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妙一
时间:2020-11-08 09:08:39

  老工头把下裳袍一撂。居高临下,手指着地。“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只要,从我这里跨过去。”
  “……”
  “对,就像狗一样,从我裤/裆,钻过去。”
  **
  且说,桃源镇这地方小镇,常年清幽平静,民风朴实。百姓们也安居乐业,生活幸福宁静。
  可是,自从新皇继位,老皇帝去世,新皇又不管不问百姓死活,贪官污吏一下多起来,常常民怨沸腾,赋税又重。
  新皇上台没过多久就又被叛军赶下来了。现如今,当皇帝穿龙袍的是一姓周的莽子武夫,就是那叛贼周将军。
  这蛮子,更是不得了,成日里花天酒地,杀天杀地,比之于之前的那位短命皇帝更荒唐胡闹。
  镇守这桃源镇的,是一总兵,姓陈。因百姓怨言沸腾、民不聊生之下,流寇草莽盗匪四起,自然也波及这桃源镇。陈总兵就是如此被派往这里。
  这总兵,有一掌上明珠,生得雪肤花貌爱如珍宝,这日,陈家小姐正下船路过此处,人坐在轿子里,静静撩了帘观看外面一幕幕热闹。
  她朱唇轻启,问:“你们几个丫头都来猜猜看,那男人,会钻过去吗?”
  一丫头摇头:“奴婢看,是不会的。为了十两银子,还不至于。”
  另一小丫头瘪嘴冷笑道:“呵,奴婢看会。不是说,一分钱逼死一条英雄好汉吗?”
  小姐微微笑着。“那么,我们且再等看看吧,你们要是谁赢了,我便也赏你们十两银子……”
  ——
  轿帘外的河风掀起阵阵大浪。
  浪花拍船,如地狱里的洪流。
  码头渡口,李延玉把自己衫角一撂,头低低地,慢慢垂着,再慢慢地,又弯下了腰。
  那小丫头脸色骤变:“呀!他怎么能这样啊!我输了!我居然输了!”
  小姐坐在轿子里,仍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幕。男人果真像狗一样,从那老工头胯下俯伏着钻了过去。
  小姐的心似一阵阵惊骇跳动。她美眸里有什么东西在触涌翻腾。像是充满无限疑惑。
  十两银子?为什么?
  不过是十两银子,到底为什么?
  ——
  李延玉总算要回了工钱,急急往医馆方向跑。
  他跑得满头大汗,气喘着急,这一刹那里,没有那么多感受太深的痛苦,羞耻,屈辱,而是唯一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一切作为男人的尊严与骄傲,作为一个曾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的底限与骄傲……十两银子?是啊,只是区区十两银子?可就是这区区十两银子,可以救他儿子的性命,减轻儿子的灾难与痛苦,他像狗一样钻过去,又算什么。
  ***
  二月潮湿早春,春雨总是细细密密,小小的雨珠,时而如直线从天空降落,时而又随风飘洒,给天地罩上一层如烟雾轻纱般朦胧。
  蔻珠穿着一袭淡青色交领罗裙,云鬓乌鬟,纤腰娉婷,此时,她也正从那家医馆的大门轻蹙着眉头、心事重重慢慢走出。
  从屋檐外飘落进来的雨丝、须臾打湿了她乌黑青丝和绣鞋罗裙也不自知,轻蹙一双忧郁雅致的眉眼,仿佛时刻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终于,眼见着外面雨水声越来越大,才暗想糟糕,又忘记了带纸伞。摇头,正着叹气。
  “蔻珠。”
  一道温润清浅的男人嗓音。
  蔻珠扭转过脸回头一望,微微笑了。“苏大哥。”脸上梨涡如春风吹开。
  苏友柏穿一袭月白色长袍。“走吧,我接你回家去。”
  两个人并肩一边走一边共打一把伞。
  蔻珠道:“哎,你总这样来接我,其实也用不着,我会自己走回去……”
  苏友柏道:“这年头,兵荒马乱,地皮流氓又多,你一个姑娘家家,我自然不放心。”
  蔻珠说:“你今天给人看得到底怎么样?哎,咱们只要再凑齐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单独在镇上开医馆了,我也不用在这里帮他们干活,白受那么多的窝囊气了。”言辞有愤怒。
  苏友柏道:“是啊,再慢慢想办法吧……”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也不知交谈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
  李延玉满头大汗,手拽着那袋银子,如同拽自己的命根子,他们这三个人,其中两个,往医馆的大门从台阶的左边走下来,一个拼命往右边台阶跑上去。
  苏友柏为蔻珠打着伞,伞遮住了蔻珠和苏友柏的脸,以至于三个人匆匆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看见谁。
  作者有话要说:  虐男主的时候不要骂女主。拜托大家。
  用了一个万年狗血梗。仍然求别骂。
 
 
第五十九章 
  孩子并没甚大病, 不过一口腔里疖痈引起症状,坐诊大夫检查完说,还好, 幸而发现及时,要再晚些啊, 就成了毒痈败血症、可不好医了。
  李延玉抓完药听完大夫医嘱, 顿时松了口大气, 先前的紧张才总算有所安慰,连忙抱着儿子赶路回家,拿出药罐子, 给他小心仔细熬药, 煎药。
  “小直乖, 吃药了,爹爹喂, 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啊?”
  小嘴儿瘪瘪地, 李汝直躺在床上, 雪白小脸恹恹地:“爹爹, 药药苦……小直……小直不吃。”
  嘴巴倔强紧紧闭着, 不停摇头。
  李延玉少不得又耐心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 还怕苦么?”
  如此, 千哄万诱,终于才把药给喂了大半下去。
  二十两银子, 那诊所确实是敲诈恶劣得紧,不过,两副药下去,果真渐渐地孩子烧退了, 气色也好了,出了身大汗,身上的青紫也逐渐消失了。
  李延玉回想这一场,想起大夫说的,“幸而及时”、“要不然就是败血症”,他想着就很觉毛骨悚然。
  这天,哄儿子喝完最后一副苦药。
  李汝直:“爹爹,小直,小直刚才梦见娘亲了。”
  李延玉挑眉,手还拿着汤勺。
  李汝直:“娘亲,她,她不要小直。”
  眼泪簌簌地下掉。“她,她说我是个孽种,讨厌我,不喜欢我。”
  李延玉手中的小勺叮地一声,落在碗底。他惊骇地睁着眼睛,四肢百骸都哆嗦冷汗。
  立马吼:“不准胡说。”
  蔻珠,蔻珠……
  李延玉徐徐闭眼,痛苦难堪把脸扭向一边。这就是你的报应吗?你在天上看着了,听见了这话到底会如何感想?
  他回想起那会儿,给她强制抓回软禁起来。女人被恨和痛苦所折磨时说的那些疯狂气话、狠话。
  男人轻吁了一气,睁开眼睛,放下了手中的碗和勺,想了想,把儿子抱起来,坐在膝盖腿上,哄笑着说:“胡说!你娘,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她可以为你去死,你知道吗?”牵着袖子擦拭儿子眼睛。“你再那样说,爹爹可要生气了。”
  李汝直小嘴儿一瘪一瘪的,又是断断续续,抽噎着不说话。
  李延玉想,这孩子,简直早熟聪慧得令人可怕。
  他虽走路比同龄的孩子晚些,却是很早就会开口说话,两岁会背很多诗词文章。
  想这也是从他这父亲身上遗传下来,当年,那皇帝之所以喜欢他,就是他被很多人称呼为神童,过度早慧。
  “你娘啊,她可是天上的仙女。”
  他把儿子圈抱在怀中,摇着哄着,拍着说着。“有一天,她偷偷下凡,便和爹爹成亲了,然后,她就生下了你。”
  一边说,又点点孩子的鼻:“可是,王母娘娘不答应呀,知道了这事,就把她带走了,还关起来,要在天上惩罚她。”
  “儿子,爹爹有没有给你讲过沉香救母的故事?”
  李汝直点头。
  李延玉笑:“是了,爹爹就是指望你长大了以后,会想沉香那样,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然后劈山救出你的娘亲,嗯?”
  李汝直黑宝石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父亲。“娘亲……娘亲是仙女?”
  李延玉微笑点头。“当然是。所以你和那些凡人生的小孩儿是不一样的。”
  李汝直扭扭捏捏,抿着嘴儿,坐在父亲膝盖,脸红了。
  小而早慧的心灵,偷偷地乐:难怪跟他们不一样呢,娘亲是仙女……“爹,爹。”
  他奶声奶气,“小直要吃药药了。”
  李延玉一愣。还未回神,小短腿已经从他的膝盖一溜烟下去。小小的人儿,已经捧着药碗咕噜咕噜就喝起来。
  他是男子汉了,再苦的药药都不怕,哼。
  李延玉摸摸他的头:臭小子。
  ***
  李延玉没有再去找苦力活路养儿子了。
  镇上有一个官办学堂小书院,老夫子生病不教了,缺个有学问的人。
  李延玉在这镇上也渐渐混熟了,众人见他能写会画的,纷纷也都推荐他。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由官府出。
  这样其实也更方便教养带孩子,日常,他给那些学生们授课时候,李汝直要么也在边上听,要么就在边上抓小石子斗蛐蛐玩。
  ——
  多年以后,蔻珠得知她没有在儿子身边的这段时光:
  男人手把手教孩子写字念书,画画做学问,陪着一起锻炼身体。孩子由他亲自抚育成长,长得又聪明又健康。
  即使那种情况,也从来没有讲述过父母之间任何矛盾痛苦、不愉快的事。
  一直在告诉儿子李汝直,他是带着爱、带着希望与祝福来到世界。父亲与母亲非常相爱,是因为相爱,才有他这个爱的结晶。母亲也在天上,犯了错被王母娘娘关着,要由他长大去拯救。他是男子汉,必须要担负起这个非常重要艰巨的责任。
  蔻珠每每思及这段经历时候,心里难过自责——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亏欠,对儿子成长中自己缺席所心生的愧疚与遗憾。
  孩子从那以后,常常睡梦里都是笑的。潜意识,娘亲是个伟大而不普通的女人,是个天上的仙女。
  他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成沉香。
  男人历经各种沧桑劫磨,和从前几乎也是判若两人了。
  其实,她也在这段时光里,就已经接受了男人吧?甚至不单单是为儿子。
  ***
  蔻珠和苏友柏其实这段时光过得也不是很容易。
  现在,蔻珠的眼睛复明了,大脑却是对过去的人事一片空白。
  同样在这个桃源镇,位于东街某巷口,有一处四合院。苏友柏和蔻珠以每年数十两的银子租下住了。
  兵荒马乱的年岁,谁都不是很容易。想要谋生,尤其当时在宫变突然那样情况下,身无分文逃出来。
  蔻珠在那天李延玉抱着儿子看病的那家诊所里当一名小小女医。主要还是帮女人看病。
  那诊所老板非常市侩没有医者仁心,病人在那个地方看病往往比天价还高。
  那天李延玉其实还是要抓完药、会缺几两银子的,有人冷笑道:“要不,还是去那袁蔻珠工钱里扣吧?她那个人向来菩萨心肠,见这种情况,通常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这样的情况多了,蔻珠每个月领到手里的工钱都很少。她和苏友柏励志也要在这镇上开家医馆,但是,银子不够。就算每每够了,可遇见有些给不起诊费的病人总是会忍不住好心,该减就减免。当然,她一减免,医馆的老板不答应,就从她工钱里扣。
  那天,她从医馆愤愤走出,就又是因为这事儿和那里的老板大吵了一架。
  “喝口茶吧,就别生气了!”苏友柏道。
  小小的四合院,两个人都有点筋皮乏力,为了能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常常为此奔波疲累。
  蔻珠轻轻地从苏友柏手里接过茶,“谢谢你,苏大哥。”
  苏友柏看着现在蔻珠的表情说不出复杂——
  苏友柏有时候会想:自己,算不算一个很卑劣自私的男人呢?
  蔻珠对很多往事记不得了,这也要归咎于他的“功劳”。
  ——
  “蔻珠,听我说,你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孩子,已经死了。
  这是他好容易千辛万苦把蔻珠从皇宫救出去时,又折回身、想尽办法去打探孩子情况后,所给的消息和结论。
  宫变那晚,叛军流水似包围凤仪宫,蔻珠眼睛失明了,伸着双手在空气乱摸要去找儿子,他实在赶不及了,眼见生死危难关头,把人扛起就走再说。
  他们在水缸里闭气躲过差点半个时辰,最后才不知怎么逃出去的。
  要带一个盲人出去本就危险了,哪有时间再回去救个小婴儿。
  最后,得到把蔻珠弄出去后,再去打探蔻珠孩儿的消息——听见的,是两道惊天炸雷。
  孩子,死于叛军的刀剑下,被刺死;
  李延玉也自刎而死。
  苏友柏从胸口深深吁了口气,手指头都颤抖起来。
  他不敢去回想当时蔻珠在听见这消息后那种样子——她眼睛失明,活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勇气,不就是那孩子给她的么?
  她最后疯了。一个眼盲、精神极度崩溃的病人,这一路上,要阻止她自尽,割腕,服毒,苏友柏差不多也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精力。
  苏友柏后来常常想:到底,是什么又让这女人最后好好活下来的呢?
  他给她医治眼疾,用过太多太多剧烈对身体有刺激的猛药。
  他为了阻止她疯狂,镇定她睡眠,也用了太多太多不利于她身体的药——而那些药,就像能把人的记忆慢慢抹杀一样,渐渐地,她安定下来,也不吵,不闹了。只不过却最后,眼睛好了,自己是谁,却都忘记了。
  ——
  苏友柏再次深吁口气。
  现在的蔻珠,很恬淡,很平和。
  她的生命里,没有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绝望、和不堪回首的痛苦与经历。
  苏友柏骗她说,她们是药谷里一起长大的师兄妹,有一次坐船,船翻了,给她捞起来后,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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