,“阿玉,大白兔想你了,想多同你待些时候……喝多了就不必想着回去的事。”
赵锦诺微顿,“所以,你一直在喝酒?”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醉眼看她,“老师,师母和师兄都待你很好。”
赵锦诺叹道,“是啊,虽然我娘亲不在,爹不亲,祖母不疼,但我有老师,师娘,一帮子师兄,还有媛姨和长翼叔叔……”
她伸手揽上他后颈,继续笑道,“其实上天待我不薄,我亦算得上富足,因为,我还有你呀!”
他眸间微滞,酒意里,她每一句都似落在他心底的繁花似锦……
她伸手,指尖温柔抚上她脸颊, “是吗,大白兔?”
他微微低眸,低沉的音色里些许沙哑,“阿玉,你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啦,二更晚上啦
第122章 病重
小别胜新婚, 古人诚不欺我……
阮奕坐在马车上,单手撑着下颚,嘴角还噙着笑意。
一别十余日未见, 想念近乎无处遁形, 但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又要分开。
今日是年关,朝帝晌午在宫中设宴款待南顺使臣,他晚些时候就要入宫。
但等晌午的宫宴结束, 晚些他从宫中出来,还会到明府陪她一道守岁,阮奕又觉心中忽得有了期盼, 唇畔的笑意便更浓上了几分。
他在南顺还要再呆上十余日,自然不可能日日都见到她。
他亦心中清楚。
她在南顺京中也有她自己想见的人,要做的事,她有她自己的安排,也不会日日都将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他们二人在一处,谁都不是谁的附庸。
亦相互尊重。
他竟有些盼着早些回苍月了, 如此, 他才可以同他的阿玉姐姐在一处……
嗯, 还有砖砖。
阮奕轻笑出声。
似是见她一面, 心情便骤然愉悦许多, 连早前朝帝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都短暂抛诸脑后。他在南顺的行事并非没有风险, 越是如此,他才越要谨慎小心。
阮奕深吸一口气,马车中,不敢撩起帘栊,怕暴露身份。
今日已是年关, 南顺地处偏南,整个冬日几乎都不会下雪,他自幼在苍月京中,习惯是瑞雪兆丰年,他有些想念家中的父亲,母亲,大哥,还有大哥与彤容的婚事……
母亲去过云州便会知晓姨母在病中,母亲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因为姨父过世,大哥和彤容的婚事已经推迟过三年,母亲和姨母心中都有数。
只是姨母尚在病中,没有精力操办婚事,也不便提起。
但这些事,反倒母亲好提。
阮奕想,应当等不到他与阿玉回京,大哥与彤容就应当完婚了……
马车回驿馆的一路上,都有人家在鸣鞭,南顺国中在年关有习俗,从卯时起,每时辰都要在家中放鞭驱赶邪祟,祈祷明年家中诸事兴旺。
阮奕是卯时不到从明府出来的,这一路正好赶上卯时的放鞭声。思绪间,马车缓缓在驿馆不远的街口停下,阮奕撩起帘栊,跟在冯涛身后回了驿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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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内,虽然众人昨日都喝多,但今日是年关,南顺卯时的第一道鸣鞭同年夜饭前的鸣鞭一样重要,故而再困,众人也都起身了。
卯时前,都着了年关时候的喜庆衣裳,聚在明府大门口,等着鸣鞭。
丹州是明大家的师娘的养子,卯时明府大门口的爆竹由丹州来点,
众人一面打趣丹州,一面见丹州听从葛琼手中接过火星子,师娘又叮嘱了声“小心”。丹州大大咧咧道了声无事,放心吧,但赵锦诺总觉丹州一幅不怎么稳妥的样子,睡眼惺忪里,又掩袖打了哈欠。
她实在是……有些困……
好在丹州虽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还是顺利点燃了鞭炮,点燃之后,迅速捂着耳朵跑开,身后的鞭炮声果真一声接着一声,吓得丹州有些狼狈,众人在鞭炮声中都忍不住笑开。
赵锦诺也跟着笑起来。
似是随着这声鞭炮声响起,似是整个城中的鞭炮声都在陆续响起,赵锦诺捂了捂身上的披风,忽然觉得年关的味道似是浓郁了许多。
等卯时鞭炮声结束,众人重新回偏厅中用早饭。
早饭还是同昨日一样,人又多,又吵闹,吃得也多,忙坏了师娘和葛琼。
但昨日早饭是赵锦诺和丹州在帮衬,今日齐师兄和刘师兄主动请缨,师娘也不拦着他二人。丹州在一旁带头起哄,让齐师兄去端早饭,会不会大家都没得吃啊!
周遭一顿哄笑。
赵锦诺也跟着笑开,早前的睡意也似是在一点点退去。
等齐师兄端进来的包子果真一看便觉得少了好几个,众人大力声讨时,赵锦诺忍不住捧腹,仅有的睡意也在捧腹大笑中消失殆尽。
最后还是赵锦诺和丹州两人去帮忙端的早饭,一时间,他们二人成为了诚实可靠,勤快友善的代言人。
早饭一过,清晨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今日是年关,辞旧迎新的一日。
葛琼又帮众人分了工,象征性打扫打扫各处苑子,图个吉利。
赵锦诺同齐师兄分道一处。
齐师兄是仅次于丹州的健谈之人,赵锦诺同他一道打算不会无趣,也会时常逗笑。
齐师兄如今已经很少作画了。
齐师兄家中是经商的人家,父亲过世后,家中的担子落在他肩上,便大都时候都在为经营的事情奔波,其实少有这等闲暇时候。
赵锦诺同他说了许多话。
临末的时候,齐师兄眉头微微皱了皱,叹道,“阮奕,诶,锦诺,这名字听起来似是有些熟悉呀……好像最近在哪里听到过?”
国中大街小巷都在说苍月的使臣,应当也有人提及过阮奕的名字,只是少有。
赵锦诺心中唏嘘,三言两语掩盖了过去,又拉着齐师兄去打扫别的地方。
齐师兄果真只是忽然涌上的念头,等换了一处地方打扫,又全然将“阮奕”二字在何处听过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于是,整个年关的上午,赵锦诺同齐师兄一道打扫了两处苑子,又回苑中的暖亭内,提笔给媛姨写信。
周遭都是别处的鸣鞭声,赵锦诺安静在暖亭中写字。她似是有许多话想对媛姨说,不容易杂糅在一处,若要一一尽数,似是洋洋洒洒大十几页也不会够,于是捡了重要的说,又觉得怎么都说不完,一页纸翻过一页纸,嘴角都是笑意,笔下的字迹也停过……
另一处,阮奕入宫。
大监亲自陪同着,说了不少年关时吉利的话。
阮奕礼尚往来。
宫中随处可见的宫人都在问候,亦有南顺国中的鸿胪寺官员今日在宫中迎候招呼。今日是年关,苍月的使臣皆在南顺京中,朝帝今日邀请入宫,尽地主之谊的意思合乎礼仪,晌午宫宴之后,苍月的使臣便会出宫,会有驿馆和鸿胪寺的人单独招呼。
朝帝喜欢对弈。
年关当日邀请了两位大国手在御花园中搭建的礼台上对弈。
朝帝看得认真,亦有兴致。
见阮奕上前,热忱招呼,“阮奕,来朕这边坐。”
阮奕上前。
朝帝待阮奕亲厚,王主事等鸿胪寺官员都是听说,眼下才是耳闻目睹。
“阮少卿可喜欢对弈?”朝帝饶有兴致。
阮奕应道,“会看,但不精通,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朝帝笑,“阮少卿谦虚了,稍后,同朕对弈一局”
阮奕笑了笑,“是。”
遂同朝帝一道看对弈,也看不出旁的神色。
袁开阳的位置在阮奕隔后排,听到朝帝同阮奕眉头也略微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