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和化妆师连忙凑上去招呼。
“歇会吧。”
林夭绕到电脑前半俯着身看样片,挑挑拣拣几张,没有能看得过去的。
她干脆坐下,一边点着鼠标,一边抿了口咖啡。
烟气逸散弥漫,让她眉眼也变得模糊。
一道身影靠坐在电脑桌的边沿,低头望着她,笑着“能问问你名字吗?”
林夭抬头,篮球明星是冷白皮,很帅气性感,头发偏长,低头时额前的碎发往下微垂。
她举了举手边的工作证“林夭。”
“我叫宋光。”
“名字不错。”
“你也是。”
两个人客套着。
宋光望她白里白气的脸,冷清清的,雪似的透,阴影遮盖的眉眼温度也跟着低,一片灰蒙蒙。
总有种绝望的苍白。
“加个微信吗?”
宋光问她。
门外站了道颀长的身影,斜斜靠着,下巴微抬,不咸不淡凝视摄影棚。
江嘉屹指尖百无聊赖地卷着一张宣传单,卷起来又松开,又卷起,他斜着视线,看见那个叫宋光的家伙身子越俯越低。
不知道想要到什么程度。
江嘉屹松散着眉,眼底却是凝滞的。
空气跟着变得冷沉。
忽然,宋光动作顿住,似乎注意到什么,向江嘉屹那边望去。
似乎没什么表情,可情绪又是实质的,似乎无处不在。
说不清道不明,无以名之。
让他几乎要问出口,问问林夭是不是她男朋友来接她了。
宋光下意识跟林夭拉开距离,门口的人轻描淡写眯起眼,闲散疏懒。
接下来的拍摄,宋光有些心不在焉,三番两次往门外看,有时候一
看就是半分钟。
林夭注意到了,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门口空荡荡,一阵过堂风吹过,夹带两粒雪花,没有人。
“怎么?”
“没事。”
休息的时候,林夭走到前台拿点东西,无意中听见前台小姑娘在跟同事聊八卦。
“刚刚那个叫宋光的篮球明星是不是想追咱姐啊?”
“我看是,林夭追求者还少吗?”
“也是。”
“我们刚刚聊八卦的时候,旁边不是站了个很帅的男的,谁啊?有点眼熟。”
“不知道,我也注意到了,我们聊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抽烟的样子好帅!”
“……”
林夭推门,声音彻底静下来。
她接到个电话,江嘉屹说今晚接她下班。
加班到十一点下班,江嘉屹的车果然就停在路边,他斜靠车门,从夜色中平静抬眼。
总有那么点复杂燥闷似的。
他倦淡地朝她伸手,“下班了?”
“很累。”
林夭哼笑了一声迎上去,被他送进后座。
驾驶座被隔绝,后座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只有上方半面玻璃联通,此时也拉上了帘子。
车子启动的时候,江嘉屹坐在她旁边,一手撑着窗沿,比往日沉默。
林夭起初没发觉,工作了一天累得散架,开始还端坐着,然后越来越歪,最后靠在车门上,蹬掉高跟鞋把脚放到他大腿。
江嘉屹从昏暗中斜她一眼,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给她揉脚腕。
指腹冰凉,沾了雪花似的。
冷彻入骨。
窗外飘了细雪,路灯一下下跃过,跳进他眉眼又跳开,眉眼疏散,嘴角不轻不重抿着。
林夭端详他“工作很烦?”
他指尖稍加重了力气,口吻空茫茫的“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她挑眉,忍不住笑“什么话?”
江嘉屹从黑暗中不清不楚望过来一眼,“随便什么话。”
林夭想了一阵“江意禾心情不好的事你处理好了?要是没有,让我去哄她就好。”
他低眼,仰了仰脖子,沉声道“别的话。”
“什么?”林夭缩了缩脚,又被他握紧,一只手完全圈住脚腕,稍用了些力气,没让她成功抽回去。
半响,他又松开,捏了捏眉心,
语调倦淡“算了,没事。”
口吻听着不像没事。
车子停在他家的别墅。
林夭挑眉,他丢下一句“今晚睡我家”,然后下了车。
她也没在意,下车了。
饭后,林夭洗过澡,穿着吊带睡裙窝在房间的长沙发里。
暖气烘了一片燥热,又干又燥。
江嘉屹的房间冷色调,灯也只开一半,昏昏暗暗,悄然无声。
她曲着一条腿,捧着平板电脑看样片,指尖轻点屏幕,光半洒在她脸上,另一只脚架在茶几上,吊儿郎当晃着,心情还不错。
浴室的门打开,水蒸气滚了一室。
含糊不清。
片刻后身边的沙发一沉,隐隐绰绰的身影一晃。
坐了个人。
江嘉屹刚刚洗过澡,头发半湿,身上冒着热气,也举了手机在看。
平时他很少玩手机,除非必要的社交,几乎不碰。
林夭看他一眼,手机屏幕是微博页面,讲八卦的那种博主,他看得认真,还挺严肃。
她挑了挑眉,一边转回视线,一边跟他讲拍的照片怎样。
他就看着微博听,有一搭没一搭。
划到宋光的照片时,她原本没想讲,因为是商业单子,艺术性不高,他反而来了意思。
“这谁?”他嗓音低哑,在这浓郁的深夜,像事后疲惫的低语。
林夭总觉得这声音在耳际一滚,就能让她软了腰。
她指尖随意扫了屏幕,“一个客人。”
“长得不错。”他出奇地评论了样貌。
“还行?”她没在意。
“嗯,是不错,比我好看。”他轻描淡写。
林夭总觉得口吻怪怪,扭头看他,他又若无其事继续看着微博,闲散地刷着屏幕。
像错觉。
“你好看。”林夭认真端详之后得出结论。
“是吗?”
“对。”她很肯定。
他像不在意“无所谓。”
她又看了一阵子宋光的样片,想着明天修图要修什么部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翻到下一套样片。
静了十分钟的江嘉屹忽然开口“怎么不看他?”
“谁?”
“像混血的客人。”
林夭古怪地挑眉“看他干什么?”
他又沉默下去。
接下来半个小时,他时不时地扭头看她一眼,又看她平板电脑屏
幕,林夭看过去的时候,他又专注自己的手机,像微博里面有什么惊天新闻,值得他长久而专注地研究。
奇奇怪怪。
她继续往下看,忽然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没扭过头去,嘴边递来一片冰凉。
一颗糖放在她嘴角。
她下意识张嘴咬住,卷进口中。
薄荷味一下子充斥口腔,她眯了眯眼。
然后斜眼看给她剥糖的江嘉屹,他微微倾着身,反复折叠手中的糖纸,方方正正的纸被他叠了又叠,似乎要证实一下一张纸是不是只能折叠十三次。
林夭琢磨了一下,放下平板电脑,轻微的动静让他侧过脸来,微皱了眉。
她晃了晃脚尖,在燥热的空气里抿嘴笑“后脖子疼。”
他望她一阵,抬手把她拉过来,捞起她长到蝴蝶骨的头发,替她揉后颈。
吊带松松垮垮,细细的一根绳,随意搭着。
她白得不像话,总晃眼。
睡裙是绸质地,布料滚在大腿边缘,半遮半掩,深黑的布,若隐若现的轮廓起伏。
江嘉屹动作一下下,节奏越发乱了。
林夭干脆挂在他肩膀。
他脊背笔直,捞着没骨头似的人,干脆倾身,把她彻底按在沙发上,凝视她“林夭。”
长发倾泄,吊带从肩膀跳开。
江嘉屹的手机随着动作滚落,掉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顾不得手机,深深凝视她。
“嗯?”
林夭以为终于要开始了,仰了仰脖子,唇角擦过他下颌角。
长久的静默,没有下一步,他压着眉,在昏暗中暗火越发沉,近乎于消失。
有什么要问,又总不想直白地问出口。
很艰难似的。
直到她无意识动了一下,打破了僵局,他终于哑声问她“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林夭瞬间哑火,“什么?”
江嘉屹无可奈何地伏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凝滞而沉重。
他似乎很在意。
林夭被他的态度带动,下意识回想了一下,不是任何节日。
“什么日子?”
他没有让她才,直接告诉她“第三个月。”
林夭目光一抖。
“你有什么感觉?”他很谨慎。
然后是长久的等待,等她一个回
答。
林夭忽而忍不住笑了,笑他的郑重其事,又笑他的过分在意,可紧接着,她没能继续笑下去,他这是提心吊胆了多久,时刻记挂着今天,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腻烦了。
她捧了他脸,引了脖子去亲了亲他,直到他越发等不下去了,才回答“感觉很好,没任何问题。”
他皱了眉,稍微松了一松。
没完全放心。
“今天,我去你工作室了。”
林夭挑眉,忽而了然。
难怪他对那个宋光耿耿于怀,讲话怪里怪气的。
“你觉得我跟那个宋光勾搭上了?”她笑问。
他指腹揉着她经常疼的手腕,眼底平静又不平静“有点。”
“为什么?”
“你之前那些男朋友,跟他差不多类型。”
林夭笑了“那是以前。”
他斜她一眼,很认真“在你工作室听到不少你的八卦。”
“你也知道是八卦,都没什么发展。”
“有没有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林夭问。
他沉默了一阵,皱了眉又散开,又聚起,忽而俯下身,贴在她耳边,滚烫炽烈的气息滚在她耳际,他哑沉着嗓音,郑重其事
“你太招人惦记,总这样也挺烦。”
“所以?”
林夭笑着躲了一下他的气息。
很痒,控制不了的痒。
“林夭——”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干脆嫁给我算了。”
第50章 番外:后来
“这是求婚?”
林夭晃着两根白净的手指,放到江嘉屹手臂,轻抚了几下,笑问“认真的?”
他头发还半湿,垂头时耷拉在眼前,衬得五官深邃。
江嘉屹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咬她指尖,闷声道“就是通知你一下,有点匆忙,戒指过几天补给你。”
林夭指腹擦过他唇角。
半响问他“你见谁谈恋爱三个月结婚的?闪婚?”
他顿了一下,手松开“不然?拖个十年半载?”
林夭顺势坐直身子,“哪里就这么久了,要符合常理。”
“多久是常理?”
江嘉屹稍退,要笑不笑。
“正常不得一两年?”林夭懒懒把头靠在他肩膀,双腿交叠随意搁着。
江嘉屹侧头望着她,望进她眼底深处,想探出真假究竟。
“我听说过一句话。”
林夭半侧着脑袋,闻言动作轻微而懒散地一抬“什么话?”
“恋爱拖久了,总是要分的。”
林夭低笑“两年不久,正常不都两年吗?”
“变数太大。”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正常情侣,两年变数其实不大。
但这个人是林夭,就不一样了。
江嘉屹疲倦地轻捏眉心“林夭,我对你没什么信心。”
林夭顿住,扭头看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这句话过于沉重,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跑到天涯海角。
指尖轻折衣角,她一瞬间也想了许多。
要答应他吗?
重点是嫁给江嘉屹?
不是,对林夭而言,重点是结婚。
从恋爱跨度到结婚这个人生新的阶段,她试着去想象婚姻生活,结果脑海一片空茫茫,结婚之后会怎样?
似乎毫无概念。
林夭这个时候才发觉,她对婚姻居然没有任何幻想。
那似乎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坟墓,踏进去就是束缚,想要挣脱,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
像她家,像她母亲,一辈子了无生趣。
她问江嘉屹“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
“二十四结婚吗?是不是太早了?”林夭握着他的手,十指虚扣,他指节修长,虚拢着她,闻言指尖轻微一跳。
他语调平静“早吗?”
“不早吗?”
“你二十七了。”
林夭懒懒笑了声“二十七还好,我觉得不用急。”