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挑眉且耐心地看着她,神情慵懒,带着点玩味。
好像猫盯着逃不脱自己视线范围的老鼠。
瞿清有些忌惮,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稍稍拉近了一些。
就当给他一点薄面吧。
终于安心的坐了下来,瞿清发现季风正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
被他盯得心虚,瞿清奈不住开了口:“干嘛?我耳朵很好,听得到的。”
季风语气浅淡:“那你知道这些曲子的名字吗?”
“……”
被问得哑口无言,瞿清梗着脖子小声反驳,“我能帮你选出来不就行了。”
似乎被她的话说服了,季风缓缓地转回身去。
少年坐得笔挺,视线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往下是紧抿的薄唇,脸上的神情很淡漠。季风修长的手指落在钢琴上,屈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下一瞬,长指灵活的跃动在琴键上,流泻出一小段好听的音符。
瞿清没听过这首曲子,却也由衷的赞叹:“这首好听诶!”
季风没有回头,手回到原处,顿了一秒,指速飞快地弹了一个新的片段。
比刚刚那首更清越激昂,瞿清点头:“这个也不错。”
她话音才落,季风在几个沉钝的低音过度之后,直接接了下一首。
高低错落,古典又高级。瞿清的心仿佛也被震荡了一下,她吞咽了一下,声音颇为诚恳:“这首也很棒。”
钢琴声没再响起,季风垂下手,侧目看她,眼底带着凉凉散散的看透。
瞿清:“……”
清了清嗓,瞿清心虚地绞了绞手,终于坐不下去,站起身,拖着椅子走到季风的不远处。
这里行了吧。
瞿清眼底有些挑衅地瞪回去。
才要坐下,季风修长的手指向右滑着,到琴键三分之一的时候,指尖停顿住,尔后轻轻按了下去。
清脆的一声过后,在绵长的余韵里,季风清冷的声音飘过:“这里。”
瞿清目测着那个键位对应的距离……这怕是要和季风的凳子挨到一起了吧。
脸上下意识写上拒绝。
季风神色淡然,抬眼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琴谱。
上面的字体不大,隔远了确实看不清。
犹豫了一秒,瞿清认命地走了过去。
距离太近,为了尽量减少不经意的碰触,瞿清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无比乖巧。
季风掀了一页琴谱,露出钢琴曲的名字:肖邦-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
很快,她听到了刚刚第一段洋溢着活泼的琴声。
一曲毕,季风右手很自然地抬起,掀了一页琴谱,然后垂下视线认真弹奏了起来。
他翻飞的手指犹如在冰面上自由灵动的舞者,瞿清忍不住抬眼看曲目:小狗圆舞曲。
第三首演奏完毕,季风侧目,瞳孔被阳光折射出很干净的琥珀色,莫名显得温柔了许多:“你觉得哪首更合适?”
被他这样近的看着,瞿清脸颊忽然有些发热。
她避开季风的视线,问:“每一首都这么短吗?”
“不是,”季风的声音清浅,“这只是开头的引入,后面会接一首完整的《加里比海盗》。”
“你一个人弹吗?”瞿清震惊了。别人可都是一个乐团演奏啊!
“嗯。”季风看着她眼底霎时间闪过的星星点点的光,收回目光,长指落回钢琴上,“到时候现场会播放一点垫音,加上混响,听起来会更浑厚饱满。”
才说完,他的手顿了顿,很利落地弹了一段出来。
抑扬顿挫,气势十足。
瞿清听得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想了想,她说:“要不选第一首吧。”
瞿清抬手翻了一页:“两首之间落差比较大,更能给观众惊喜感。”
视线望向季风。
少年正垂眸盯着她,瞿清被他眼底的光晃到了,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她紧张地吞咽一下。
季风忽然弯唇笑了。
很浅,像是春日里一阵捉不到的风,倏然不见。
瞿清几乎以为那是她的幻觉。
视线往下,季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音色沉沉沉,带着钢琴余音般的颤意:“好。”
琴房的门被敲了敲,很沉的笃笃声。
瞿清脸颊滚烫,呼吸里是散不尽的热意。她猛地起身,压抑着声音的那丝慌乱:“我去开门——”
门外,柳依曦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拿着两杯冰奶昔,脸上带着羞涩甜蜜的笑。
看到瞿清,她嘴角的笑顿时止住,眼底满是错愕。
瞿清反应很平静:“你找季风吗?”
她径直侧身让开来。
柳依曦看到了坐在钢琴旁的季风,咬了咬下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季风,你练得累了吧?我们管弦乐团叫了喝的,喝点再继续吧。”
季风视线落在琴键上,没有抬头,声音冷沉:“不用。”
柳依曦脸上显出受伤的神色。她咬了咬下唇,转头看向走过来的瞿清:“瞿……清是吧?你要不要喝呀?”
瞿清有些诧异柳依曦居然会主要邀约自己,本能拒绝:“不用了,谢谢。”
“就当我向你赔不是,”柳依曦眼底有些委屈,她倔强的伸着手,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点示好,“上次……对不起啊,我不该那样讲你。你就接受好不好?”
瞿清觉得有些好笑,她轻轻笑了一下,没有伸手:“你说什么话是你的自由,我不在意。不过,我不喜欢香蕉味。”
没什么事要做,又趁机想溜,瞿清偏头告别:“我先走了。”
“等一下。”
才走到门口,身后的季风突然出声喊住她。瞿清愤愤地攥了攥拳,转回头,却看到季风收了琴谱向这边走了过来。
瞿清有些惊讶:“你不用练琴了吗?”
“曲目定了就好,我可以回家练。”
“哦……”瞿清闷闷地应。尔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震惊,“你家里有钢琴啊?”
季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顿了顿:“二手的。”
瞿清惊叹:“那也很贵吧……”
“还好。”
走廊响起小车推过的声音,很快响起男生有点高昂的声音,故意搞笑着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了嘿!管弦乐团徐老师请大家下午茶了啊——”
柳依曦看着面前对自己视若无睹的两个人,手里死死攥着两杯奶昔,手心冰到有点痛,才忍住眼底的泪意。
她低下头,任凭长发盖住脸,绕过他们走了出去。
推车的男生热情招呼:“女神,要不要吃点什么——”
没有理会,柳依曦径直走进了管弦乐室,拍上了门。
门口的赵莉看她眼底红红的,赶忙上前:“依曦,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原本还忍着的泪意,此刻终于绷不住,柳依曦手中的奶昔落地,趴在赵莉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动作惊动了整个房间,顿时,一屋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瞿清走出去,看到男生推着餐车,上面摆满琳琅满目的小糕点,还有各种冰淇淋球,下面是冒着雾气的冰块。
十分诱人。
她有些心动。
男生热情招呼:“同学,辛苦了啊,你们要吃什么自己拿!”
也不再忍着,瞿清笑嘻嘻的道了谢,凑到车前,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能拿两个这个吗?”
冰淇淋一盒分量不少,彩色的球都要堆出来了,男生惊讶了一下,很快说:“当然可以。”
沉甸甸的两盒拿上手,瞿清才觉得自己这样在陌生人面前未免显得食量惊人了点。
于是她一手一大杯,偏一脸浩然正气,解释:“主要是我们会长要吃。你也知道的吧,这大热天练琴,很辛苦的。你看给孩子热的,一脑门汗。”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季风,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季风:“……”
美滋滋的抱着两盒冰淇淋,忍不住端起一盒,啃了一大口。
凉意混合着草莓的清甜沁入心脾,瞿清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也不能光甩锅人家不给好处。
瞿清大方的把另一盒举过脑后,示意季风拿。
管弦乐室里,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看柳依曦越哭越惨,怒不可遏地问:“是不是又是因为季风?他欺负你了?”
没等柳依曦回答,他直接抬手拉开了门:“我去找他问清楚!”
瞿清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顿住脚步。
嘴里的冰淇淋还没咽下去,她错愕的张着嘴,举着冰淇淋的手猛地向后倾斜了一下,她心有余悸的捏住,还没松了一口气,感到冰淇淋上猛地撞上来个力道。
心底像是石化了瞬间,大脑里缓慢飘过一个声音。
不、会、吧!
瞿清颤巍巍地收回手,机械地缓慢回头。
视线里,季风领口下方扣着一个明显的粉色绿色交织的冰淇淋痕迹,像极了印章。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因为热意,那印章肉眼可见的化开,像是从油画转成了水粉画。
嘴里的冰淇淋突然不甜了。
瞿清吞咽了一下,视线缓慢上移,对上季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的目光,欲哭无泪:“我、这次算你衬衫先动的手吧……”
没等季风开口,瞿清叹了一口气,弱弱的语气,商量:“要不,我给你买一件新的吧。”
少女吸了吸鼻子,心情复杂。
“你可不可以,把这件给我。”
“这衣服可能不吉利。”
什么仇什么怨啊!梅开三度??故技重施??难不成她上辈子是洗衣机,狠狠地甩过它?!
季风:“……”
被这变故打乱,男生的气势明显弱了一些:“季风,你是不是欺负柳依曦了?”
柳依曦是管弦乐团唯一的大提琴手,家境好又生的漂亮,不少男生都追过她。这个小提琴手就是其中一个。
季风只凉凉的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柳依曦抽噎着,自身后小幅拉了拉男生的衣角,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柔弱:“南昊,不是的……不怪季风……”
瞿清顺着她的话点头:“我可以证明,确实不怪季风。”
屋子里的人开始探头看向她,窃窃私语着。
没等她详细解释一遍刚刚具体发生的事,余光里忽然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稳稳地落在她头侧。
季风的手掌半揽着她的头,热意隔着头发传回大脑。
似乎不想理会更多。
他轻轻用了点力道,把瞿清转了个方向,声音清冷。
“走了。”
像是有电流交织穿过脑海,瞿清的大脑“砰”的炸开了,瞬间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清:我哪天如果出意外了,肯定是被季风的衬衫害死的QAQ
季家别墅里上百万的斯坦威钢琴:讲个笑话,我是二手的:)
我又来晚辽!(QAQ在写《表白》完结章来着,我真的太想要一个完结了555)
抱歉抱歉qwq,给大家发小红包鸭~
☆、第10章
艺术楼一楼尽头的休息室外,有一大片竹林,遮住一丝凉意。
瞿清靠着墙壁站着,心跳得不成节奏。
脑海里反复重演着刚刚季风自然而又有些霸道地揽着她的头转过了身的画面。
那手远离以后,触感和热意反而更加清晰了。
瞿清抬手捧住有些发烫的脸颊,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慌乱无主。
一定是因为她又又又不小心把季风的衬衫弄脏了!第三次了!
瞿清点点头,总算找到了原因。
休息室的门没关牢,她决定谈判,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清了清嗓,瞿清开了口:“喂,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里面没有回音。
瞿清也不在意,自顾自开始盘算:“其实仔细想想,这三次弄脏你衬衫,都不能完全归咎于我……吧。”
“是,我逃课□□是不对。但是如果不是你和你的衬衫恰好在我脚下,我也不会踩到的对不对?”
“值勤那次是赵文强撞到我,我才撞到你的,你应该找他帮你洗才对。”
“还有刚刚,”瞿清越说越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分明是你自己撞到我冰淇淋上来的。按道理,你还应该赔我一个冰淇淋才是——”
说到最后,她都快要把自己说服了。
休息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季风进去一会儿了,让她在这里等。这么半天没动静,不是扭头就走一时爽,现在玩不起,丢下她跑路了吧?
越想越慌,瞿清转身,抬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你还在里面——”
储物柜最顶端的柜门开着,季风身上松散得穿着一件新的白衬衫,还没来得及扣扣子,胸前大敞开着。
“吗……”瞿清一手扶着门,说出尾音,整个人愣住了。
听到动静,季风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缓缓转过来一点,衬衫下摆堪堪擦着他紧实的腰线晃动了一下。
入目先是他皮肤白皙的胸膛,往下是少年薄薄的一层腹肌,瞿清愣怔了一秒,视线同季风带着点茫然的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