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走到窗前,对苏修齐道:“哥哥,今晚就辛苦你陪着爹娘他们了,放心,咱们一家人会没事的!”
苏修齐点点头,“家里有我,你一切小心!”
苏家人望着苏晚玉和高远等人离开的身影,再看看留下来看守他们的几个侍卫,顿时满面愁容。
今晚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苏晚玉路过苏小姑家时,见院子里火光明亮,同样被王府侍卫围住,侍卫的呵斥声和孩子的哭叫声交叠在一起。
想来但凡是今日在苏家吃饭的人,都被列为怀疑对象了。
她顿时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高远。
“高侍卫,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你们这样是扰民,怀疑可以,还请注意分寸,若是我的家人有什么损伤,事后又证明王爷中毒的事与我的家人无关,你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高远猛然记起那日苏晚玉轻松毒倒十几个侍卫的壮举,立刻冷着脸吩咐下去,让人撤出苏家和郑家,只在院外把守,以防有人畏罪潜逃。
一行人到了庄子上,福寿看见高远领着苏晚玉进来,忧愁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去请苏姑娘了。苏姑娘,您这边请,王爷和诸葛先生都在里面……”
苏晚玉觑了高远一眼,轻哼道:“我可不是高大人请来的,是高大人带人把我家给围了,说我们在饭菜里下毒,企图谋害王爷,要把我家的人都抓起来,为了证明清白,我可不得走这一趟!”
高远见苏晚玉对他的称呼从“高侍卫”变成了“高大人”,听起来是更恭敬了,实则态度疏离,可见是真的恼了他。
福寿面露惊讶,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捶了高远一拳。
“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苏姑娘是什么人,圣上亲封的庆筠乡君,医圣的关门弟子,先前还救了王爷一命,她会下毒害王爷吗?还有苏家郑家那些人,咱们早就调查了底细,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他们有那个胆子给王爷下毒吗?你竟然还带人去苏家抓人,你怎么就不动动你那脑子?”
福寿气的真想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高远这时已经明白是自己想岔了,小声嗫嚅道:“我这不是见王爷中毒了,一时着急,就怀疑到苏家的饭菜上了……”
“你呀……”福寿抬手虚指了指他。
“是我脑子不清楚,又一时冲动,我这就把人都撤回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苏晚玉已经抬脚进了内室。
“师父,王爷的毒是怎么一回事?”苏晚玉询问道。
诸葛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招手道:“你来诊诊王爷的脉象。”
苏晚玉依言上前,搭腕诊脉。
片刻后,她手指微颤,眼底露出惊愕之色。
“师父,这毒和王爷之前中的一样。”
诸葛隐点点头,“为师的诊断也是这样。”
“我先前明明已经为王爷解了毒,他体内怎么会又出现这种毒?莫非是有人再次下毒?”苏晚玉看向诸葛隐,“师父,你可知道王爷先前体内的毒是怎么来的?”
“王爷是胎毒,一出生就有了,为师这些年一直想法子为他医治,却始终没法彻底清除,便只能用针灸之法及药物为他压制毒性。”
“胎毒。”苏晚玉眉头拧成一团,“我听闻当年叛军勾结外族,下毒谋害陛下,长公主不慎饮了陛下的那杯毒酒,生下王爷后毒发身亡。这种毒师父都束手无策,可见并不寻常,或许只有那些叛军的手里才有,莫非是那些叛军对王爷再次下手?”
诸葛隐摇头,“当年的叛军早已伏诛,况且王爷虽身份尊贵,却也只是个闲散郡王,费心对他下手有什么用?图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叛军伏诛,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若是他们暗恨长公主当年坏了他们的计划,想要报复在王爷身上呢?或许那人就藏在王爷身边,这样才能轻易得手。”苏晚玉分析道。
“若真是如此,那王爷身边的人就要好好筛查一遍,务必尽快将那人揪出来才好。”
苏晚玉挠了挠头,“师父,怎么查?”
“只靠我们两个当然不行,交给福寿和高远去查吧,他们肯定能查出来的。”
诸葛隐说完,刚想开口唤福寿进来,苏晚玉突然阻止了他,“师父,他们俩信得过吗?”
若论亲近,福寿和高远,一个是贴身内侍,一个是贴身侍卫,再没有人比他们俩更容易接近傅遐了,也最容易对傅遐下手。
“放心,他们俩是太后给王爷挑的人,绝对忠心。”诸葛隐明白苏晚玉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在这给王爷解毒,我出去和他们俩说。”
说完,诸葛隐起身往外走。
转身后,他神情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可是犹豫片刻后,终是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
诸葛隐出去后叫来福寿和高远两人,低声把王爷所中的毒,以及他和苏晚玉的推测说了一遍。
二人闻言大惊,王爷身边竟有奸细,若是不把这人揪出来,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次对王爷下手的。
“先生放心,老奴亲自查问,就算是一个一个的审,也非把那人揪出来不可!”福寿咬牙切齿道。
高远在一旁附和点头。
得知王爷中的毒和以前一模一样,苏郑两家人的嫌疑顿时彻底解除了。
高远想到自己先前的鲁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晚玉喂傅遐吃下解毒丸,确认他体内的毒解了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起身出门,想通知大家一声,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守在那里的高远。
高远一见到苏晚玉,立刻拱手行礼,郑重其事地道歉,“苏姑娘,先前是我错了,冤枉了好人,还惊扰了苏姑娘的家人,人我已经让他们都撤回来了,高某任打任罚,只求姑娘原谅,不要与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苏晚玉虽然生气,但是见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气顿时消了一半。
“真的任打任罚?”
高远立刻点点头。
“先给我的家人赔礼道歉吧,我姑姑家的表弟,可是被你的人吓的哇哇大哭,这一条不过分吧?”苏晚玉挑眉道。
“是我们做错了事,赔礼道歉是应该的。”高远痛快应下。
苏晚玉见他这般痛快,顿时双手环胸,提出了第二条要求。
“我的药房里还有两袋药材没有切,罚你帮我切完那两袋药材,算是你今日对我不敬的惩罚!”
苏晚玉这会儿记起自己可是有乡君封号的人。
高远神情错愕,“就切两袋药材?”
“好好切,切不好本乡君可是要发火的!”苏晚玉轻笑,小惩大诫,就此翻过这一篇。
“对了,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你去把我师父找过来。”
苏晚玉话音刚落,诸葛隐便回来了。
三人一同进了房间,诸葛隐重新为傅遐诊了脉。
“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今晚好好派人守着,明日清晨我们再过来看看。”
诸葛隐说到“守着”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三人对这样做的原因都心知肚明。
“诸葛先生放心,今晚我和福公公轮流值夜,绝不让其他人靠近王爷半步!”
苏晚玉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歇息了,明日清早我再过来。”
高远立刻道:“天色已晚,苏姑娘不如在庄子上歇息吧,福公公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客房,苏家那边我也派人去打过招呼了。”
苏晚玉见夜色已深,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就算点着火把照亮的范围也有限,她也并不是很想黑布隆冬的走夜路回去。
既然庄子上有客房,高远又和她家里打过招呼了,那就索性借宿一晚,等明日清晨确认过王爷无碍了以后,她再回去。
待苏晚玉同意后,高远便唤了个丫环过来,领着苏晚玉去了客房。
苏晚玉和诸葛隐各自回了房间休息,福公公去筛查审问庄子上所有有可能给傅遐下毒的人,高远则在傅遐的床前守夜,等到了下半夜,两人再调换。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京城的镇远侯府。
二夫人心惊胆战的离开了桃花村,路上想到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又重新高兴起来。
至于医圣放话说以后不再给镇远侯府药丸,反正侯府挤破了头也不一定能分到一颗,即便分到了,也是给老夫人享用。
既然如此,那药丸有和没有,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马车停在镇远侯府的侧门,二夫人下车后,走到李嬷嬷身前,低声警告道:“嬷嬷,待会儿到了老夫人跟前,不该说的话就别多嘴,嬷嬷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儿孙想想,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可保不了你儿孙的性命和前程!”
李嬷嬷心头一颤,抬眸看了二夫人一眼,复又低下头,低低地应了声“是”。
二夫人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才抬脚迈进侯府,往老夫人住的荣安堂而去。
此时荣安堂里坐满了人,都是老夫人叫过来迎接苏晚玉的。
老夫人打算等苏晚玉来了后,让众人都表个态,她也趁机当众立立规矩,好宽慰宽慰苏晚玉的心,免得她以后住在侯府里心中忐忑。
谁知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却只有二夫人三个回来了。
不等老夫人询问,二夫人便抢先开口,一脸自责的模样道:“母亲,都怪儿媳无能,没法说服晚儿让她跟我回来。”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真是她自己不愿回来?”
二夫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是她不愿意回来,儿媳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说不动她。”
薛珠玉适时开口,“祖母,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到了那儿,好说歹说的,都给她跪下了,可她就是不肯回来,说自己本就是苏家的女儿,没有回薛家的道理,不信的话,您问李嬷嬷。”
先前二夫人威胁李嬷嬷的话,薛珠玉都听到了,她笃定李嬷嬷不敢拿儿孙的性命和前程去赌。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过来,李嬷嬷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确实是六姑娘自己不愿意回来!”
她这句话是事实,既没说谎骗老夫人,也按照二夫人的要求做了。
她不过只是隐瞒了一些真相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全当薛家白养她了!”
“她本就不是薛家的血脉,留在苏家也是合情合理。”
“这一请二请的都不松口,是真不想回来,还是在拿乔,想让我们八抬大轿,三催四请的抬她回来啊?”
“当初灰溜溜的被赶出了侯府,若是就这么回来了,多丢脸啊!当然要先摆摆排场,把面子找回来,然后再回来咯!”
“一个冒牌货,能回侯府继续当千金小姐,已经是走运了,还想摆什么排场?”
“还是别回来的好,和她这样的人继续当姐妹,我都觉得丢人!”
……
众人的议论声,仿佛无数只苍蝇围在老夫人的耳边嗡嗡乱响,吵的她头风都要发作了。
“闭嘴,都给我闭嘴!”
老夫人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众人霎时噤若寒蝉。
“李嬷嬷,你说,六丫头到底为什么不回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连两次都没有把苏晚玉接回来,老夫人心里也不禁对她生出了一些不满,觉得苏晚玉不懂事,太计较。
侯府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对她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自己这把老骨头亲自去接她,给她赔礼道歉,她才肯回来吗?
李嬷嬷不知该怎么说,想到苏晚玉给她的信和药丸,急忙拿了出来。
“老夫人,这是六姑娘给您的信,还有治头风症的药。”
“六丫头给我写的信?”薛老夫人忙接过信打开,丝毫没注意到那瓶药。
待看完信后,老夫人的脸色霎时变的铁青,她抓起桌上的热茶,一把扔到二夫人的身上,“你这个毒妇,我说为什么六丫头一直不愿意回来,原来是你容不下她!”
二夫人被泼了一身热茶,幸好现如今夜间天凉,她加了件衣裳,才没有被烫到。
二夫人不知道苏晚玉在信里写了什么,老夫人看了以后大发雷霆,但是想来肯定是告了她的黑状。
“母亲,我冤枉啊!”
“你冤枉?”老夫人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你说,今日你们去桃花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李嬷嬷下意识地看向二夫人,不知该怎么说。
老夫人眼尖的瞧见这一幕,冷哼道:“我让你说,你看二夫人做什么?”
“老奴……老奴……”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六丫头把今日的事都写在信上了,你不肯说,那我明日先把你们一家子大小都发卖了,我再亲自去桃花村证实!”
李嬷嬷立刻慌了神,“奴婢说实话,老夫人,奴婢这就说……”
李嬷嬷顿时将他们到桃花村以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
薛老夫人听到最后,被气的吐了血,指着二夫人骂了句“蠢妇”,便昏了过去。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一时间,荣安堂内慌乱成一团。
镇远侯看着吐血昏迷的母亲,突然转身,反手狠狠抽了二夫人一个耳光。
“吴氏,若是母亲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侯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镇远侯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把老夫人抱进了内室的床上,其他人也纷纷担忧地跟了上去,谁都没有理会被打的懵在原地的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