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温柔像是三月春风的男子,一想到他可能在原书里只有陵墓在那里,江落就觉得酸涩遗憾极了。
她在这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秦云息已经和江蔺裴昭二人说起话来了。
他态度谦和温润,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姿态,裴昭对他心怀感谢,再加上一个人精一样的江蔺,三人说得反而很是热络。
老太妃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却依旧心思清明,她亲自下了帖子给江家兄妹二人,自然也知道他们两个是在守孝的,便也没让他们去前面的院子里,只挽留道:“你们就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吃口斋饭吧,人老了就希望人多一点,才热闹。”
秦云息和裴昭二人也顺势道:“那我也在您这里讨口饭吃,您别嫌弃。”
老太妃笑得露出了牙,连声道:“那感情好,你们长得俊,我看着也有胃口。”
一时间,屋里子暖融融的,笑声阵阵,乘着风从轩窗传出去,在丹桂清香里又渐渐消弭。
秦云息三人谈得兴起,又正好说起了一本棋谱,江蔺惋惜:“只可惜我只听过这名声,却从来没看过。”
秦云息温润道:“我正好看过,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江蔺惊喜:“好啊。”
遂兴致勃勃的二人后面缀着一个跟屁虫裴昭,一起走了出去,外面的花厅此时凉风习习,飘来桂子香气,摆着棋谱,黑白两色棋子的较量很是势均力敌。
江落眨巴着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突然丢了下来。
好在老太妃是个好说话的,问得江落常年住在荆州城,说说笑笑问起了那里的风俗习惯,江落是个有了话题就不怕没话说的人,捡着一些有趣的或和京城习俗迥异的事情,和老太妃说起,逗得她哈哈大笑。
而前院衣香鬓影,穿着打扮精致逼人的闺秀们,却在踏进这别院的时候,就展开了无声的厮杀。
荣家三姐妹走在一起,很快一边就有各自相熟的小伙伴们走上来和她们打招呼,三个人也就渐渐在人群里散开了。
荣初缨和她的表姐赵琢走到一边,恰好与来寻她们的另外一个好友浔阳县主秦元意撞上。
赵琢低声问:“听说这次的桂花宴特意给你们家来的表兄妹下了帖子,他们人呢?”
荣初缨笑着回答:“一进门就被老太妃喊去了。”跟着又嗔怪,“表姐,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你一来都不和我寒暄寒暄,直接问别人是什么意思?”
赵琢蹙眉,压低声音:“还不是外面的风声不太对,都在传着说江家兄妹是使了什么龌龊手法才能过来的呢。”
秦云意也点头:“对,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起你们荣府,我当时还不知道,现在一听琢儿说的,我就反应过来了。”
荣初缨皱眉,很快又舒展回去:“你们想多了,我这表兄表妹二人,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人,他们心中聪明着呢,至于那些龌龊手段,更不可能了。”
“那就好。”赵琢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我就怕他们是那种没见识的人,堕了荣家的声誉。”
荣初缨笑道:“荣家的声誉,和江家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边说边往对面聊得火热的那群人看去。
赵琢二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围在人群里的荣初瑾姐妹二人,顿时明白了荣初缨的意思,摇头笑,又把话题引开了。
可是荣初瑾姐妹那边,却正在不遗余力地往江落头上泼脏水。
“瑾儿,你们家的那个拿了请柬的表妹呢?”一来就有人不怀好意地询问。
荣初瑜撇撇嘴:“人家本事可大了,一来就被老太妃给请走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震惊了。
老太妃可是避世多年吃斋念佛,等闲不出来见人的,这次怎么又亲自发了帖子还亲自派人去接这二人?
“你们这表妹本事可真大,我听传言还不信呢,这次可真是啪啪打我脸,由不得我不信。”其中一人嗤笑。
其他人也是一脸鄙夷。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新来京城的兄妹,能拿到这样的帖子肯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法子,指不定是什么龌龊手段见不得人,搞不好为了攀龙附凤爬上了什么大人物的床呢。
荣初瑾很清楚知道和她玩得好的同伴心里的想法,却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顺势又给上面浇了热油,让这怒火燃得更厉害一点,最好就这么让江名声彻底毁了才好。
果然有人率先义愤填膺站了出来。
当今王妃的堂妹孟三小姐白净的脸上满是鄙夷:“我想着竟然与那等不堪的人站在一起就觉得恶心极了,这事我一定要去和我大姐姐说道说道,老太妃慈爱,可是也不能失了规矩体统,这样的粗鄙人物,哪里配来桂花宴上?”说罢气势汹汹带着丫鬟走了。
荣初瑾姐妹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中不加掩饰的笑。
第16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川北王妃孟氏正在和赴宴的年轻妇人们闲聊,听到身边心腹丫鬟传来的三堂妹求见的消息,她脸上挂着客气的笑,道:“让她进来吧。”
孟三小姐气势汹汹进了亭子里,先是和在座的夫人们行礼,然后在王妃身边的矮凳上坐下,问道:“大姐姐,你听到了外面的那些传言吗?江家的小姐到底是使了什么下作法子才能攀得老太妃的高枝的?”
孟王妃被她这话吓得一惊,当即瞪着她道:“三妹,慎言。这等污俗不堪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说罢又歉意地朝着一旁的妇人看了一眼。
其余人懂了她眼神中的话,纷纷告辞,只是也挡不住好奇,一个个没有走远,只在亭子周围盘桓想听点墙角。
孟王妃见亭中人散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腹丫鬟,松了口气,结果一看到堂妹那张忿忿不平的脸时,有些怒火实在忍不住爆发出来。
果然是被养废了的蠢货,简直丢了孟家的颜面。
“说吧,是谁撺掇的你过来找我讨个说法的?”孟王妃心累,扶额淡淡说道。
孟三小姐仍是一副路见不平的模样,振振有词:“我这是为你好,这桂花宴上上下下你操劳了多久,如今混进来这样不堪的人物,传出去谁还记得你打理这次宴会的功劳?”
孟王妃心中嗤笑,因为避着人说话无所顾忌,便很不留情面:“你算什么人,我的事情还要你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实话告诉你吧,江小姐是太妃亲自写的帖子相邀,我看着她写的,还是我派人送的,我比你知道的多。”
孟三小姐脸庞煞白,却仍是忍不住控诉:“所以江家那贱人到底搭上了谁的床,您也是知道的了?”
孟王妃一脸呆滞,她不太明白怎么突然说起了爬床的事情,虽然这些在出嫁前孟家一团乱的环境下,她都知道,可是这与老太妃请来的江家公子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孟王妃的表情落在孟三小姐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咬唇恨然:“还是说江家贱人就是你给王爷挑选的贵妾,指望着让她博得太妃喜爱,好生个孩子方便你去子留母?”
这又是什么鬼话?
孟王妃发现自己是真的听不懂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堂妹在说些什么了。
孟三小姐却继续说道:“我懂了,你就是宁愿去找个外人,也信不过我们这些同样姓孟的。”
一头雾水的孟王妃听到这句话,猛然皱起了眉头,阴测测道:“怎么了,你难不成是想进这川北王府?”
“谁不想进来!”孟三小姐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却被一道狠戾的视线注视着,在孟王妃毫不掩饰的恶心恨意下,她脸色发白,心里发颤,但还是努力说道:“家里的姐妹谁不想进来?大姐你嫁进来三年没有生育子嗣,与其去找外姓人,还不如在我们姐妹里找一个,都流着孟家的血脉,日后也亲近。”
孟王妃是真真切切被气笑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一片狼藉的家里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心思,说句不好听的,就指望着自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她心里疲惫极了,挥挥手道:“你给我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孟三小姐气得跳脚,一手挥开石桌上摆放的茶具,瓷器砸到地上,细碎的瓷片四溅:“所以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好是吧?”
孟王妃淡淡道:“你们是想我早日死了才好。”说罢只转过头表示出抗拒见她的样子。
孟三小姐咬唇意欲再闹,亭子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人。
高大俊朗的男子掀开亭子四围挂着的帷幔,缓缓走进来。
孟三小姐看着他,脸上不由自主泛上绯红羞涩,然而这种少女情怀,却在来人冷冰冰的话语里化为齑粉:“来人,把她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孟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被两个长得结实极了的嬷嬷捂住了嘴巴带了出去。
川北王走到王妃身边,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王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被自己的堂妹一席话引出的怒火就这么烟消云散,她握住了川北王的手,十指相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道:“那位江姑娘,可能要我们放出话去,不然小姑娘的名声在外面就毁了。”
川北王眼里只有王妃的身影,只意思意思哼哼道:“你看着办就好。”
王妃心里甜蜜,捏了捏川北王的手指尖尖:“那我们就去母妃那里一趟,也好去和她说一声,然后把江姑娘带出来,待会儿开席的时候说一句,外面就没人敢说江家兄妹的坏话了。”
川北王自是没有不应的,就是王妃总是在说别人,他心里不舒服,好在没一会儿孟氏就发现了他又一副吃醋的委屈模样,她像是给一只大狗顺毛一样哄着他道:“我不是想着江家兄妹救过裴公子,裴公子的娘又救过你,四舍五入就是江家兄妹就过你了,不然我才不必做这些让人生厌的事情呢。”
川北王很快就被哄得从喉咙里逸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音,真像只大犬一样,孟王妃心里的阴翳很快在这样的夫君面前散去,她牵着他的手,二人踱步往老太妃住的后面正院走去。
川北王夫妇二人联袂而来,倒是把老太妃吓了一跳,着急问道:“怎么了,你们不在外面招呼宾客,怎么来了我这里?”
川北王妃坐到老太妃身边,招手让江落起来,才笑着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有人在说江家妹妹得了您的请帖过来,一个个都在多嘴多舌没安好心,我就想着从您这里把江家妹妹借走,领着到外面好好洗清了这污名,也省得平白名声受损。”
老太妃眉眼一厉,眼中闪过精光:“我倒是忘了,那群长舌妇只会喋喋不休。这样吧,我亲自领着江家丫头去外面走上一遭,怎么说都是我突然下了帖子才让你受了委屈。”
后面一句是对一旁站着的江落说的。
江落脸上带着笑,哪怕是刚刚听到王妃所说的也面色沉静,不由得让孟氏多看了几眼。
接着她就听到小姑娘不急不缓的声音:“这些名声都是外面人随意的编排猜测,当不得真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太妃亲自出面?”
太妃握着江落的手拍了拍,笑道:“你这小丫头的性格,我喜欢,只是凭什么她们说了,你就要应了呢?你啊,就该待会儿出去好好吓一吓她们,看还敢不敢再说你的坏话了。”
江落无奈地低头笑了。
太妃便跟孟氏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待着江丫头出去,好好抖一抖威风,别让她们编排到了我们王府的头上来。”
孟氏笑着点头答应,心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编排到王府的头上,看她怎么好好折腾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秦云息:就,我还没牵手手呢,你们这么虐狗真的不道德!
修了一下加了几百字,可以再看一看,啾
第17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江落半是无奈地跟在川北王夫妇后面,看着前面两人黏黏糊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感情好的样子,心里一梗。
桂花宴对外说的名头是别院里到了时节桂花开得极好,想邀人来一同观赏,可是说到底也还是个半相亲性质的宴会,请的大多都是未婚男女,分席而坐,公子哥们在谈诗论道,小姐们赏花鸣琴,各有雅致。
而人多了,自然就有比拼,都想挣得前列,说出去也都算是当代的佼佼者,议亲时的底气也足了。
闺秀们现在聚在临云阁里,宽敞明亮的花厅大敞,推开窗户便看到潺潺溪流绕阁而过,清雅素净的桂花香气也扑面而来。
她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小女儿的心事,不时抬头往外看去,临云阁地势偏高,一眼就能看到在水流对面绿茵下席地而坐高谈论阔的少年郎们。
荣初缨和赵琢秦云意则是一起坐在边角处聊天。
刚巧话音落了,就听到一门心思往外看的少女们逸出一阵欢呼,赵琢也忍不住好奇往外看去,笑道:“让我看看是谁家公子赢了这一轮?”
果不其然,对面的公子正在比试投壶,这一轮胜的是一个戴玉冠着绯衣,穿着华丽看着尊贵的少年。
赵琢看了几眼回过头说:“这怕是哪家王世子,我从来没在京中见过这号人物。”
闻言,秦元意好奇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唐王伯的世子。”
话音未落,空气一下子安静了,刚刚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秦元意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顺着别人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王妃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走进来了。
那女子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雅静的杏白色衣裳,头上带着不出众的首饰,可是看起来却像是柔和的二月里一树一树盛开的梨花一般见之难忘,尤其是一双灵活而又恬淡的眼睛,清澈干净,鲜活如林间小鹿。
荣初缨转过头按住了愣神的赵琢和秦元意的手,心中闷笑,介绍道:“那就是我家新来的表妹,闺名江落。”
与此同时,王妃也介绍道:“这是太妃请过来的客人江家小姐,我好不容易才从太妃那里请过来的,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拂一二。”
在座的小姐们不管心里想着的是什么,面上都挂着和善的笑连连称是。
——如果有人能把眼里不加掩饰的恨意遮掩下去的话,可能她就真的信了。
江落在心里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