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吻中失守——向笛
时间:2020-11-09 10:28:56

  寒冷刺入,林夭把大衣抱在怀里,然后低下头。
  要不是脱了鞋子没法走,她估计会把鞋子也给脱了,让后面的人完全认不出才好。
  黑伞主人比她高一个头,似乎性格比较寡言少语,听了她的话也不吭声,停顿好一阵子才往前走。
  林夭跟上。
  身后的动静渐渐消失。
  她挨着黑伞主人的胳膊,极为小心地回了一下头。
  那个熟悉而让人厌恶的身影果然立在雨中,左顾右盼,最后在她刚刚丢伞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把伞。
  隔着雨幕,林夭似乎能看见他在狞笑,那种熟悉的、不甘心又怨毒的笑容。
  走着走着进了一家商铺,黑伞收了起来,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林夭再往里走走,确定从外面不会看见她。
  一斜眼才看见这人的手,异样的白,能隐隐约约看见皮下的血管,修长的手指握住纯黑色的伞,黑白分明,极有冲击力,把她拍摄的瘾勾了起来,忍不住多盯两秒。
  感觉黑伞的主人正睨着她,她错开视线抬头打算道谢,只是看见那熟悉的下颌角线条,谢字的读音还没离开唇齿,就重新咽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
  她挑眉的同时松了口气,刚才还想着怎么为了她动手动脚的事情跟这个陌生人道歉。
  江嘉屹散漫靠着墙,垂下眼皮,从缝隙中睨她,沉闷地勾了勾另一只手的指尖。
  指尖挂着一个塑料袋。
  “买颜料。”
  平时颜料都是送货到他家,也就今天他画到烦,对着张离更烦,才自己出来买,谁能想到会遇到林夭两次。
  两次都不怎么愉快。
  “你干什么?”他姿势不变,口吻淡淡。
  林夭瞥一眼门外,“随便逛逛。”
  “都没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就冒雨跑过来跟我搭讪,连伞都不要?”江嘉屹荒唐地一扯嘴角。
  “没,我早看见是你,”林夭摸了一把半湿的头发,含糊不清转移话题,“有点饿。”
  他撇开脸,明显不相信又不太想理她的样子。
  沉默悄然蔓延,店里人来人往,他们老站在这也不太好,打扰店家做生意。
  林夭重新穿上大衣,笑了声:“那你继续买吧,我走了。”
  她刚碰上玻璃门的门把,江嘉屹就开口了:“吃什么?”
  回头,看见他不耐烦抬起眼,眼睫底下一片阴影,他望着她重新问一遍:“想吃什么?”
  林夭想了想:“火锅。”
  江嘉屹越过她推开玻璃门,然后打开伞回头。
  大雨飞溅,天色暗暗沉沉,人流车流飞跃而过,他在纷乱中定定站着,在等她。
  林夭走过去,被他纳入伞中。
  他明显特意迁就她,伞有大半向她倾斜。
  但风大,吹得雨也斜飞进来。
  “这雨太大了,伞也挡不住,怕要湿透。”
  林夭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肩膀上的水。
  江嘉屹闻言淡淡觑她一眼,没听见般毫无反应。
  她也就随便一句,跟说今天天气真差一样,并没有别的意思。
  正沉默着,一只手绕过她后颈,揽住她肩膀微微压了她头发,力气忽而收紧——
  “不会靠近一点?”
  他揽着人,似乎挺嫌弃她。
  温热笼着她。
  林夭挺懒的,干脆让他带着走,不用去思考会不会踩到水坑。
  附近就有一家火锅店,这样冷的天气最热闹,等了一阵子才有位置。
  林夭点菜,江嘉屹什么反应都没有,事不关己地靠着椅背,越过火锅汤底腾起的雾气望她。
  她也没问他,因为他从小到大就不吃外面的食物,只吃陈管家做的,特别挑。
  林夭确实很饿,食材端上来之后就一股脑倒进去大半,江嘉屹撑着额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涮肥羊。
  她一边吃金针菇一边抬了抬下巴:“虾。”
  江嘉屹不耐烦抬眼,盯她一阵子之后还是把虾捞起来,然后给她剥壳。
  他指尖干净,剥起虾来也特别好看。
  动作也熟练。
  林夭见他这个样子暗觉好笑:“以前每次让你剥虾,江意禾就吃醋,说我更像你姐,又埋怨你不愿意给她剥。”
  江嘉屹百无聊赖地抿了抿嘴角,算是回应。
  “江意禾总是私底下和我埋怨你,说你对我比对她好,跟我说话比跟她说话多。”
  林夭想起来就觉得有趣,江意禾那醋意大发的样子,能让她回味好几天。
  “她啰嗦,而且幼稚。”
  江嘉屹不怎么给江意禾留面子地说。
  他把虾剥干净,看向林夭。
  林夭得寸进尺:“沾点酱油。”
  他按耐不满,道:“你干脆让我喂你嘴里好了。”
  结果手还是探了出去,帮她沾上酱油再放她碗里。
  林夭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我又不介意。”
  江嘉屹倏然静住,视线凝在她脸上,烟雾在昏暗中跳升,朦朦胧胧。
  他说:“你就不怕我当真?”
  语调多了那么点儿不清不楚。
  筷子停在半空,林夭扫他一眼,没看清楚神色又收回,筷子若无其事地往下,夹起虾放入嘴里。
  她应了一声,像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嗯?”
  他继续剥虾:“没什么。”
  一顿饭,两个人,一个吃,另一个一边剥虾一边看着她吃。
  林夭没让他付钱,他垂着眼,情绪沉闷得瞧不出。
  吃完江嘉屹让司机送她回学校,两人在学校门口告别,黑伞最后还是到了她手里。
  林夭进校门后,江嘉屹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玻璃往外看。
  雨水砸在玻璃上,模糊了所有。
  他分明看不见。
  *
  江嘉屹回到家,一进门陈管家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看向客厅,一道身影端坐着,看见他进门,慢慢起了身,眼底尽是不满。
  “你怎么把我叫来的人给赶走了?”
  江夏知长相清秀端丽,举手投足有大家族的气韵和风度,只不过没有江家血脉的痕迹。
  江嘉屹视若无睹地脱掉大衣交给女佣,头也不偏一下直接往二楼走。
  “阿屹,”江夏知皱眉追上去,“我让人带着画来找你鉴定,他说你知道是我的画,还把他赶走了。”
  江嘉屹推开画室的门,里面在播音乐,张离站在音响前,下意识回头。
  “你买颜料怎么这么久?你这套音响好正,我听了好一阵……”
  他说着,看见江嘉屹身后的人,后面的话忽然卡壳。
  江嘉屹倦懒地睨他一眼,迈入昏暗中,在颜料柜子前,把买来的颜料一个个砌进去。
  “江小姐。”
  张离客气地打招呼,感觉气氛微妙,紧忙把音响关掉,空气登时被一阵静谧填满。
  江夏知对他态度冷淡地点点头,怨气有点明显,上次他当这个中间人,当得是一塌糊涂,让她颜面扫地。
  她重新看向江嘉屹:“姐姐就问你一句,我的画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嘉屹砌完颜料,又去洗手,他半俯身,垂眼盯着水流过手指,一片冰凉。
  “我问你画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忍着气,重新问。
  江嘉屹好像才听见,直起身回头,脸从昏暗中显现,下颌线清晰干净:“画呢?”
  “送出去了。”
  江夏知谨慎打量他神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眼底一片黑沉,甚至探不进去。
  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嘉屹冷漠牵起嘴角:“那就行。”
  “什么意思?”江夏知捉摸不透。
  “假的。”
  他轻描淡写一句,直接把江夏知吓得脸色发白。
  “你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
  江夏知:“……”
  “你是故意的?我对你有哪里不好?我甚至比江意禾对你好。”
  江嘉屹漠不关心地垂眼。
  张离看气氛尴尬,赶紧打圆场:“对,你姐对你挺好的,知道你喜欢那些艺术品一个接一个往这送,你退回去还用你爸的名义坚持送……对了,那些艺术品呢?怎么没看见?”
  恰巧陈管家送茶上来,听见了,隐晦瞥江夏知一眼,道:“老爷送来的都放到仓库了。”
  全扔仓库吃灰,江嘉屹最不待见那些艺术品。
  江夏知脸色霎时间黑了几度。
  “她不是我姐。”江嘉屹并不关心其它。
  闻言,江夏知冷笑:“我不是你姐?你年年不肯回家,还不是我在咱爸那里说你的好话?你过来了,也是我照顾你。”
  江嘉屹在沙发中坐下,仰头靠着,安静阖上眼。
  张离自作主张替他解释:“你别生气,他连江意禾都不叫姐的,叫全名,他就不喜欢喊人姐。”
  “是吗?”她狐疑看向江嘉屹。
  他干脆抬起手,手背搭着眼睛,遮盖了所有光线。
  脑海里闪过刚刚林夭吃火锅时,那半空中一顿的筷子。
  她肯定听到他说的话。
  他笃定。
 
 
第14章 躁动
  情人节的时候,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好一阵子。
  林夭一如既往的申请留校,室友全回了家,只剩下空荡荡的宿舍。
  她屈着腿对电脑摆弄她新拍的照片,很享受这种宁静。
  江意禾突然打来电话,她瞥一眼,接起。
  “这个情人节有情人吗?”
  江意禾劈头盖脸来这么一句,引得林夭牵起嘴角。
  “没,你脱单了?”
  “哇,稀奇,我还以为你今年又要跟以前一样抛下我孤零零的,没有正好,过来陪我过,心情不爽想喝酒看电影。”
  林夭本想拒绝,思维不自然一顿,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有什么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火锅和腾起而缭绕的烟雾。
  西州不下雪,但整个冬天都潮湿森寒。
  林夭一身冷气进了江家,脱下外套递给陈管家,便看见江意禾翘着腿坐在吧台前,不太爽快地打电话。
  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地拿手指敲桌面,怒气冲冲。
  “江嘉屹呢?”林夭收回目光随口问。
  “在画室,还没下来,林小姐能帮我叫一下他吗,我还有些功夫需要准备。”
  “好。”
  林夭点点头,顺势上了二楼,画室门紧关,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音响咆哮。
  这房子隔音很好,他开的音量几乎震耳欲聋。
  林夭抬手敲门,三五次,里面毫无反应。
  她干脆推门而入,一眼看见江嘉屹深靠着沙发,仰头抬眼,右手举在眼前,指尖勾着个黑色的什么东西,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在出神。
  眼角眉梢沾了烦躁,像盯着想掐死又不好掐死的仇人。
  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凝视这么久?
  林夭倚门而站,再次敲门,这次终于成功惊动了人,他看过来一眼之后,指尖一卷,飞快收起那个黑色的、像绳圈一样的东西。
  动作算不上匆忙,只隐约藏不下那么点儿心虚的感觉。
  林夭挑眉:“什么东西?”
  他坐起身像没听见,兀自关了音响,霎时间安静。
  “下去看电影。”
  说着,他人已经越过林夭,往外走。
  昏昏暗暗的放映室已经打开了投影仪。
  门外,江意禾一直在打电话,越打越气急败坏:“那个文案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改了十遍,就是已经改了一百遍,过不了我这关就是不行……”
  影片播了几分钟,江嘉屹才从外面走进来。
  原本林夭一个人占了大半个沙发,见他进来,起身坐到一角,他顿了顿,在另一角坐下,中间空出好长一段距离。
  一人一角各自安静,只剩影片的声音在回荡。
  “不用陪女朋友?”林夭问他。
  投影的光跳跃,他随意看看,注意力似乎不在影片上,“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等一下,我给你找。”江意禾用肩膀夹着手机,进来拿起包,一阵乱翻,怎么也找不到。
  林夭看她急得眼睛都红了,问:“找什么?我帮你?”
  江意禾匆忙中扫她一眼,忽而想起来什么,指了指门外二楼:“好像在江嘉屹书房,一个红色的文件夹。”
  说完,又急着跟电话里的人理论,烦得她在沙发前来回踱步,挡了投影仪的光。
  江嘉屹偏着头,像没看见她绕来绕去。
  林夭起身,往二楼书房走去。
  二楼一片安静,书房更静,脚踩在地毯上,毫无声音。
  林夭率先把视线扫了一圈书架,因为都是书,反而一览无遗,没有红色的文件夹。
  她又找了桌面堆放的文件夹,最后才把抽屉拉开,唰的一下,抽屉里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出现在眼前,盒子没合上,大剌剌张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黑色的、绳圈一样的东西。
  四周骤然无声无息,心跳声变得明显。
  林夭睨着这个东西,指尖把它勾出来,一扯——有弹性,是发绳。
  很普通的、市面上十块钱十根的发绳。
  可此刻,这根价值一块钱左右的发绳,被郑重地装在一个木盒子里,林夭想,这个木盒子一定比发绳贵。
  林夭这时候才知道,刚刚江嘉屹盯着出神的东西,是这个发绳。
  不是江意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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